小時候買了一本故事書,名字叫《木偶奇遇記》...不不不,在這之前,我就已經聽過這個童話了。老房子裡那個高高連接著天花板的書架上,放著一臺我的母親用自己婚前幾乎所有積蓄買的「天價」音響,從我尚在母親腹中,直到我出生之後的五六年,通過那臺音響,我聽完了小孩子也許應該聽的所有童話,其中就包括《木偶奇遇記》。再到識字後,我真正擁有了觸手可及的《木偶奇遇記》,是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年那一版,內頁是清新的護眼綠,薄薄的205頁裡承載了我對一個由木頭製造的孩子冒險的幻想。 時隔多年,當我拋開嬰孩時從聽小骨傳導而來的匹諾曹,拋開童年時在文字中尋找的匹諾曹,而重新以這部羅貝託·貝尼尼的電影的角度,以一個成人的身份去觸及這個故事時,我的感情更飽滿、情緒更複雜,童話背後折射出的現實世界也變得更加清晰。 匹諾曹從一截完美的木頭,成為一個能說會跳的孩子,這個過程是一夜之間完成的,他就像一張白紙一樣乾淨:純真、又有著強烈的自我意識;他崇尚自由,急於擺脫木匠爸爸的懷抱,他翹課去看木偶表演,深深的被人類世界吸引,被自己的同類吸引。這難道不是一個青春期的孩子嗎?同樣乾淨純真,同樣強烈的自我意識,同樣渴望逃離原生家庭的掌控,有太多比學習更值得沉迷的誘惑,有太多理由去反叛家長的規訓,有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在影響我們的人際生活。他是我們每一個人,稚嫩如我們,莽撞亦如我們。而這種共鳴感,是嬰孩時、甚至童年時期也無法獲得的。有些概念就是這樣,需要通過感受對立概念,才能獲得直觀的理解。對於簡單純真的感受,往往都是通過對複雜的體驗才能得到。等我們都長大成人,再回過頭,看看曾經青春期的我們,是否懷念那時候純真的傻氣?而明明那個時候的我們,總是不可一世地認為自己足夠成熟清醒。 故事的主體放在「匹諾曹的尋父之旅」,為了重新回到爸爸身邊,他經歷了一番冒險,木偶馬戲團的打噴嚏的巨人團長和友愛的木偶同胞、兩個利慾薰心的壞蛋、森林裡的仙女奇遇......儘管險象環生,但每次都幸運脫險。當匹諾曹差點被木偶馬戲團的巨人團長丟進火堆充當柴火以烹熟羊肉,他聽取友好的小丑建議,在他打噴嚏的時候不斷提到自己可憐的爸爸以此煽情,並親吻了巨人團長,巨人團長感動落淚,第二天清晨給了他金幣讓他回家;當他因為暴露了錢財被兩個貪婪的壞蛋追殺,垂危在生死線,一個森林裡的小仙女救了他,並給予悉心照料,兩人一起在城堡裡嬉戲玩耍,等匹諾曹痊癒後,仙女讓他繼續他的尋父之旅;陰差陽錯被抓到荒謬的法庭,即將因為「無辜」被猴子法官審判入獄時,他機智的編造出自己「偷搶拐騙」的經歷,得以釋放;掉入海裡被送進魚腹,奇蹟般發現了日思夜想的爸爸,團聚之後想辦法離開,可惜即便能從魚口出去但爸爸不會遊泳,匹諾曹給予父親信心,讓他相信自己可以把他安全帶上岸,他也真的做到了.....在這一段段冒險中,我為他捏把汗,為他的單純卻易受誆騙、為他輕信而不懂自保。但一次次的化險為夷,讓我不禁考慮來自這塊小小木頭心臟的力量。他原生態的純淨心靈雖然讓他容易上當,但也讓他擁有絕對的善良好心腸;他甚至並非血肉之軀,只是一截木頭,但卻擁有普通小孩可能都不具備的勇氣和機敏;儘管他曾是一個頑皮反叛而讓爸爸擔心的小孩,但是經過這些冒險後他已然成為了一個敢於承擔責任、懂得照顧父親的小男子漢。他完成了自我的蛻變。 匹諾曹:我不想一輩子都做木偶,我想成為一個真的小孩。 仙女:你會的。 而這個變化,必須經過意志錘鍊、必須接受分離疼痛、必須直面艱苦學習、必須保持純粹本心。但是匹諾曹不懂提煉真理,他還太小,只能和所有普通孩子一樣,在迷茫中碰壁、受傷又毫無其他出路地繼續前行,在這條路上,他不能折返。 如今這個世界太浮躁了,太多的成功學甚囂塵上,現代人都急功近利,他們有目標,有想法,有智慧,但還是沒有成功。所以,他們真的該去學習那些「倖存者」的成功學信條嗎?那些使人膩味的雞湯,那些自作聰明的「乾貨」,那些十臉懵逼的「職場小白須知」?都是在構陷成功罷了。不如去讀讀匹諾曹的成功學,他教會你的比你認為的要多得多,比如適當接受同伴的建議,學會向上打感情牌,誠心誠意地結交朋友,升級隨機應變的本能,始終攜帶勇氣和善良。 童話裡的蟋蟀,是我心目中的寶藏角色,如同NPC的存在。他說,不要做個壞小孩。 聽到了嗎,不要做個壞小孩。 P.S. 畫面的光影真美,取景也很有義大利童話氣息。羅貝託·貝尼尼老了,還記得他的《美麗人生》和《地球之夜》,他太擅長飾演一個脈脈溫情的普通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