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差不多10年,沒有再看NANA這部動漫了。
十年間,很多東西會物是人非。但最可怕的是,很多東西會翻轉,變成你曾經以為的樣子的相反的另一面。
娜娜和奈奈於我,便是這樣的存在吧。
曾經把自己認同為大崎娜娜一樣的存在——包裹不住的來自出生地和原生家庭的傷痛,戴著bondage,打了和娜娜一樣的耳骨洞,嚮往著black stones一樣的樂隊之間家人一樣的羈絆,加入了一個並不屬於自己風格的樂隊,和貝斯手戀愛結婚。
十年之後,才發現自己搞錯了。我並不是大崎娜娜,而是小松奈奈。
我們都嚮往著那種舞臺之上的炫目,就像奈奈所說的,拼命的想擠到娜娜的世界裡,因為她世界裡的一切似乎都閃著光。這樣似乎就可以讓普通的沒有一技之長和落腳之地的自己,覺得仿佛自己也在閃光了。
說到底,我也只是一個奈奈一樣的普通人。雖然也曾經嚮往其他人身上的光,但終究發現,那些反射到自己身上的光,並不能成為自己的一部分。只是可以短暫的遺忘自己的平凡和孤獨罷了。
就像我曾經給我們樂隊寫過的一張POSTER的名字:THE INSIDE OUTSIDER.
"至今我也無法明確的定位自己,不知道該以什麼身份記錄所有的過往。我就像一個攝影師,為人們拍下最美好的瞬間,而把自己隱藏在他們的笑容裡。
第一次帶著一群人去13看他們表演,拿著一束花直接衝到了臺上。從此之後13在臺前加了一排鐵欄杆。
人只有在兩種時候才能真正做自己喜歡的事。一種是在一無所有的時候,一種是有了該有的時候。
07年的他們屬於第一種狀態,12年的他們屬於第二種。
而我始終堅信,當人在發自真心做著所喜愛之事的時候,他會變成真正的自己,而不再是任何應該是,必須是,不得不是,或者不想是的人。很慶幸的是,他們終於又有了做回自己的機會。
我不敢說我多麼狂熱的熱愛他們的音樂,我只能說自己是看過演出場數最多的粉絲。
我不敢說我的鍵盤彈的多麼的爛,我只能說我是迄今為止上場次數最少的鍵盤手。
如果說人生有兩種狀態,演戲和看戲的話,能在兩種視角間切換是種難得的幸事。當在臺下氤氳的燈光中捻著酒杯搖曳,看著臺上少年臉上如高潮般迸發的熱情,我很享受;當在臺上灼熱的燈光下看著臺下人們隨節奏跳動的身體關節時,我亦很享受——你站在臺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臺下看你。音樂裝點了你的窗,你裝點了他們的夢而已。
無論完美或是漏洞百出,無論是看戲還是演戲,這都是一出值得一看的戲。這齣戲不僅關乎過往,而且關乎最不著邊際的臆想與骨子裡的焦躁狂妄。
Whether to be an insider or outsider, is your choice.
卸下了周圍的一切的光——我又是誰呢?我於世界不過是小松奈奈一樣,喜歡精緻美麗的事物,喜歡不斷的進入新的關係,構建新的戀情,可以極快的把移情從一個人身上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就像淳子教育奈奈的:你從來都只想著自己的感受。
沒有一技之長,也不知道該怎麼生活下去,羨慕那些有才華和勤奮的人們。
我曾經以為這樣的小松奈奈是一無是處的,但我想也許現在,我情願不做娜娜那樣炫目卻滿身傷痕的人,會被情緒衝擊到把杯子摔掉之後失憶,把手機泡進水裡,會過度呼吸綜合症的人。
就像會因為分離焦慮會劇烈疼痛,胃痙攣,全身發抖要吃鎮靜劑的我一樣。
我情願像小松奈奈一樣,會任性的哭和笑,但也會溫柔和熱情的對待周圍的人,會沉浸在別人吃自己的料理的喜悅中,覺得自己對別人是有用的。
娜娜的自我強大,實際卻是在向周圍人索取:奈奈的依賴,泰的照顧,還有蓮的沉溺。
奈奈的弱小和任性,實際卻總是在支持周圍的人:無論是對缺乏真情的真,看上去是花花公子的巧,還是對幼稚的伸。
娜娜無法接受成為別人的妻子,而奈奈的夢想就是做一個美麗的新娘。
娜娜無法接受生養孩子的未來,而奈奈卻為了意外懷孕的寶寶,而捨棄了和伸的未來。
在奈奈決定成為一個母親的時候,我看到了她柔弱的強大。她所面對的無力,軟弱,焦慮和痛苦,是娜娜無法想像的。
那是十年之前的,被娜娜炫目光環所吸引而遮蔽的我,一直無法看到的。
而娜娜一心想把小八變成自己的「所有物」,包括想掙錢去把小八養在院子裡,一直到最後殘酷的把伸留在屋子裡試圖讓他和奈奈「破鏡重圓」,去從和巧的婚姻中「奪回」奈奈。說到底,只是為了她自己的不安全感,而不是為了奈奈自己的幸福。
娜娜不懂的是:婚姻、孩子和家庭,足夠的物質支持,是讓奈奈過上幸福生活的必備。有些羈絆雖然很強烈,但羈絆中的對方——比如伸,未必足夠成熟到,去負擔奈奈身上的這些。從得知奈奈懷孕的時候,巧的「無論是誰的孩子我都會當做自己的孩子負責」,和伸的只考慮自己的感受,讓奈奈解釋「好歹說一句話」,就足以知道,誰才能擔負得起奈奈需要的真實而踏實的物質世界的安全感了。
偶然看到一個人的評論「漫畫就是好,曾經以為的渣男,現在才發現,都渣的那麼美好。」
以十年後的視角來看,巧真的算不上是渣男。而伸也不足以給奈奈幸福。
這就是娜娜無法理解的,而一心想利用伸去奪回奈奈的自私。
也許在奈奈看來,被伸牽住手的那個月圓的夜,是自己生命最美好的時候,「仿佛擁有了所有的一切。」
但那畢竟只是一個幻象:她擁有的只是對伸的真心的感受,和對完美戀情的希望。畢竟所有沒有變現的希望,都是最美好的。就如同所有失去的回憶一般。
煙花大會之前,奈奈由於偶遇了前男友章司,分別之後心痛無法抑制,在樓下哭泣覺得自己無法面對伸。而心裡想的卻是:「現在想來,和章司在一起的時候才是最美好的時候。」
所以未必是伸真的適合奈奈,而只是恰巧奈奈失去了他。
曾經最喜歡娜娜的我,現在反而最喜歡的是泰和真了。因為曾經的我,希望像娜娜一樣,被身邊像泰一樣的人縱容著,照顧著,在過度呼吸發作(對我是分離焦慮)的時候,有像泰那樣「鎮靜劑」一遍的人,不離不棄的陪伴著。
而現在的我,則反過來,希望變成像泰那樣,靠譜,溫柔,能足夠的支持身邊的人的人。
那天我又戴了一次bondage,卻發現自己很難再回到那種心情中去了:
讓所有人看到自己閃耀卻刺痛的內在,就像陷阱一樣用炫目的外殼吸引別人過來,靠近了卻像帶刺的bondage一樣刺痛別人。通過和別人「共通的傷痛」去彼此吸引和創造羈絆,像娜娜和蓮一樣,成為「宿命的戀人」,卻很難開花結果。就如同娜娜感慨的,「無論如何都有無法填滿的部分,都不能像月亮一樣圓。」
因為如果一個人無法修補和填滿自己的內心,就算是宿命的戀人,也只能讓彼此的傷痛更深和頑固而已。羈絆越深,傷痛越變成沉痾.
那是十年之前的,被娜娜炫目光環所吸引而遮蔽的我,一直無法看到的。
因為如果一個人無法修補和填滿自己的內心,就算是宿命的戀人,也只能讓彼此的傷痛更深和頑固而已。羈絆越深,傷痛越變成沉痾。
現在的我學會了給周圍的人更多的空間,去呼吸,去生長,和處理面對自己的生命。不再試圖「搶奪」和佔有,無論是侵略性的,還是以自傷的方式。
因為說到底,世界上所有關係的基礎,都是自己和自己的關係。能否和自己和解,接受自己的傷痛,或者平庸。在日常中愛護自己,和溫柔的對待周圍的人。
就算受過傷,也抱著讓別人不再承受這些的覺悟,去努力的微笑和原諒。
那天一個朋友曾經問我:「你在原生家庭的傷痛,難道不想生一個孩子來彌補嗎?」
我給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回答:「如果有孩子的話,我希望他和我的關係是嶄新的,獨立的,而和我的原生家庭無關的。無論是期待,還是彌補,過去都會重演。」
好在,我和原生家庭那糾結的過往,已經成為了一個閉環,就像燃燒的纖維,結成了一個死疙瘩,不會再脫線了。
也許因為這樣,我才能從大崎娜娜,蛻變成小松奈奈吧。
我覺得這並不是一種退步,也許專注於普通的生活與幸福,反而對我是種進步。
無論你是哪個NANA,都希望你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