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臺回復「器具」取悅他/她
【王后:隱藏者】
一個女人最淡定的掙扎,就該像王后一樣。
她叫華妍,她生在權重高官家裡,又生就一副美麗樣貌,註定她此生不能為自己左右。一次款待王宮貴客的家宴,她走出來安撫父親養子——她青梅竹馬的戀人權侑,被當今皇上的弟弟——年輕大君驚鴻一瞥,苦苦愛上,又恰逢當今皇上選妃,她被太后欽點。也許所有的驚世故事,只因命運的梗偏偏要湊到一塊。深愛著權侑,華妍決定和他私下逃亡。還記得那天是個寒夜,回頭望見龐大宅邸覆著厚厚白雪。
我們完全可以料到,兩個人用來甜蜜的時間和空間,僅僅允許在一間鬥室一夜留存,在那座林中木屋的昏黃燭光裡,全身赤裸的華妍把權侑擁在胸口,好像未來真的可以用來憧憬,好像不堪永遠不會發生。可是,美夢永遠會在清晨醒來,父親帶著家丁撞開小屋的門,鋪面湧進冰冷的空氣從此如影隨形,為了保住戀人的性命,華妍喊出「我答應進宮」。
「洗浴也有步驟和規矩」,這是一臉古板的僕婦教會華妍的第一個道理。她任由她們幫她除下一層層華服,一覽無餘的美好身段,從此,再也不屬於他,再也不屬於自己。
成為王后的五年如白駒過隙,王上待她很好,她誕下一子,轉眼已開始讀書識字,但宮內權勢的傾軋遠非她一介小女子可以想像。在大妃(太后)密謀之下,王上被毒死,權傾一夜之間,就算她貴為王后,甚至都不能保護親生父親的性命。繼位的,是大君,當年苦苦愛她,因她嫁給哥哥而出走遊歷,而今回來。倫常上,她是嫂嫂,他是弟弟,位階上,她是先王王后,他是繼任王上,咫尺天涯,她也並未因他的悽楚動容,尤其,在她發現一別五年的權侑竟然就在身邊,已經成了宮中宦官。
有關華妍的故事,走向似乎應該很清晰精彩:和兩個男人的感情糾葛,身份和愛情的掙扎抉擇,氏族的血海深仇,對身邊小兒未來的茵茵期盼……但是我卻想說,華妍擔任了整個故事穿線人,卻也真的單薄得如一根棉線。是的,她利用了王上對她的迷戀,幾次三番為父親求情,還告訴他「你要真正成為王,才能得到我」;她利用權侑對自己的舊情,將孩子作為砝碼,引發他的忠誠和王上深深妒忌;她與大妃對抗,直至悄悄幹掉這股最大勢力,讓自己的幼子登上王位。但在這一切裡面,偏偏華妍自己的形象被深深湮沒了,她心中的愛和恨,早就成了一股機械化的力量,她成了一個冷血執行者,做完所有命運要求她做的事,只有最後用髮簪手刃王上的之後,她用袒露的雙乳緊擁這個對她用情一世的男人,用最後的一點真情流露,慰藉他的死亡。
【大君:恥辱者】
一個男人最慘烈的愛情,就該像大君一樣。
那時候,他只是王上的異母弟弟,坐擁榮華富貴,內心空虛懶散,直到在府院家遇上華妍那一刻。掀開門帘,遠遠望過去,是她容長面孔,溫婉表情,正輕輕拉起一個男人手勸道「別再這樣了」。第一眼,他就想要她,怎知初開心扉隨即被如此戀人低語刺痛,大君就此魂不守舍。
他做了所有戀愛中男人該做的事,比如整日流連在愛人府邸,還向她父親求了婚約,怎奈造化弄人,她竟然成了他的嫂嫂,還是當今王后,他為之出走,整整五年。
按照他的母親——大妃後來所透露的,她毒死當今王上,扶持他上位,完全是為他著想,否則這個情傷難愈的遊子是否要選擇一世流浪?總之他回來了,和心心念念的女人按君臣之禮對坐,聽她說著長嫂該說的客套話,「這些年來,很擔心你」,你真的有嗎?他又怎敢造次,只是離去時留下一個木盒,裡面是一把玉簪,代表他遊歷至今最深切的惦念。
到他成了王上,華妍卻成了那個「水煙宮的人」,大妃,他的母親,往往用輕蔑的語氣提起,正如多年前嘲笑他心中的愛情。他只是傀儡皇帝,連性生活都要受到監控。交合儀式由大妃坐鎮,御醫隔著一道紙門發出指示,他要先平躺在王后左邊,然後側身,先親吻王后的下唇,咽下那股口水,繼而用手撫摸她下腹,進入更深處,最後進入「連通式」步驟……一切都需要循聲發生,鏡頭時而貼近二人肌膚,時而拉到天花全景,似有兩副眼睛,貼近的在體會和狂亂,俯視的在嘲諷。 燈火通明的小室,四面牆均映照出屋外人影,欺身窺探者有之,竊竊私語者有之,蠢蠢欲動者有之,窺視令他不適,壓抑,又混雜著莫名的快感,令他提前到達了那個高度,還剩兩個體位的步驟就這樣斷掉了,按古書上的理論,這次交合是失敗的,皇后不會懷上小孩。
貴為王上,他可以輕易得到任何女人,卻只懷著那一份對華妍的無望痴念,他甚至搶來她的貼身侍女,命令她講述伺候華妍寬衣洗澡的景象中,心底的火焰可以暫時發洩在面前的粗鄙女人身上,朝暮渴想得到一絲絲緩解。貴為王上,他卻身為傀儡,身陷陰謀,滿心憤懣,但是都不及他對一個得不到女人的渴念和在乎,他甚至不惜去嫉妒一個奴僕。
因了王上的身份,這份本應單純的男人痴愛變得複雜,權欲和男女之間的佔有欲交相混雜,高度合一。首先,他並不是個甘於受擺布的男人,他有學識修養,關心民情,不想虛佔其位,也曾以一國之君的姿態一再反抗母親,但唯難在宮中有個華妍,這個掀起他所有感情再把它們全盤吞噬掉的黑洞。從華妍說出「你要成為真正的王,才能得到我」的一刻起,他作為王上的身份已經被剝奪了,那只是個可憐的、乞求愛情和女人身體、為感情所驅使的失敗者,將所有自我維繫在女人的一句話,註定他的佔有欲和權欲都得不到尊嚴。
在華妍的暗中擺布下,王上奪下真正的王權,華妍也履行承諾給予他身體。他像以往一樣急迫撕開她一層層寬大的衣服,她的手溫柔撫過他滿身傷疤——在外遊歷時經歷烈火留下的傷痕,是他內心愛情燒灼的最好佐證——他似乎在她痛惜的眼神中感覺到了愛,他的動作時而溫柔時而暴烈,她在承受和回應時,始終不曾迷亂,他明明應該留意到什麼,可惜狂喜令他失掉了判斷,因此在她悄悄除下頭上玉簪,將它插入他的喉嚨時,他眼裡都來不及驚恐只有遺憾。狂湧的鮮血終於洗脫了二人的身份,榻上只有一個滿心蒼涼的女人,一份巨大的愛在她懷裡漸漸冷去。
【奴僕:忠誠者】
一個奴僕最不屈的曲折,就該像權侑一樣。
權侑是個孤兒,少時參軍,戰場上偶然救了府院大人性命,被他收為家中養子,和其女青梅竹馬長大。他想要小姐的愛情,他想做頂天立地、不附庸他人的男人,但就算表面被以少爺相稱,自己終究是個下人,他心裡清楚,並為此痛苦。
因此當華妍面對婚配的指令,情急之下找他私奔,他毫不猶豫帶她走了,只要他們兩個在一起,這個世界的其餘完全可以忘記。怎奈這個世界是不肯忘記、也不肯放過他們的,隔天清晨便被追兵趕上的他們必定面臨懲罰,他並不知道華妍答應入宮以保他性命,只看到她頭也不回地上車走了,他則被割掉下體棄在荒野。
在見面已是五年後,先王駕崩,王后失勢,新王即位,大妃掌權,宮闈中的不安,令權侑這樣一粒小石子,也有機會擊起一波波狂瀾。他已經是宮中宦官,面對今日的王后,昔日的華妍姑娘,在她面前淚如雨下「你幫幫我,我只能相信你」,他卻冷漠地別過臉去。五年,本是以死相別的五年,誰也不知道他承受了多少傷痛折磨,又懷著怎樣的心情重新接近致他於此地步的人。昔日的華妍姑娘,今日的失勢王后,也不過是他仇人的女兒,他建議她逃跑,「逃跑」,他艱難地吐出那兩個字,只是,這次他不會再跟隨了。
在大牢裡,權侑把王后送給府院大人的粥飯傾倒在地;在主上身邊,他察言觀色,很快被提拔到一等職位,他暗中留意一切權勢紛爭,勢必要完成一個閹人的懷恨,卻因華妍透露了小王子的血脈,動搖了。他還敢時常回憶那個雪夜嗎?以他如今缺損的身體,在仇恨不是唯一的力量之後,他所能做的,是用砒霜為當今主上投毒,以期助小兒一臂之力。
可偏偏就在此時,主上與大妃的做對遷怒到一碗藥上,他任性地要求奉藥太監把它吃下,權侑無奈喝下一碗毒汁,卻也私下母子對抗最後的一層虛偽,他是敗了,也是勝了,被搶救回來的他再度面對華妍,滿面青黑,一副淨身。他也終於可以置身事外,看這樣一群華衣美食、笑靨如花的人,彼此胸懷最慘烈的火,要麼是極濃的愛,要麼是強烈的恨,就以這樣扭曲的方式聚合在一起,無論愛恨都無法以正常的方式宣洩。
「我們的孩子?王子,誰的孩子都不是,只是我的」,這是華妍給他的最後一句話,戳在他心上,比腹中的砒霜還痛。原來,直到最後,他的仇恨、愛情和聰慧,不過是一個奴僕的仇恨、愛情和聰慧,就在他被閹割的一刻,他作為男人的資格被剝奪了,隨之被剝奪的除了他欲的權利,還有愛的權利。他的忠誠始終在旁落,對愛的,對恨的,對親生骨肉的。是不是,只要碰上華妍,他就一定要被棄置野外,帶著殘缺孤獨死去——五年的曲折掙扎也沒有改變這個結局。要說悲哀,其實只在華妍,不是嗎?昔日的華妍,如今狠辣王后,身邊每一個愛她的人,都要被她親手葬送。
原載《看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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