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天朔:「老炮兒」搖滾時代

2021-03-03 浮生不記

2008年8月的某一天,臧天朔像往常一樣出門。

第二天,他就要去參加汶川抗震救災的義演,他的樂隊先行一步,已在汶川等他——而他,卻被幾位警察攔下、帶走。

事後,臧天朔接受採訪時回憶「當時以為進去兩三天就出來了」,誰曾想,那是六年牢獄生涯的開端。

1964年出生在北京音樂世家的臧天朔,從小就接受了優質的音樂教育。

那時,臧天朔的生活相當單純,跟叛逆衝動的搖滾完全不沾邊。他當時的偶像,是電影《英雄兒女》中被敵人包圍後對著對講機大喊「向我開炮」的主角王成。

▲電影《英雄兒女》

80年代初,搖滾樂同當時的「洪水猛獸」一起進入到了國內,剛剛成年的臧天朔成為中國最早玩搖滾樂的人。

最早玩搖滾樂的,還有同時期的崔健、後來的汪峰。他們都是音樂世家出身,家境好,素養高。中國三十多年的搖滾樂史從此開始。

而臧天朔仿佛格外「叛逆」一些:他拒絕了北京歌舞團的工作,加入了一支樂隊。

這隻樂隊名叫「不倒翁」,雖然成立一年後就解散了,卻是國內公認的第一支搖滾樂隊。 

臧天朔最拿手的樂器其實是鋼琴。

在玩搖滾前,他曾擔任多個北京文藝團體的鋼琴伴奏。「不倒翁樂隊」解散後,賦閒在家的臧天朔,遇見了他真正的伯樂——後任中國交響樂團團長的作曲家關俠。

為了能讓臧天朔在樂隊中找到存在感,關俠開始指導臧天朔學習古典和聲,將他的形象定位為「電子琴+主唱」。

那段時間,臧天朔一邊跟隨關俠老師學習演唱、一邊進行音樂創作,為東風汽車、北冰洋等商家做了廣告音樂,那首膾炙人口的《朋友》,就是在跟隨關俠老師學習的過程中創作的。

1987年,關俠老師力邀臧天朔去他的河南老家首次公演,同年,臧天朔發行了首張專輯《衝入禁區》。

至此,臧天朔成為國內第一個發行搖滾專輯的音樂人,比那時風頭無兩的崔健還要早一年。

▲臧天朔首張專輯《衝入禁區》

1990年,臧天朔聯合崔健、唐朝樂隊等人,一起在北京組織了載入史冊的「90現代音樂會」。這是中國搖滾人第一次公開集體亮相,從此搖滾樂才真正意義上進入公眾視野中。

那天夜晚,全場瘋狂,唯有幾個在觀眾席角落的年輕人悶悶不樂。他們是受邀參加這次演唱會的,甚至還將自己最好的演出設備全套借給了主辦方。然而臨上臺之前,主辦方以「沒有原創作品」為由拒絕他們登場。

作為演唱會牽頭人的臧天朔,無意中知道了此事。一年後,他在深圳又組織了一場演唱會,並把這幾個年輕人叫了過去。這次他們如願登臺首唱,獲得不錯反響。臺下一位香港人看中了他們,帶這支默默無聞的樂隊到香港,籤約了唱片公司。

這位香港人,就是時任Beyond經紀人陳健添。那支樂隊,就是黑豹樂隊。

▲黑豹樂隊 主唱竇唯與女友王菲

 

許巍在那時候,已經成名了。成名後的他,廣結「人脈」,錢卻被有心人「借走」、騙走;自己也患上了重度抑鬱症。他的妻子便將他帶回了西安。

醫生叮囑,抑鬱症患者需要多和人溝通,許巍妻子根據手機通訊錄,一個個聯繫他在北京的朋友,希望對方能來看看他。

第一個答應的就是臧天朔。他不光一口答應了,還帶了一車人、一堆樂器,在西安陪許巍住了半個月。

▲許巍

臧天朔一行人的出現,讓許巍的抑鬱症神速恢復。復出後,許巍的新專輯又大獲全勝。

慶功宴上,臧天朔問起許巍他妻子的近況,得知許巍想再次把她從北京打發回西安後,他二話不說給了許巍一拳。

隨後,臧天朔給許巍看了用DV拍下的妻子如何照顧他的畫面。許巍抑鬱症期間的記憶恢復,淚灑當場。

臧天朔的《朋友》唱紅了大江南北,全國人民都知道了這個彈電子琴的大胖子。

和平年代裡,臧天朔沒有機會成為小時候夢想的戰爭英雄,於是他就做了圈內的「大哥」。從「小臧」到「老臧」再到「臧爺」,臧天朔在圈內的聲望越來越高。

成為明星後,他不再沉迷於創作,而對生意場更感興趣:開演藝公司、投資地產······各行各業都有「大哥」的涉獵。

為了廣交朋友,他還在北京接連開了兩家酒吧,只要認識的朋友一來,他就堅決不收酒錢,還給朋友開貴的酒。時間一長,兩家酒吧相繼倒閉。後來臧天朔把他的第三家酒吧開在了河北廊坊,想著當地沒什麼朋友,也就可以賺錢了。誰曾想,這個決定,讓他成為了「涉黑藝人」。

2003年,廊坊「朋友酒吧」與周圍酒吧發生利益糾紛,酒吧總經理找人與對方在廊坊火車站火拼械鬥,造成一人死亡。事後,酒吧總經理跑路,又在2008年被警方抓獲,供認械鬥是酒吧老闆臧天朔的授意。隨後臧天朔也被警方逮捕,並因聚眾鬥毆罪獲刑六年。

在獄中,臧天朔依然不改「大哥」本性。他進了文藝班,指導犯人學習樂器,甚至帶領犯人組織合唱、排戲。每次監獄裡搞大型活動,臧天朔都是最忙的那一個。

有些犯人拿不出排練費,臧天朔就幫他們交;有些犯人買不起喜歡的樂器,臧天朔就買下來送給他。

▲在獄中排練的臧天朔

臧天朔表現突出,得到廣泛認可,同獄警也成為好友。他和獄警合作創作了幾首歌,有的還被收錄到司法部的雜誌《黃絲帶》中。

獄中的「音樂老師」也教出了不錯的學生。出獄後他新組建樂隊,其中的吉他手,就是比他早一個月刑滿釋放的獄友。

在獄中的這幾年,臧天朔已經準備好十多首作品,其中最喜歡的一首主打歌,歌名叫《兄弟》。

雖然今時不同往日,臧天朔已經失去了吸金能力,但「臧爺」的名聲依然流傳於江湖。出獄之後的幾場復出演唱會,臧天朔都選在了海邊,意味著衝刷過去、迎接新生。復出演唱會場場爆滿。

重獲名譽後的「臧爺」拒絕了當時火爆的選秀評委邀請。他說自己沒有資格評判任何一個人:「一個人懷揣一個夢想,他得有多大勇氣,當著億萬觀眾唱歌,稍微給人兩句話,就把人給扼殺了;再說了,你不能斷人財路」。

去年,臧天朔就已查出患癌症,卻一直對外保密,朋友來探望他也不太願意見。

他的微博粉絲只有22萬,置頂的還是他的藝術培訓中心暑假班開課的消息:「7天只需399元」。

▲臧天朔的置頂微博

曾經搖滾圈的鼻祖、借給別人100萬不記帳的「臧爺」,在他生命的最後時間裡,就像個普通的音樂教師一樣,做著轉發有獎的課程宣傳,一如10年前獄中的場景。

倘若他19歲那年欣然接受了北京歌舞團的工作,也許另一個平行世界裡,54歲的「臧老師」,也在從事著音樂教育的事業。

今日是臧天朔的告別儀式,圈中好友崔健、葛優、唐朝樂隊丁武、尹相傑、李琦等人均來送「朋友」最後一程。

多年以後,面對臧天朔標誌性的演出神態笑容,人們總能回想起90年代那個衝破桎梏的搖滾夜晚,那個臧天朔和他的「老炮兒」搖滾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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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搖滾歌手臧天朔因病去世,離世時間是在凌晨四點五十六分,肝癌奪去了他年僅54歲的生命。對於這個消息許多人表示不敢相信,也太突然了,事先沒有一點消息,他也正直年富力壯的年紀啊!不過,北京晚報記者已向臧天朔好友貝斯手劉君利進行了核實,確認了這個消息的準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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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52歲的臧天朔因肝癌住院,有朋友約斯琴格日樂一起去醫院看望臧天朔,當天,臧天朔突然轉頭對斯琴格日樂說:「我那時候太年輕,對不住了!」斯琴格日樂聽到這句話時鼻頭一酸,差點哭了出來。1994年,26歲的斯琴格日樂是一個貝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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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無論怎樣,斯琴格日樂不得不承認的一個事實:自己昔日的成功除了離不開自己的才華,還離不開臧天朔。而今日自己的沒落,除了時代的變遷,還在於少了一個臧天朔。隨後,她乘著當時搖滾時代的東風,繼續到北京尋夢,並在這裡遇到了自己一生中的「恩師」,也是傷害自己最深的一個人——臧天朔。1999年,斯琴格日樂加入了臧天朔的樂隊擔任貝斯手。憑著著臧天朔的人氣,再加上自己的才氣,斯琴格日樂開始在歌壇小有名氣,並於2000年5月籤約正大國際音樂製作中心,成為一個自己作詞、作曲、演唱的女音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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