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底,川普幹了件讓親戚們尷尬的事。他在一家右翼網站上偶然發現,自己多年未見的姐姐伊莉莎白·川普·勞格(Elizabeth Trump Grau)在推特上為自己鳴不平,稱他才是真正的大選獲勝者。
「這次大選,讓我不得不打破沉默,為我的家人大聲疾呼。我的弟弟唐納德明顯贏得了這次選舉,他會戰鬥到最後一刻。我們一直是勇士家族。我們都為他,以及他對國家做的貢獻感到驕傲。再幹4年!」
伊莉莎白是川普家族中最低調的一個,在弟弟上臺後,這位前銀行高管幾乎沒有發表過任何評論。據川普前律師柯恩說,川普和伊莉莎白的關係多年冷淡,算不上好。
但現在,在川普最艱難的時刻站出來為他說話……真是太令人感動了!川普果斷轉發了那篇文章,寫道:「謝謝你伊莉莎白,愛你!」
粉絲們也紛紛評論,感謝她為川普說話。但是,只要他們稍微注意一點,就會發現伊莉莎白的推特畫風奇怪。她指控拜登是個心理病態的騙子,哈裡斯是潛伏的共產主義者,而米歇爾·歐巴馬則乾脆是個男人。怎麼了,伊莉莎白神智不清了嗎?不是,因為這個帳號根本不是她的,而是屬於一個叫喬希·霍爾(Josh Hall)的21歲外賣小哥。
靠著假扮川普的弟弟、兒子、侄子、姐姐、好友和下屬,他四處散布陰謀論、吸引川粉、騙粉絲錢,最後還弄假成真,把川普本人也騙過去了。
霍爾在《紐約時報》的採訪中說,自己從2016年起對政治感興趣,這要歸功川普。「我一開始也覺得他像小丑,但聽他說的話越多,我就意識到:雖然他有些古怪,但說的話都是有道理的。」自那之後,霍爾就成為了狂熱川粉,並且想成為一名保守派的電臺主持人。為了早早實現夢想,他選擇不上大學,把時間花在建立自己的網絡形象上。他在臉書上給自己建「公共人物」頁面,靠和自由派撕逼吸引眼球。他還在亞馬遜上出版了一本49頁的電紙書,名叫《霍爾國》,內容是關於如何獲得快樂和成功(「法則一:羞辱他人是件好事」)。
但這麼幹,吸引粉絲的速度太慢,於是霍爾決定,假扮一個和川普有關係的人,打入保守派的圈子。他假扮的第一個人是前伊利諾州的州長,羅德·布拉戈耶維奇(Rod Blagojevich)。他雖然是民主黨人,但和川普是好友。因為參與「賣官」,布拉戈耶維奇被判入獄14年。川普上臺後把他特赦了,很多川粉們把他視為「自己人」。
霍爾從頭到尾做了一套布拉戈耶維奇的推特個人資料,看上去很像那麼回事。之後,發表各種奇談怪論,比如「新冠病毒是歐巴馬發明的」。這讓他吸引了2.6萬名粉絲。
(霍爾用布拉戈耶維奇的身份向粉絲借錢)
但賣官州長也是個邊緣人物,流量不大,於是霍爾盯上了川普家族。霍爾說,他一直在維基百科上尋找還沒有開通推特帳號的川普親戚,很快找到了他的弟弟,羅伯特·川普(Robert Trump)。
靠著這個身份,他迅速獲得近3萬粉絲,寫了一堆「比爾蓋茨是新冠病毒主謀」之類的陰謀論。很快,推特刪除了他的這個帳號,霍爾又以相似的帳號名重來一遍,一個月內吸引了7.7萬粉。有粉了,該怎麼好好利用?當然是割韭菜啦,畢竟送外賣的活不怎麼來錢啊。(從這一點看,霍爾很難說是純正的川粉。真粉都是給川打錢的。)霍爾用川普弟弟的帳號給自己的大號導流。
當時,他在大號上自稱是一個專注公益的雙性戀男人,剛剛創立了一個叫「同性戀川粉」的組織,希望大家能踴躍捐款。羅伯特·川普的帳號@了大號,並且寫道:「每個人都要關注我的好朋友@TheBiTrumpGuy。喬希在『同性戀川粉』裡做了很棒的工作,他也有我,羅伯特大叔的鼎力支持。謝謝大家!」
霍爾還以羅伯特的口吻寫了段很尬的話:「羅伯特大叔支持『同性戀川粉』!儘管我是個異性戀男人--畢竟這是川普家族的基因,我們都愛女人--但我們也在努力爭取LGBT和其他少數族裔選民的支持。喬希做得很好,請關注和支持他。」粉絲們發現,羅伯特對『同性戀川粉』這個組織真是分外上心,他甚至挨個私信,督促他們捐款。「嘿,愛國者,如果你能拿出幾塊錢支持組織的工作,我將非常感激。」
「川普弟弟」都親自私信求款了,川粉們怎麼能不給面子呢?很快,霍爾從幾百人手上騙到了7300多美元,全都用於自己的日常開銷。他後來告訴《紐約時報》,『同性戀川粉』這個組織其實根本不存在,他也沒有為同性戀群體做過任何事。不過,好景不長,8月,羅伯特·川普去世。
媒體報導,此前兩個多月,他一直待在重症監護室。
這讓川粉們相當懷疑他的推特帳號的真實性,人都奄奄一息了,怎麼還有精力發推?霍爾自知這事解釋不了,於是放棄了這個帳號。接著,他開始廣撒網,同時扮演川普的侄子弗雷德·川普三世(Fred Trump III)、川普最大的姐姐瑪利安·川普·巴裡(Maryanne Trump Barry),和川普的小兒子巴倫·川普(Barron Trump)。
(川普和小兒子巴倫)
這些原本低調的川普親戚,在推特上搖身一變,變成狂熱的川普支持者和陰謀家。在他們這裡,川普是上天賜給美國的禮物,新冠病毒是一場騙局,甘迺迪其實沒有死……總之,就是川粉言論的大集合。靠著操縱這些帳號,霍爾有了幾十萬的粉絲,這讓他感覺自己好像真的是川普的親戚一樣。
現實的外賣生活是遙遠的,而網絡上的名人扮演則是真實的。在川普敗選後,霍爾更是讓「親戚們」搖旗吶喊,支持川普和拜登鬥到底。「再幹4年!再幹4年!」 這些假號此起彼伏地在推特上呼喊著。
(川普和姐姐瑪利安)
在11月18日,霍爾假冒了當選副總統哈裡斯的父親的身份,在推特上揭露女兒是如何的壞,很可能破壞美國的民主。但那個帳號沒有引起太多人的主意,霍爾選擇繼續當川普親戚。
一番搜索後他發現,自己還沒嘗試過扮演川普的二姐,伊莉莎白。霍爾修改了哈裡斯父親的帳號,把以前發的帖子全刪了,改成伊莉莎白的頭像。在簡介裡,他自稱「美國第一姐姐」,發的第一條推文就是開頭那條為川普鳴不平的。「這次大選讓我無法保持沉默……我弟弟才是大選的獲勝者!」
(川普二姐伊莉莎白)
(各種為弟弟搖旗吶喊的推文)
不到一天時間,新帳號吸了2萬粉絲。
第二天,霍爾起床照例看推特,發現自己的帳號爆了。數以萬計的人給那條伊莉莎白的推文點讚、轉發,原因是川普本人轉發了含有那條推特的文章。
「我整個人像是被炸彈擊中了一樣。」 霍爾在採訪中說,「雖然我是川普的鐵桿粉絲,但我以為他會知道這是個假帳號的。他怎麼會不明白呢?」「然後有朋友告訴我,『也許他和他姐姐關係很差,你這麼幹反而讓他倆關係更近了。』這麼一想,我感覺好了不少。」Vice新聞也找到真正的伊莉莎白,她表示自己看到了那條推特,感覺非常惱火,想刪卻刪不掉。「我根本就不會用推特。」 她在採訪中說。
因為太多媒體注意到這件事,霍爾的把戲很快被看穿了。他的帳號全部被刪除。
川普也對認錯姐姐的事感到尷尬,悄悄地把「愛你」的那條推特刪了。
不過,霍爾表示自己並不是故意騙人,他就是想玩玩。「我的行為背後沒有邪惡的目的,我只是想把川普的粉絲們聚集起來,讓大家玩得開心。」玩得開心不開心先不說,但川粉們的錢確確實實被他騙去了。
眾籌網站GoFundMe表示,他們會調查霍爾之前的幾次眾籌,想退錢的粉絲們只要申請,都能退回去。這不是川普粉絲第一次被騙錢。11月,川普的前顧問史蒂芬·班農(Stephen Bannon)被控詐騙,他在一個叫「我們來建牆」(We Build Wall)的活動中籌了2500萬美元,其中有近100萬美元入了自己的腰包。
「我們來建牆」是一個籌錢幫川普在邊境上造牆的非營利機構,一個「愛國者的項目」。主創們說自己不會用粉絲們的一分錢,但實際上,他們全都違背了承諾,被判犯下詐騙和洗錢。「網絡就是謊言的溫床。」 曾被騙向「羅伯特大叔」打了100美元的工程師說,
「在網上,誰知道對方是人是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