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關於曹斐回顧展的評論站不住腳
文 / 米羅·米
譯 / 王之浩
MoMA PS1 (美國紐約長島)
2016年4月3日—8月31日
中國藝術家曹斐通曉新媒體的視覺語彙,她的作品展示了一種後網際網路的敏感性。然而,至於她是否「應對了麻木的現代性狀態」(即凱薩琳·瑪薩拉發表在Artnet上的曹斐相關評論標題),值得商榷。應對(tackling)與敘事(narrating)之間的區別類似於蒸餾萃取和單純講故事二者的對比,而將一小搓廣州cosplay愛好者與建築工地的起重機、外來工人簡單的並置(《角色》系列,2004)並未真正將當代中國社會的變遷、抑或是「麻木的現代性狀態」之本質提取出來。更何況,(面對)擁有豐厚層次、極不穩定的「現代性」概念,以及它所屬的錯雜相織的社會歷史和認識論(epistemological)星系,將現代性狀態描述為「麻木」,聽起來像是對此概念的過氣簡化。
曹斐,角色(Cosplayers)系列,彩色列印,75 x 100 cm,2004(圖片由藝術家和維他命藝術空間提供)
打扮成日本動漫角色、在不同城市角落中表演並拍照,廣義上可以被解讀成為指向烏託邦幻想的惡作劇(escapade),可是該如何將這種娛樂形式同我們日常時有參與的「尋開心」(feel-good activity)區分開呢?應該說,我們做過比之區區扮演動漫角色、或是根據藝術家的要求在工廠空間裡大秀奇異舞姿來得更為微妙、更能透露後現代心態的事情;在我們日常互動中玩弄的、社交媒體中操縱的身份幻想,也要比一年一度穿上「水兵月」(美少女戰士)裝束晃悠來的有勁。同樣的,將著名的中國城市結構堆積成一座《人民城寨》(2007)亦不足以體現新中國(的風貌),一個後世界末日(post-apocalyptic)式的殭屍電影(《霾》(2013))則沒有捕捉到藏匿於後人類(post-human)日常生活中若隱若現、即將到來厄運的怪誕感觸。新媒體藝術可以通過將當代生活提純為一個貌似很潮(hip)與有趣的視覺詞彙,來造成一種區隔效應——它不會僅停滯在「潮」與有趣,而會(進一步)找到令「潮」變得荒謬以及令有趣變成挖苦的精準切入點。藝術家重新混雜「後網際網路」元素,從而挑戰那些理所當然的事物、揭示事物暗藏的張力和摩擦。那些令人感到有關聯但陌生的藝術作品,能夠激活後人類的同情(empathy)與身份的運作方式。
曹斐,《霾》,視頻截圖,2013(圖片由藝術家和維他命藝術空間提供)
舉例來說,德國女藝術家愛莎·根澤肯(Isa Genzken)和美國藝術家瑞安·特雷卡汀(Ryan Trecartin)進入了這種「陌異恐怖(unheimlich)」的感覺,其中現實與幻想、司空見慣與荒誕不經、社會主導與時代遺棄的對照而置並非公然上演,而是內在於視覺元素的一片精心拼裝的「混亂」中。特雷卡汀的作品往往擁有這種無形的啟示和超現實的氛圍;與曹斐不同的是,他不(需要)公開的告知:這個小鎮已被感染,世界末日即將到來。有趣的是,瑪薩拉引述了曹斐在一些沉浸式藝術作品(immersive artworks)中體會到了缺乏力量的失望:「藝術作品[變得]越來越弱,[並且]再也不能抓住我們真實的感覺了……環球影城主題公園(的出品)看起來都比所有的沉浸式藝術作品效果更好。」主題公園對比沉浸式藝術在贏得公眾廣泛關注度上的勝出,是否的確是由於他們對人們真實感覺的更佳捕捉呢?這也並非是兩股直接且自覺競爭的力量。但毫無疑問,主題公園和沉浸式藝術的體驗差異在於,與其提供一個會被參與者即刻摒棄的純粹娛樂時間,沉浸式藝術作品更應創造一個介乎二者之間、由觀眾主導的體驗;反過來,這個主導構成了觀眾沉浸感的實體,以及對藝術作品的凝視(contemplation)、或者說他們對藝術作品完整視之的體驗。
曹斐,《人民城寨》,數碼列印,120 x 160 cm,2007(圖片由藝術家和維他命藝術空間提供)
然而,《衝出時代(Straight Out of Times)》,這個曹斐於紐約MoMA開展日在PS1和美國亞裔說唱團體Notorious MSG合作的表演藝術作品,感覺上卻像一座主題公園。僅僅搞一個有唐人街嘻哈青年、中式點心照片投影和極具中國特色街標之類東西的喧鬧派對,若果真如瑪薩拉和另一位藝術批評家芭芭拉·波拉克(Barbara Pollack)所寫,曹斐是在籍此試圖「扼要概述她的國家的社會變遷」的話,恐怕是遠遠不夠的。真正的幽默應該捕捉主題的批判性和悲劇性之本質,而曹斐的PS1派對只不過是不冷不熱的噪音和模糊。瑪薩拉在她的評論最後提到,藝術家(通過作品)將自己沉浸在了嘻哈社群之中,但這麼說簡直是全然無視了嘻哈文化自身所蘊含的巨大社會、政治與歷史豐富性。這個現象最耐人尋味的人類學意涵,當屬相當一部分生在美國的華裔年輕人更傾向於關聯、或者以嘻哈文化標榜自己,而非其他同樣有影響力的流行文化,可是解答我們該如何運用歷史與現象背後關鍵潛能的疑問,大概需要比和一幫唐人街嘻哈青年廝混、或是邀請他們參加一個在MoMA PS1舉辦的奇異派對更深刻一點的挖掘才行。
《衝出時代(Straight Out of Times)》, 曹斐和The Notorious MSG開幕表演(Photo: Charles Roussel)
曹斐敘述了當代中國和中國性(Chinese-ness)的某些方面,但同樣的,敘述也分為兩種類型。你可以平白地描述事物,也可以拆卸與理解(或解構)它,並最強烈地突出它之所以如此的原因和方法。弱勢的華裔移民在一片叫作唐人街的懸浮孤地上困苦營生或許是一個令人感到陌生而又顯然的全球性現實,但我們該通過何種途徑敘述這個現實,以此揭示其原因和方法,而非僅僅是將一切擺放在觀眾面前呢?血汗工廠是可怕的,角色扮演是獨特的,農民工們飽嘗艱辛,等等等等;這些我們都已經知道,而我們可能希望藝術家抑或是批評家,帶我們更進一步,而非(止步於)一個重複那些早已知曉的充滿歉意的新聞和表面符號。
曹斐,《嘻哈:廣州(Hip- Hop: Guangzhou)》,錄像截圖,2003。(圖片由藝術家及維他命藝術空間提供)
我們注意到批評家們在全球化背景下評論中國藝術家的某些慣用範式——甚至包括批評家們協助樹立中國藝術家群體之全球角色的種種方式。例如,波拉克講述曹斐的方式類似於批評家們昔日塑造艾未未公眾形象的途徑。中國是一個站在「歷史之錯誤一邊」的「邪惡」共產主義政權和非西方陣營的外圍國家(periphery),進一步,藝術家則往往是業已邊緣地區的邊緣人物——他(她)無法融入中國主流的藝術家社群。他們的家庭通常在某種程度上受到文化大革命的特別影響,藝術家常常對全球化背景下共產主義中國的某些方面抱持逆反態度,進而使得他(她)成為今日中國(社會現實)的一個尖銳體現。這種敘述的景象看起來更類似主觀判斷的而非理性批判,更接近獵奇而非普適,而最重要的,更多是異化而非啟迪。這便是那種老派論述:由西方中心傳導至周邊之單向全球化——過度簡化了跨國和跨文化社會形態之下多重層面(的異同)。
這次回顧展沒有談及任何實質內容,那些藝術評論也沒能為此幫上忙。許多重要的當代思想和批評表面上均有提及與呈現,但是這些成分都並未被深入剖析、或者以傾注更加審慎的深思熟慮而被嚴肅對待。一切看起來似乎只是一個表面符號的自我循環——在這個意義上講,它絕對是令人「麻木」的。
曹斐,《我·鏡,中國翠西(又稱曹斐)第二人生紀錄片——虛擬電影》,視頻截圖,2007。現代藝術博物館,由二十一世紀支持
曹斐,誰的烏託邦(Whose Utopia)系列,《我的未來不是夢 03(My Future is Not a Dream 03)》,彩色列印,120 x 150 cm,2006(圖片由藝術家及維他命藝術空間提供)
在MoMA PS1舉辦的回顧展上,曹斐與 Notorious MSG合作的表演《衝出時代》的場景, 2016(Photo: Charles Roussel)
曹斐,《連鎖反應(Chain Reaction)》,錄像截圖,2000(圖片由藝術家及維他命藝術空間提供)
曹斐,《霧和霾(Haze and Fog)》,彩色列印,70 x 105 cm,2013(圖片由藝術家及維他命藝術空間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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