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不不,一定是哪裡出了錯。」
她拿著那本厚厚的《米其林旅遊指南:荷蘭》反覆鑽研那一頁,厚厚的眼鏡讓我覺得這世上總算還有人在看書。而這幅畫面讓我再次確認,這個人絕不是傑西卡·李。她怎麼可能會指望通過《米其林旅遊指南》找到一家提供男妓服務的夜總會?上面可能還打了三星?我甚至懷疑傑西卡連米其林是什麼都不知道,她根本就是個從不會按照任何指南行事的人。
「小姐們,如果你們不看表演的話,最好往邊上站站。」那位門房對我們不耐煩起來。現在是晚上9點,紅燈區開始熱鬧起來。這家招牌掛著「紅磨坊」的性愛表演酒吧無疑是這裡最火爆的一家。
「表演?我們也有興趣。」
「噢?」門房立刻拿出做生意的派頭,「表演的話,我們有這幾種。」
「都有什麼區別?」
「不同的表演風格。你要看半套還是全套?」
「全套是?」
「包括所有的,25歐一位。」
「這裡頭有真的……」我想了想怎麼措辭,「我們想看真槍實彈的那種。」
「絕對真槍實彈。」
「哎,等等,」旁邊這位「赫敏·格蘭傑」小姐終於摘掉了眼鏡,打斷了我們的對話,「我們是來找男妓的。」
門房有點兒生氣。「我們這兒沒有男妓。我說你們到底是來看表演還是來招妓的?」
「看表演,看表演。」我趕緊掏出五十塊塞給他,然後拉著不明就裡的「赫敏·格蘭傑」進了裡堂。
表演正在進行,光線不佳的舞臺上一位身材豐腴的女郎正在循序漸進地寬衣解帶,不時與場下觀眾互動。我們挑了個低調的位置坐下,而這位大小姐還在抱怨,「為什麼要來看表演?這些女人身材還沒我好。」
「那我覺得你應該再把你的眼鏡戴上。」
她終於閉上了嘴,安靜了一會兒。
現在,讓我來思考一下怎麼把這數個小時內的事情說清楚。首先,我發誓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可我應該怎麼說才能讓你也相信這是真的呢。當時的情況是,我站在火車站門口,連傑西卡是不是上哪家整容醫院拍類似有關主體與客體的思辨項目,結果把自己當實驗品整了個容,都想了出來。但眼前這個為了吃頓晚飯足足走了八條街才算找到一家滿意飯館的人,會是傑西卡·李?鬼才信。而且她也自承背景,名校畢業,目前在某著名IT公司從事數據挖掘工作,一年二十天年假,今年她選擇來阿姆斯特丹。這傢伙聽上去和差點兒退了學的傑西卡一樣聰明,但她絕不是傑西卡·李。我是說,她長得比傑西卡·李要難看不少。誰會整容把自己整得比原來還要醜?
「你不是傑西卡·李。」
「我不是傑西卡·李……還,能,是,誰?」她一字一頓,看上去真的非常困惑。
「你為啥要騙我?」
「什麼意思?……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誰叫你來了?我壓根不認識你啊!」
「我們不是在Plurk上約好了嗎?」
「Plurk?」
經她這麼提醒,我才想起來我確實註冊過這個網站。當時是在和異地的男友視頻聊天,他半天沒動靜,我才問他在幹嘛,「沒啥,刷Plurk。」臺灣那邊確實很流行Plurk,他們管它叫「噗浪」。因為無聊我也打開了這個網站,然後,也許是為了能和男友多一些共同語言,我註冊了一個帳號。
然後就是在那一天,我突然看到了一個陌生的ID。準確的說,是熟悉的ID。傑西卡·李。她剛剛更新了一條狀態。
「這夏天誰有空和我一起出去玩?」
「然後你就回復我了啊。你還留了你的電話號碼。」
我呆住了。然後努力從海馬體中提出這件事的細節部分:我是註冊了Plurk帳號,我好像是看到了一個叫做傑西卡·李的帳號,然後,我可能是因為熬夜到天亮看某篇論文,而大腦暫時短路,給她的狀態留了言。
但我記得第二天就因為那個社區太宅而刪了那個App。
不過,如果是這樣,事情好像就得到了解釋。而且我突然意識到,五年過去了,我也早換過了電話號碼,用上了智慧型手機。那條發給我的簡訊怎麼可能還是傑西卡·李呢?我笑了。她真的完完全全從我的生活裡消失了。除了面前這位——
一位同名同姓的傑西卡·李。
「那,還要繼續嗎?」她站在風中,很快要下雨了。我看著她的T恤,走近了才認出那並不是齊柏林飛艇,而是就是一件隨便印花圖案的普通T恤。她的髮型和傑西卡·李也不盡相同,她腦門前有厚厚的齊劉海。哦,還有那副眼鏡。坐下來之前,她要先掏出一張餐巾紙,仔仔細細墊在坐下的地方。至於性格呢,我想她應該就是那種傑西卡·李絕對瞧不上的,普通人。拿著米其林寶典在世界各地旅遊的年輕中產階級移民,內心富足沒有夢想。更像是——我不得不承認,一個我。另一種層面上的我。但本質上還是一個我。一位每周六和異地男友視頻聊天的我。運用畢生的智慧在學術規範裡尋找一條可疑的狹窄的出路。有時候是波,有時候是粒。
可我現在已經不是我了。
「我餓了。你查過這兒哪有好吃的嗎?」我問。
「當然。」那一瞬間我以為她會得意的笑起來。她沒有。
從乏善可陳的性愛表演走出來——最後一場確實是真槍實彈,但看上去和我的論文一樣枯燥,表演者表情僵硬而嚴肅,好像這真的只是一件工作。你從他們的表情上看不出半點兒享受。我本以為這樣會就此打消傑西卡·李的念頭。如果不是那一位傑西卡·李——就算是那一位,我也絕對沒有真正的興趣,去體驗阿姆斯特丹的男妓。而且,那得多貴?
街上的男人每一位都不懷好意地打量著我倆,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露陰癖。另外那些則十分坦然地挺著鼓鼓囊囊的褲襠向每一位走過的男人女人招搖。街燈昏暗,如果你想,只需要一個眼神你就可以與他們中的任何一位達成協議,得到免費的性。而櫥窗裡那些長著渾圓乳房、身材完美的妓女,則好像真的成為了巴黎老佛爺的櫥窗裡那種只具有觀賞性的裝飾品。只有少數的櫥窗拉著帘子,你別以為真的有人付了五十歐,正在那後頭忙活。更大的可能是那個櫥窗的妓女壓根沒來上班。或者是破落的歐洲經濟繼續下走,櫥窗費用也成了一位妓女不得不削減的開支一部分。畢竟紅燈區並不是大部分人消費性服務的真正場所。
「請問,你們知道這附近哪有男妓嗎?」然而這位古板的赫敏·格蘭傑——就讓我暫時這麼稱呼她吧——還是孜孜不倦,徑直走進一家情趣用品商店問女店員。兩位女店員正在閒聊,打著各式各樣的耳洞,穿著舌環,一身黑色皮衣。
「什麼?」
「男妓。我們想找男妓。」
「哦——,這裡沒有男妓。」站在櫃檯後頭那個較瘦一些的女店員說。
「你瞧,是這麼回事,我們是認真的想找,性服務。」格蘭傑看著她們。
她手裡依然拿著那本《米其林旅遊指南》。
女店員盯著她看了兩秒,好像她是來自上世紀的人。「我已經說了,這裡沒有,實際上,我不認為存在這種服務。」她手上捏著最新的iPhone,嘴唇塗成紫紅色,肩膀健康飽滿,有兩個陷下去的肩窩,身材極佳,然而她的眼神告訴我們,她是一位好姑娘。
「等下,你問問J,他是不是還接這檔子生意?」另一個女店員說。
「J是誰?」
她倆對視了一眼,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別聽她亂說,她在開玩笑。抱歉,這裡真的沒有。至少我們沒聽說過。」
「也許你可以去信息處那裡問一下。」另一個女店員建議。
「那是哪裡?」
「紅燈區信息處,就在這附近。你可以出門問一下。」
「好的,謝謝你們。」
「不客氣。」
從情趣用品商店走出來之後我鬆了一口氣,我想我們應該找不到比那兩位女店員最權威的解答了。這條街沒有男妓,這就是真相。說不定整個阿姆斯特丹都沒有男妓。接下來,我只要打起精神,陪著這位從天而降的旅伴完成這趟為期三天的旅行,就可以打道回府,再也不上任何莫名其妙的社交網站。
可就在我低頭檢查包的一會兒工夫,這位格蘭傑已經頭也不回地走向了遠處,濃重的霧色中,幾乎要和霓虹燈融化在一起。
「喂!你去哪兒?」我跺腳,「酒店不在那個方向啊!」
「信息處!」
她的聲音消失在夜中。
等我跌跌撞撞從人群中追上她,我們已經遠離紅燈區的大路,來到了一條僻靜的小路,在紅磚樓宇間啪嗒啪嗒踩著溼淋淋的石板,「你怎麼知道信息處在這兒?」
她沒說話,而是盯著手機屏幕按照上面的箭頭辨明著方向。Google Map。還能是什麼?
「嘿,你就不能試著Google一下哪兒有男妓?」我說。
「依照國際法律,Google Map的資料庫不會提供這種搜索詞。」
「這是阿姆斯特丹。」
她停下來,看著我,「這涉及到Google在國際法律和當地服務方面所做的權衡考慮,這是個非常複雜的機制。」
「你就不能……」
「以及我試過了。」
好吧。於是我跟在她身後,繼續在微光中摸索著路。晚上六點之後,商業街開始關閉,餐廳和零售商店陸續打烊,一切一般服務性場所都會關閉。現在是晚上九點,我們所在的這條小路已經看不見任何開著的商店和路人。七轉八轉之後,她終於停在一個轉彎處,抬頭看上面的字。
「就是這裡。」
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已經上前敲門。那是一扇玻璃門,可以看見裡面有燈光和人影。門開了,出來了一個女人。
「怎麼了?」
「是這樣的,我們想要找男性性服務,請問哪裡可以找到?」
「哦——,對不起,我們已經下班了。」
「我知道。」格蘭傑不依不饒地盯著她。我在後頭,很希望那個女人不要把我當成和她一起的,但不幸我們這兩張亞洲面孔,在她眼裡應該一模一樣。
「嘿。你們為什麼不能等明天呢?」
「明天?我們只是想要一個地址,或者一個指示。」
「對不起,我以為過了今晚你們就會打消掉這個念頭。我們這兒沒有這種服務。我不想讓你失望。」
那女人準備再次把門關上,裡面傳來歡聲笑語,她顯然想趕快回到這個小型聚會中去。格蘭傑上前一步。
「等一下。」她打開那本米其林手冊,指著其中一頁,「好吧,我本想自己摸索一下,但還是直接問您好了。您知道這家店在哪裡嗎?上面寫著地址。」
對方遲疑了一下才走下來,戴上一個眼鏡,接過格蘭傑手中的書,仔細看了起來。「科斯路97號?那條路沒有97號。這本書印錯了。」
「印錯了?怎麼會?」
「抱歉,我得進去了。」門內有人喊她,女人把書還給格蘭傑。作為高傲的北歐人,她做的確實已經夠多了。
最後一條路也被堵死了。「好了,我們回酒店吧。」我說。
格蘭傑依然在黯淡的路燈下對著那本手冊研究,「不可能啊,這是2015年,最新版。」她翻到手冊的第一頁,「準確的說,這本書的出版月份是7月……今天是——」
「7月20日。你買的夠新。」我告訴她,然後一邊感嘆做輪胎的公司就是不如網際網路公司講究,它們就會忘了道德和法律問題,在一本指南上提供嫖妓地址,並像個紳士一樣寫上評價。它們會在上頭怎麼評價?讓我猜猜:
種類齊全,滿足你最大的想像;身體毫無瑕疵,單看都是藝術品;技術沒的說,值得你流連忘返;環境一流,兼顧情趣和個人喜好,私密性極佳;服務態度非常好,賓至如歸。無論男女,在這裡你都能獲得天堂般的享受。一次心靈之旅。
正當我沉浸在想像中並在嘴角蕩開一絲笑意,卻看到格蘭傑小姐呆呆地站在那裡,她好不容易才抬起頭:
「可是,我是在6月份買的它。」
「什麼?」
「我們是在6月份約好一起來阿姆斯特丹,我是在那時才從網上買了這本《米其林指南》。」
「所以?」
這話一出口我就明白了,那麼她怎麼會買到一本7月份出版的指南?
「我知道了。」我飛快地轉過彎來,「有些出版社會把出版月份寫晚一點,即便它們會提前出版。」
「為什麼?」
「這樣就可以少算一點銷售量,少付作者一些版稅。」
「可這才多少版稅?」
「薄利多銷不懂?一本書少報一點,十本呢?再說開始銷售那一個月總是最猛的。」
格蘭傑看上去仿佛相信了我的說法。她壓根就想不到這是我張口胡說的,我也沒想到曾經的傑西卡在我身上訓練而成的技能,竟然效力持續到了現在。我發誓這五年我幾乎沒說過一個謊,但在關鍵時刻,就會鬼使神差地演出這一套。嗯,關鍵時刻,比如,現在。無論如何,我不想面前這位書呆子因為一個出版社的紕漏繼續糾結在此,開始下雨了,不大,但足以讓人心煩到趕緊逃回一個安穩的地方,比如,酒店房間的被窩裡。至於這本指南的諸多錯誤,誰管那個。
「好吧,我們回去吧。」
我如釋重負。
她捏著手機重新導航。我們終於踏上了回返的路程。
阿姆斯特丹不大,大部分時候靠步行就可以到達任何重要的地方。我們的酒店就在中央火車站旁邊,ibis快捷酒店,走回去要不了半個鐘頭。白天的時候你得提防猛然殺出來的自行車——它們都異常高大,活像一匹馬,但現在,街頭已經沒什麼人。天黑之後你能在阿姆斯特丹街頭看到的人,只有醉漢和癮君子。
我們一前一後地走著,像兩個形單影隻的鴨子。
我想開口聊點兒什麼,這才發現根本無從聊起。從我認識這位赫敏·格蘭傑到現在,才不到五個小時,除了吃飯時簡短的相互介紹,我對她幾乎一無所知。
「你……為什麼說要在Plurk上找旅伴?」我打破了沉默。
「為什麼不能?」
「通常人很少找陌生人做旅伴吧。」
「我很習慣啊。」
「這是你頭一次來阿姆斯特丹?」剛問完我就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如果不是第一次她會拿著那本指南?
「正確。」格蘭傑還是照例作答,「你呢?」
「第二次。」
「第一次是?和你那位,和我同名同姓的朋友?」
「嗯,那是十年前。」
「哇哦。」她做了個誇張的表情,「那你一定很大年紀了。」
我剛要反駁,她緊接著說,「就像我。」
「你多大?」
「快要27。」
「一樣。」
「從沒談過戀愛。」
「一……等等,不會吧?!」
「對啊。你呢?」
這時我們已經並排走到了一起,腳步放慢,沿著運河往酒店方向走去。阿姆斯特丹的地圖像一面鐘形罩,只要摸透了它的規律,就不會被一千多座橋和一百多條水道弄暈。河面波光粼粼,兩邊停著小船,人們住在船上,頂上有小花園,裡面透出燈光。
「我……我快結婚了。」
「不會吧?!」
「應該就是這次旅行回去之後。」
「你真不幸。」
我簡直不知道怎麼回答這位格蘭傑小姐。我已經逐漸摸透了她的特點,只要你稍微放鬆警惕,誤以為她身上也有善解人意的那一面,她會立刻給你個意外驚喜。從這點看,她倒是蠻像傑西卡·李。
「那麼你呢?為什麼從沒談過戀愛。」
「因為我要把自己奉獻給數學。」
我扭過頭盯著她足足兩秒才意識到她並不是在開玩笑。原來我這是遇到另一位謝爾頓了。緊接著我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那你為什麼要來……」
「嫖娼?」
「……對。」我又很快想到,「等一下,你不會還是處女吧?!」
「正確。」
我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沉默了一會兒。
「那個。」
「什麼?」
「你能不能不要說正確?」
「為什麼?」
「一般人不會說正確,他們會說,是啊,對啊,或者就是嗯。沒有人會用這個詞,正確。」
「哦——」她思索了一下,「我會考慮的。」
我們繼續沉默著往前走,她突然停了下來,呆呆地站在門臉朝著運河的一棟房子門前。
「怎麼了?」
「科斯路97號。」
「什麼?」
「這就是那家妓院。《米其林旅遊指南》上推薦的。」
我上前走了兩步,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的確,門旁的路牌號上寫著:
科斯路97號
等等,這是怎麼回事?我越來越糊塗了。「那個信息處的人不是說科斯路沒有97號嗎?」
沒有回答我的話,格蘭傑已經拾階而上,敲響了大門。一扇木質刷綠色油漆的大門。
「哎——」我急道,「你要幹嘛?!」
咚,咚,咚。她又敲了三下。
門開了,走出來一位男人,戴著眼鏡,穿一件普通襯衫,長褲,瘦長,典型的北歐長相,這通常意味著,很帥。「嘿,怎麼了?」他說。
「這裡是『卡薩諾瓦』?」
「不。我想你們找錯地方了。」
「這裡是科斯路97號?」
「呃,沒錯。」
「所以你們這不是『卡薩諾瓦』?」
「不是。」
格蘭傑小姐皺起了眉頭,站在原地,那男人一副不知道怎麼做的表情,我趕緊上前把她拉走,「對不起,我們弄錯了!」
對方把門關上後,我才終於生氣道,「你怎麼了?不是說好回酒店了嗎!」
「如果回去的話,就白來阿姆斯特丹了啊。」
「拜託,別再胡鬧了。我幫你介紹男朋友好嗎?!」
她看了我一眼,鏡片讓她的眼睛產生了透視畸變,我讀不出那是什麼表情。但我敢說,絕對不是隨和。我以為這句話也會終於氣惱到她。——它表示終於有什麼東西被打破了,那種兩個陌生人剛剛認識時還附帶著的禮貌和客氣,儘可能地不讓任何傷害產生,各自站在自己的營地,生怕踏出去一腳就會了解對方再多一層的細節、內心和生命。在這世界上,我們並不需要了解其他人那麼多。這就是為什麼如果你要旅行,要千萬慎重地挑選旅伴。旅程中的各自生活日常的暴露,有可能會毀了你們的友誼。好在對我面前這位女士,我並不太擔心這個,我知道此次旅行一結束,我們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她好像終於放棄了,開始繼續沿著我們原本的軌跡向前走。我也跟上她。
「其實。」
「啊?」
「這是我頭一次在Plurk上約旅伴。」
「哦。」
「實際上,我是讀了他們官博上的《米其林三星交友指南》,才按照指南去這麼做的。」
「你是不是連上廁所都會使用什麼指南?」
「啊!」
「啊?」
「我知道了!」
她激動地嚷嚷起來,然後轉過身飛快地跑起來,回到了那扇綠漆大門前。
此時我又困又累,因為走了許久的路而得不到休息,感覺自己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不管這位格蘭傑小姐打算再搞什麼飛機,我都要扔下她自己回酒店了。於是我沒有跟著她跑回去,而是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你慢慢玩吧,我先回去了。」
我聽到背後傳來她敲門的聲音,咚咚咚,還是三聲,只是這次的節奏不太一樣。
門開的聲音,不用回頭就知道一定還是那位表情淡漠的瘦高男人。
「歡迎光臨卡薩諾瓦,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小姐。」
我停住了腳步。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