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物語》(1998.3.14)
來自心裡住著一位少女的大叔導演——巖井俊二。
17歲的榆野卯月從北海道獨自來到東京的武藏野大學讀書。獨自面對新的城市、新的學校、新的朋友。
坐火車出發的時候,北海道還在下雪。到達了東京,那裡便下起了櫻花雨。當搬家公司用雨刷器撥開落在前擋風玻璃上的櫻花時,心想居然這麼忍心啊。可是日本人民的櫻花真的很奢侈。
搬家公司給榆野搬東西,她想盡辦法去搭一把手可是又不得要領的樣子,又尷尬又可愛。
(不小心跑到衣服裡面去的櫻花~)
她在同學們面前做自我介紹的時候,她說:「榆野卯月,來自北海道旭川。性格…比較開朗。」面對著北海道來的榆野,同學們很明顯非常有興趣,問了她一些關於北海道是否很冷,那兒的人是否都很會滑雪等一類很滑稽的問題,榆野回答得磕磕絆絆的,我當時心想,她真的是性格開朗的人嗎?還有一位同學問到她選擇這間大學的原因,她似乎沒有準備過這個答案,結結巴巴說:「有很多,環境不錯…」最後還是道了個歉草草結束了這個問題。像極了上課時開小差被老師抓到的學生,一頓抓耳撓腮之後才覺得放棄,道了個歉然後坐下。
她真的,不像是一個開朗的女生啊。
新環境新學校的一切看起來都很有趣,她還路過了一個正在演唱的樂隊。
買來一部自行車,她要去找一家叫做「武藏野堂」的書店。挑了幾本書之後,她有點小心翼翼地問店員晚上會經營到幾點。
她自己一個人跑去看了一部黑白電影。裡面將近5分鐘的劇情,抹茶愣是沒看懂一點東西(_(:з)∠)_)。
被朋友拉去了一個釣魚的社團,明明並不喜歡這種活動,卻還是留了下來。
我想榆野應該是一個非常熱愛生活的女孩子。明明本不喜歡釣魚這個運動,被拉進來了也想要做好這個「興趣」,一個人做好了咖喱也想到要去邀請並不熟悉的鄰居一起吃,即使被拒絕了,也並沒有把失落感變作石頭壓在自己心裡。
可是,榆野也是一個平凡得走在人堆裡找也找不到的女孩子啊,至少目前為止是的。
後來在一次練習中,朋友問她,在北海道有男友嗎?她說單戀過,是一個頭腦很好,很聰明的人。
榆野的高中時期喜歡一個學長。可是學長考上了東京的大學這件事讓她非常難過。和學長並沒有什麼交集,就偷偷摸摸地把他的儲物箱名字拿走,翻到大學名冊和朋友說起武藏野大學,聽到說這是一間很有名的大學時,她臉上是無法掩飾的失落,成績不好的她,真的很難考到吧。
學妹給她帶了一本書,《武藏野》,是山崎學長親手包上的書套。
後來她真的在武藏野堂遇到了山崎學長。
當她跋山涉水終於站在山崎面前時,山崎問她,你是北高的學生吧?真是太巧了。我猜榆野一定在心裡竊喜,這可都是她預謀的邂逅啊,怎麼會不巧呢。
是枝裕和評價《四月物語》:這部影片最吸引他的是女主角松隆子自始至終的被動狀態,她無法選擇朋友,不能確定自己的興趣愛好,甚至連搬家的時侯該扔掉什麼樣的家具也拿不定主意。
可我說,最吸引我的,是她為了山崎的跋山涉水和不與人言的勇氣與執著。愛是一個非常俗套的字眼,可它和一個人的名字能讓一個並不開朗的女孩子從北海道到東京,重新熟悉一個環境,重新認識另一幫朋友,重新開啟另一種生活。更俗套地講一句,這是一種每次想起都會暖到心窩發燙的力量,是迫不及待、呼之欲出的,是快要把自己淹沒的獨自享受的甜蜜。
她被動裡包裹著的主動,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巧合」。
巖井俊二電影最讓人詬病的是其中蔓延四溢揮之不去的自戀情結和膩味得讓人有些噁心的小清新情緒。不過鮮有人注意到的是在那些現在看起來庸常爛俗眾多堆砌的電影細節背後,都會有這樣或那樣與周遭社會、環境和人群實質隔離,深藏著強烈情感卻無法通過正常方式表達的人物。
——開寅
曾和一個朋友聊到最喜歡的幾部電影,我說我喜歡巖井俊二的《情書》,她說,天啊,我受不了情書,一點都不深刻,我沒有什麼感覺。
我的這個朋友,熱烈而大膽,當然喜歡不了巖井俊二這種風格。
可是文靜而內斂、沒有什麼存在感的女生會知道,榆野和藤井樹們的故事,就是我們的故事。
她在等自行車時百無聊賴,學著人形牌也擺出了一樣的笑容;因為山崎學長的名字去看了一部並不知道在講什麼的電影;趁著沒人的時候偷偷摸摸拿走了山崎學長的名牌;山崎學長去了武藏野大學,她就一直捧著一本根本看不懂的叫《武藏野》的書……
每一件和山崎學長有關的事情,都讓她感覺到自己更靠近他一步。
山崎,這個名字充滿了她的剩下的半年高中生活。
片子一開頭就以榆野的視角,影片過半山崎仍未出現,整個76分鐘,幾乎完全沒有矛盾和衝突,有人在豆瓣上評論說,「看了一半睡著了算看過了嗎?」然後給這部片子打了一分。
哈哈,很好笑。
偷偷告訴你們,抹茶在大一的時候偷偷寫過一篇短篇小說,整篇沒有任何衝突矛盾,故事情節也沒超過2個,女主角說過的話,也沒超過5句。
可這些,都是我們與這個世界對話的方式。用編劇開寅的話說,就是「溫和、妥協、退讓外表下所不能改變的固執和頑強,以及瞬間湧動的情感而激發出的古怪幼稚。」
想要更靠近學長,明知自己成績不好也努力考上武藏野大學;
路過學校樂隊,忍不住在人群中搜尋高中時在校彈吉他的學長;
買來自行車,想要找到學長打工的武藏野堂,小心翼翼地問一些有關書店的事情;
看了一場不知道在講什麼但是主角名字是山崎的電影;
喜歡一本看不懂但是名字是武藏野的書,因為學長待的地方就叫武藏野;
為什麼選擇這間大學嗎?好似除了山崎這個名字以外再沒想過其他理由。
可山崎,是我的銀河裡,唯一的秘密。
四月的武藏野突然間下起了大雨。榆野躲到了藝術館的門外,好心的教授想要把傘借給榆野,榆野於是跑回武藏野堂,請學長借給她一把傘,可書店裡客人留下來的傘都是破的,第一次見這麼笨拙的學長,她笑了。
在雨中,這一次沒有醞釀太久,她問:「學長現在還在樂團裡吧?」
「不 你怎麼會知道?」
「學長很有名啊!」
「不是吧?」
她小聲地說,「對我而言,是的。」
雨太大了。幸好他沒聽清。
榆野跑回到美術館門口,把傘還給了教授。
她說,「我考上大學的時候,我的導師說真是奇蹟啊。不過如果真的是奇蹟,我會說,是愛的奇蹟。」
76分鐘在榆野轉著紅色的傘的慢鏡頭裡結束了。
並不是太多故事都可以有始有終,更多時候就像是這樣的無疾而終。榆野預謀了半年之久的邂逅終於在這裡有了一個開始,但也有可能故事就此而已。
但是沒關係啊。
在書店裡工作的他,沒有繼續玩樂隊的他,依然滿身光環。
銀河唯一的秘密。
這是超人迪迦裡的主題曲——《超人的主題曲》裡的第一句。
是一首超歡快的歌。
在大家還用著QQ聊天的時候,我見到這句歌詞一直掛在一個男生的籤名裡。
不知道他的銀河裡唯一的秘密,是不是一個女生呢?
在所有已經無疾而終或者可能無疾而終的故事裡,這些答案是什麼都不再重要,那個人的身影已經被鍍上了春天白色襯衫肩膀上的落花、夏天衝進教室手裡拿著的汽水、秋天踏進雨裡落到臉上的雨滴和冬天天未亮時發梢上的冷空氣。所有這些氣味,都屬於我的銀河裡唯一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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