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春天最後的尾巴,欣賞古典詩詞裡的「春風十裡」

2021-01-18 詩詞茶座

近年來,一句「春風十裡不如你」頻頻刷屏朋友圈。這來自大家耳熟能詳的一句詩:「春風十裡揚州路」,作者是唐代詩人杜牧。殊不知,歷史上有眾多名人大家寫過「春風十裡」。

贈別二首之一[唐] 杜牧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春風十裡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賞析】這首詩是詩人在公元835年(大和九年),調任監察御史,離揚州赴長安時,與妓女分別之作。這首詩著重寫其美麗,讚揚她是揚州歌女中美豔第一。放現在,還是個娃娃啊。正因此詩,豆蔻年華一般指女子13歲,不過現在也往往指少女的青春年華。

略微尷尬的是,作為「春風十裡不如你」的老祖宗,本詩是送給歌妓的,不知大家作何感想。

八六子·倚危亭[宋] 秦觀倚危亭。恨如芳草,萋萋剗盡還生。念柳外青驄別後,水邊紅袂分時,愴然暗驚。無端天與娉婷。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裡柔情。怎奈向、歡娛漸隨流水,素弦聲斷,翠綃香減,那堪片片飛花弄晚,蒙蒙殘雨籠晴。正銷凝。黃鸝又啼數聲。

【賞析】這首詞纏綿悱惻,柔婉含蓄,融情於景,抒發了對某位佳人的深深追念,鮮明地體現了秦觀婉約詞情韻兼勝的風格特徵。此作為本詞牌的定格,可見其格律之精工。

揚州慢·淳熙丙申正日[宋] 姜夔淳熙丙申正日,予過維揚。夜雪初霽,薺麥彌望。入其城則四壁蕭條,寒水自碧,暮色漸起,戍角悲吟。予懷愴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巖老人以為有《黍離》之悲也。淮左名都,竹西佳處,解鞍少駐初程。過春風十裡,盡薺麥青青。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杜郎俊賞,算而今重到須驚。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

【賞析】小序末「千巖老人」指姜夔的老師蕭德藻。蕭讚賞《揚州慢》是晚些年的事,故小序末句是後加的。「黍離」是《詩·王風》篇名,周大夫經西周舊都,見已荒廢作了莊稼地長了禾黍,故作詩吊之。首句「彼黍離離」,「離離」指莊稼繁茂也指心情憂傷。

據有關人士考證,本詞是作者二十二歲時沿江東下遊維揚時作,今為編年詞第一首,為甫登詞壇即不同凡響的名篇。南宋時期,金兵屢次南侵,最近一次隆興二年,距作者作《揚州慢》時只十來年。焚掠蹂躪災禍之慘重,詞人記憶猶新。

「春風十裡」引用杜牧的詩句,表現往日揚州十裡長街的繁榮景況,是虛寫;「盡薺麥青青」是寫詞人今日所見的悽涼情形,是實寫。這兩幅對比鮮明的圖景寄寓著詞人對昔盛今衰的感慨。

浣溪沙[宋] 賀鑄夢想西池輦路邊。玉鞍驕馬小輜軿。春風十裡鬥嬋娟。臨水登山漂泊地,落花中酒寂廖天。個般情味已三年。

【賞析】賀鑄是北宋著名詞人,詞作數量上僅次於蘇軾,有詞集《東山集》傳世。

本詞作於揚州。揚州對賀鑄而言,有著與其他地方的不同意義。他曾四次寓居揚州,常借揚州的繁華寫興亡之感。

這樣的《浣溪沙》一口氣寫了十五首。其中還有一首,「春風十裡」再次出鏡:

宮錦袍燻水麝香。越紗裙染鬱金黃。薄羅依約見明妝。繡陌不逢攜手伴,綠窗誰是畫眉郎。春風十裡斷人腸。

據有人研究,賀鑄之所以那麼鍾情揚州,是與一個女子有關。這個女子,沒留下姓名,賀鑄的好友李之儀說「吳女宛轉有餘韻,方回過而悅之,遂將委質焉。其投懷固在所先也。自方回南北垢面蓬首,不復與世故接,卒歲注望,雖傳記抑揚一意不遷者不是過也。方回每為吾語,必悵然,恨不即致之。

可見,賀鑄之鐘情揚州,是與杜牧「十年一覺揚州夢」有極為相似的地方。

除此之外,賀鑄還寫過「豆寇梢頭莫漫誇,春風十裡舊繁華」,應該是作者作為杜牧的粉絲,在向偶像致敬。

水調歌頭·形勝訪淮楚[宋] 楊冠卿形勝訪淮楚,騎鶴到揚州。春風十裡簾幕,香靄小紅樓。樓外長江今古,誰是濟川舟楫,煙浪拍天浮。喜見紫芝宇,儒雅更風流。氣吞虹,才倚馬,爛銀鉤。功名年少餘事,鵰鶚幾橫秋。行演絲綸天上,環倚玉皇香案,仙袂揖浮丘。落筆驚風雨,潤色煥皇猷。

【賞析】「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GET到這個梗,中國人那種與生俱來的升官發財夢就容易理解多了。這個典故最早出自南朝宋人殷芸的《殷芸小說·吳蜀人》一文:「有客相從,各言所志:或願為揚州刺史,或願多資財,或願騎鶴上升。其一人曰:『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欲兼三者。」

「騎鶴上揚州」的典故本來有些惡俗味,但作者只用它開了個頭,目的是引入揚州的繁華。本詞是一首贈友之作,寫出了作者對揚州人文蔚啟的讚頌。他還有一首詩,差不多也是這種調調。

上揚州太守[宋]楊冠卿古人肉食無遠謀,腰錢騎鶴上揚州。春風十裡珠簾卷,但看竹西歌吹樓。天朝選用詩書帥,上策公言須自治。屏翰堅特保障功,江淮益壯金湯勢。北騎不敢縱南牧,關寒類迷芳草綠。健兒歌舞樂昇平,一曲梅花細柳營。

朝中措·元夕上潭帥劉共甫舍人[宋] 侯置年來玉帳罷兵籌。燈市小遲留。花外香隨金勒,酒邊人倚紅樓。沙堤此去,傳柑侍宴,天上風流。還記月華小隊,春風十裡潭州。

【賞析】那麼多人說揚州,終於有人換了個地方。潭洲即今天的長沙。這是作者在長沙當官時,在緊張的軍事活動後,寫下這麼一首小清新,送給當時的長沙主帥劉共甫。

此外,還有眾多名氣沒那麼多大的詩人紛紛吟唱,看他們筆下的「春風十裡」,又是怎樣的佳境?

詠梅五十首呈史尚書[宋] 釋紹嵩亂點瓊葩豔豔明,半粘殘雪不勝清。春風十裡梅花路,拄杖尋詩獨自行。

蓮花市[宋] 艾性夫春風十裡蓮花市,紅燭三更桃葉歌。侯館羇人眠不熟,梧桐窗下雨聲多。劉伯山寄隱

[宋] 真山民寄隱幽蹤何處尋,春風十裡薜蘿深。青山不說是非呈,黃鳥自賡長短吟。百折畏途休著腳,十分明月是知心。不就誤放桃花出,惹得漁翁話古今。

題謝氏西谷[宋] 陳宗道江東風流會稽伯,玉壺貯香傾琥珀。春風十裡東山雲,一局寒楸晚空碧。盤盤石磴紅泉仙,春夢草斷瑤池箋。蒙茸曲笠雨花溼,老屐踏損蒼苔錢。雙鸞翩翩跨元島,月白香魂翠山杳。玉蘭千載流芳馨,清風凌厲連紅曉。

次韻趙禹平春日書懷[宋] 喻良能草色青青二月時,物華雖是我廬非。日明院宇燕相語,花發園林鶯亂飛。無數小桃初掩映,幾多垂柳自因依。春風十裡歸吟筆,未用羅幃繡幕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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