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號秘事》是英國的一部黑暗喜劇，每季由6個獨立的小故事組成。每個故事在短短的28分鐘內，將反轉、恐怖、幽默等元素玩得不亦樂乎。觀看之餘，你不得不驚嘆編劇大大神奇的腦洞——前95%劇情，只是為了最後兩分鐘的反轉作鋪墊！但這種鋪墊又不是純粹的簡單鋪陳，而是環環相扣。所有的細節都是有內容的，人物的每一個行為、臺詞，都不是空穴來風。正是這種前後的強烈反差，形成了本劇表面風平浪靜，內裡卻風起雲湧的風格。下面，我們通過第一季的第一集《沙丁魚遊戲》，來感受一下編劇大大神奇的腦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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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沙丁魚遊戲
沙丁魚遊戲，是一種在英國家庭宴會裡經常玩耍的家族遊戲。一人先躲藏，接著所有人開始尋找他。在最後一個人找到之前，先前找到躲藏者的人必須和躲藏者一起躲藏在他所躲藏的地方。這是大家族為了聚集大家的感情而發明的遊戲，因為地方小，而人越來越多，故命名為「沙丁魚」遊戲。
故事的背景是一場訂婚宴。在這場訂婚宴中，嘉賓們都玩起了沙丁魚遊戲。瑞貝卡是這次訂婚宴的女主角，也是故事中第一個出現在觀眾面前的人物。在仔細觀察了房間之後，她打開了衣櫃。衣櫃裡藏著一個男人，這個人稱自己叫作伊恩，是瑞貝卡未婚夫的同事。按照遊戲規則，瑞貝卡也躲進了衣櫃。其後，卡爾、斯圖爾特、瑞秋……安德魯依次躲進了衣櫃。
整個故事似乎十分枯燥無味。人物按照遊戲規則，依次躲進衣櫃，衣櫃裡的人也越來越多。觀眾被人物之間瑣碎的對話繞得雲裡霧裡。可是，當那個自稱伊恩的男人鎖緊衣櫃，哼起「沙丁魚之歌」的時候，一切懸念都揭開了。結局並不難理解，觀眾在慢慢消化劇情的時候，才會回過頭來驚嘆，在無聊的談話背後，原來蘊藏著多重深機！
暗藏「殺機」的大家族
在這個沙丁魚遊戲的過程中，人物依次登場，觀眾也逐漸開始了解這個家族的成員。看似和睦的大家族，走進去一探，其中的黑暗卻是不堪入目。戀童癖、同性戀、劈腿、包庇……每一個人在這個家族中都扮演著或明或暗獨一無二的角色。
這是瑞貝卡和傑裡米的訂婚宴，可是傑裡米卻錯將瑞貝卡叫成瑞秋。喬蒂妮夫人質問瑞秋也隱約透露出瑞秋和傑裡米關係不僅僅是前任的關係——他們之間依然藕斷絲連。落花有情流水無意，瑞貝卡深愛的傑裡米，心裡卻住著別的人。那麼，傑裡米根本不愛瑞貝卡，為何還要和她結婚呢？不言而喻，多半是圖瑞貝卡家族的財產。
卡爾和斯圖爾特是一對同性伴侶。可是，在整個沙丁魚遊戲的過程中，卡爾對斯圖爾特的態度卻十分奇怪。在斯圖爾特不斷叨擾的過程中，卡爾一直保持沉默和逃避，甚至還透露出或多或少的恐懼。那麼，我們可以思考以下兩個問題。第一，卡爾和瑞貝卡是兄妹，瑞貝卡是異性戀，那麼卡爾為什麼會成為同性戀呢？第二，同性戀在英國是合法的，也就是說，卡爾沒什麼必要隱藏自己同性戀的癖好，那他對斯圖爾特的態度為什麼會那麼奇怪呢？
這個家族的專制大家長是卡爾和瑞貝卡的父親安德魯，也是本集的大boss。他最後的出場，意味著整個故事即將達到高潮，一切看似瑣碎無聊的閒談話題都將被一步步串聯起來——臭約翰之所以一直不洗澡，是因為小時候受了安德魯的侵犯！此刻，這個令大家厭惡、令觀眾厭惡的臭約翰身上的「臭」已經「不臭」了，更多的是對他的同情，以及對安德魯行為的憎惡。當提及菲利普這個小男孩時，卡爾的一句話更令人感到恐懼和意外：「並非我們每個人都那麼幸運，是吧，約翰。」可以推知，安德魯不僅對約翰進行了侵犯，他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沒有放過！可以說，安德魯已經不僅僅是家族專制的代表，更是這個畸形家族的始作俑者。
安德魯的戀童行為並非只有他自己一人知道。除了受害者之外，清潔工喬蒂妮夫人應該是最了解這件事內幕的人——可是她卻選擇了保持沉默。不知大家有沒有發現，在本集的人物合照中，女傭喬蒂妮夫人竟是居於C位！由此可見，這個人或許並不簡單。
喬蒂妮夫人在出場時，穿著優雅，但是言行舉止卻給人一種愚鈍不得體的老年婦女形象。瑞貝卡將其看作清潔工，她卻以為自己是來參加宴會的人。可是，這個看似愚鈍的婦女，實際上對這個家族的關係了如指掌。當大家受不了衣櫃裡的沉悶，出來透氣時，喬蒂妮夫人先是對瑞秋一番盛讚，實則貶低她的裙子不得體。在進入衣櫃之後，她又不斷追問瑞秋和傑裡米的關係，隱約透露兩人雖然已經分手，實則藕斷絲連。其後，她有意無意地提起多年前的往事，隱射出一段有關安德魯的不可告人的羞恥的秘密。對於這一切，喬蒂妮夫人都看破不說破。表面裝糊塗，內心卻精明得不行。
草蛇灰線的敘事技巧
可以說，看這個故事，絕對是考驗觀眾的耐心和智商。作為一個觀眾，在觀看到最後兩分鐘之前，肯定會有這樣的疑惑：這tmd到底在講什麼？！可是如果你看到最後一刻，當衣櫃門被鎖，那個叫伊恩的男人坍縮在衣櫃旁外，悲傷地唱起「沙丁魚之歌」的時候，所有的疑惑都迎刃而解了。你會發現，前面每個人所說的每一句臺詞和對白，其實都是有深意的，沒有任何一句是廢話！這個時候，你不得不佩服編劇的腦洞了。
伊恩和瑞貝卡是故事最早登場的兩個人物。當兩人互相自我介紹一番之後，為緩解尷尬的氣氛，便開始了一場尬聊。可是，在談話中，伊恩總是將瑞貝卡錯叫成瑞秋——傑裡米前女友的名字。這是瑞貝卡和傑裡米的訂婚宴，來參加宴會的伊恩卻老是將宴會女主角的名字記錯，這不是很奇怪嗎？更荒唐的是，就連宴會的男主角傑裡米，在看到瑞貝卡的第一眼，也將她叫作瑞秋！瑞貝卡、傑裡米、瑞秋三人之間的關係難道僅僅是我們直觀看到的那樣嗎？如果捎帶一想喬蒂妮夫人對瑞秋的質問，問題自然清晰了。
卡爾是第三個進衣櫃的人。從瑞貝卡和卡爾兩人的談話中，可以推測，兄妹倆的關係並不是很好。其間，他們談到小時候也經常玩這個遊戲，還提到了他們的父親，這是一條線。緊接著，卡爾的同性伴侶斯圖爾特也進了衣櫃。斯圖爾特進來之後，卡爾的行為舉止就有點奇怪了，他開始轉過身去，不願直面斯圖爾特，並表現出恐懼、逃避的狀態。卡爾和斯圖爾特，一個驚恐慌張，一個嬉皮笑臉、淡然自若，可見兩人關係並不和諧。而後瑞秋的新男友李進來之後，斯圖爾特並不避諱，而是和李表現得十分親密，更是印證了這一點。
在幾人的談話中，他們又提到了另一個人：臭約翰。臭約翰是卡爾和瑞貝卡兒時的玩伴，那個時候約翰還不是臭約翰。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就不再洗澡了。從這裡我們至少可以知道三點：第一，約翰小時候並不臭；第二，約翰現在是臭約翰；第三，臭約翰可能因為小時候受到了什麼刺激，就再也不洗澡了。這三點，也隨著臭約翰和喬蒂妮夫人、安德魯的出場而逐漸明晰。臭約翰，一個看似並不重要的過場人物，卻是將整個故事推向制高點的關鍵。
這個故事，置於頂層的是兩個人：喬蒂妮夫人和安德魯。他們同時也是家族中年輩最長的人。我之所以將他們置於頂層，原因有二。其一，兩人對整個家族中不堪入目的事情都了如指掌。一個是事件的始作俑者，一個是包庇者。其二，可以說，他們是這個家族中唯二的未受害者。兩人在談及往事時，一個雲淡風輕，故作糊塗；一個竭力辯解，態度惡劣。如果說安德魯行為可憎的話，喬蒂妮夫人也絕非善類。在談及多年前那場「童子軍大會」的時候，她表現得非常輕鬆和開心，這表明她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伊恩是第一個躲進柜子的人。也就是說，遊戲的地點是由他所決定的——他將其定在了一個封閉狹小的地點。這是第一點。第二，他一直聲稱自己叫作伊恩，是傑裡米的員工，但卻老是將瑞貝卡名字叫錯，中間還對瑞貝卡冒了一句粗話；而且當馬克進入衣櫃後，還把自己的員工伊恩的名字叫錯了。第三，聊天中，伊恩主動和他人聊天，但都是些無聊的話題，引不起他人的互動和關注。在聊天的過程中，大家自動把他定位為一個無聊的人——這樣的人最容易被人遺忘。第四，也是至關重要的步驟，在大家聲稱要出去透氣時，伊恩一個人躲進了衛生間。而大boss安德魯登場後，命令大家必須按照遊戲規則，一同躲在衣櫃裡。這個時候，伊恩恰好不在場——他被人遺忘了。不僅被劇中人物遺忘，連觀劇者也將他遺忘了。這正是劇情反轉的關鍵所在！最後，當傑裡米聲稱要去迎接自己的兄弟伊恩，大家才意識到伊恩不在柜子裡。並且，他的真實身份根本不是伊恩！一切昭然若揭。
我們不妨將第一個躲進衣櫃的伊恩看作第一個登場的人物，而故事的最後一幕也是他。故事由他開始，也由他結束，完成了一個圓形敘述。但這種回歸併不是循環無意義的簡單回歸，而是使故事閉合完成的同時，開啟觀眾精神上的震撼。
《沙丁魚遊戲》作為《九號秘事》第一季的第一集，實際上是非常考驗觀眾耐力的。有耐心的觀眾會忍受前面劇情的無聊，終於等到了最後兩分鐘的震撼和驚豔；也有部分觀眾則雲裡霧裡選擇了退出——不得不為後者感到遺憾。喬蒂妮夫人和安德魯的談話逐漸將故事帶到了高潮，一切瑣碎無聊的談話都變得有意義起來。而當視線切換到伊恩，他將衣櫃鎖住，潑油並點開打火機，哼起熟悉的「沙丁魚之歌」時，劇情才真正達到了頂點。整個故事就像一塊冰山一樣，露出水面也就是我們肉眼所看到的，只是其中的八分之一。而水面下的八分之七，才是編劇真正想要表達的。雖然隱而不語，但「此時無聲勝有聲」，觀眾通過最後一刻的領悟，更能深刻感受到這個家族的畸形和冷漠。
圖 | 九號秘事·沙丁魚遊戲
文 | 雷小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