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曆的六月已然起步,陰曆的四月尚未停歇。抬頭處的一畝三分天,依然是五月溫文爾雅的清秀模樣。
五月,年復一年,一手輕巧地牽著意猶未盡的晚春,另一隻手溫柔地挽著乳臭未乾的初夏,翻轉一場月圓月虧的輪迴,留給人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銷魂美景。
2020年的五月,必將是載入史冊的,縱橫四海的風雲變幻,上演在五月的長天之下。有時,為了不墜入抑鬱的深淵,「兩耳不聞窗外事」也是無可奈何的緩壓之計。
庚子年是進退兩難舉步維艱的,一邊是探頭探腦重啟,一邊是天意如此難違。那就繼續深居簡出在五月天的庭院深深裡吧,等雲開霧散,聽風起雨落,看日升月明。
幽居的五月,封殺不了「亂花漸欲迷人眼」的良辰美景。
百花們從唐詩宋詞裡婉約而來,一縷縷詩魂在含苞綻放的一瞬間,借著花瓣的纖纖玉體,復活在被四月的綿雨洗得剔透的五月天裡。
在五月氤氳的風裡,婀娜搖曳的花朵無聲地講述著屬於自己的花語,唯有凝神才可淺嘗。鳶尾如同虹之女神愛麗絲,怒放著光明與華麗;鈴蘭依舊是那絲絲若有若無的嘆息,茫然而幽靜,痴等著堅貞溫婉的愛幸福而歸;荷包牡丹綻放的愛戀,是吐露心跡的欲說還休,是「山無稜,天地合,才敢與君絕」的海枯石爛。不知其名的各路繁花,一簇一簇,星星點點,點綴著茂盛的青草地,那氣場,就像那首沉寂了三百年一夜爆紅的小詩「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
不管世事如何難料,五月,都不會讓人間少一份慵懶閒適。
生於金鼠年的松鼠寶寶們靈活地跳躍著小小的身體,在草叢裡、籬笆間盡情追逐嬉戲。午後宜人的暖風裡,松鼠們時常雜耍般趴在窄窄的籬笆上呼呼大睡,一副不問人間破事的瀟灑樣子。人類有人類的煩惱,動物有動物的快樂,至少它們不用理會「哪有什麼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替你負重前行」。
小鳥們也把這方庭院當成自己的家,逍遙自在放飛自我。它們忽而輕掠過水麵,轉眼卻在閒庭信步,瞬間又屋簷上遠眺,就是從來不在攝像機鏡頭裡配合拍照。很好奇小鳥們的心裡,閒來無事低吟淺唱的是哪首歌,可是趙傳那首:「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像一隻小小鳥,想要飛卻怎麼樣也飛不高,.」;還是彭羚那首和本年度異常應景兒的歌曲:「我是被你囚禁的鳥,已經忘了天有多高,.,這繚亂的城市,容不下我的痴,是什麼讓你這樣迷戀這樣的放肆」。
從古至今,五月就是耕作的季節,播下希望的種子,醞釀收穫的果實。
今年,蟄居的人們競相把後院改造成菜園,特殊的時期,像李子柒那樣,詩意的農作,收穫自給自足的幸福感。
沒人確切知道在家上班上學的狀態是否會永久持續,但是眼下,是人們必須接受的現實。「入得職場、下得廚房」,如今都簡化濃縮在從書房到廚房的幾步之遙。
雖然自己對務農一二三四五六七竅不通,但對於麵食的嘗試,卻實現了在外購麵條麵包之類果腹主食方面的零需求。把麵粉變化成各種麵食,在其他人看來可能是小菜一碟兒,於己而言,卻是通往大廚之路的裡程碑式進階。品嘗著用純手工麵條烙餅做成的油潑麵、雜蔬炒餅, 享用著自己烘培的各式麵包、蛋糕,舌尖便傳達給大腦一種幻覺,那幻覺裡,自己和勤快的蜜蜂之間的不同,不過是麵粉和花粉的區別。
五月是流逝的。
五月的花香鳥語、風聲雨聲,不管有多麼蓬勃美好,終會隨彩雲散去,緊隨其後的,是光著腳丫的夏天,捧著熾熱的情懷,舞醉一季陽光。而關於五月的往事,已經被刻進流年的文字以為紀念。
五月是永恆的。
五月在遠古的詩篇筆墨裡,詩情畫意地相傳了幾千年。五月閃爍在歌德的詩行裡,跳躍在貝多芬的琴鍵上,唯美熱烈地流淌了幾百年。在趙雷的歌聲裡,隨時都可以回到春末的五月,重溫那愛很簡單的少年錦時。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明年,當五月的清風吹遍異域同天,天高依然三萬丈,地深依舊三萬尺,大千世界的芸芸眾生,會以什麼樣的心情和姿勢置身於五月的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