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雲慕溪
一代澳門「賭王」何鴻燊去世了,留下5000億資產,歷經幾年前爭產風波後,四房太太的十六個子女已經安置妥當。
只有當年寫自傳、打官司聲討他的胞妹何婉琪,遺願未了:
「希望他(何鴻燊)可以儘早給回拖欠我十幾年、超過200億元的股份和股息。」
這場豪門恩怨,成就了賭王的千億身家,絕色美人何婉琪卻付出了極其高昂的代價。
十姑娘何婉琪
在上世紀的香港,何家是四大豪門望族之一。
這源於一個名叫施娣的廣東女人教子有方。
1859年,荷蘭裔猶太人何仕文來到香港尋找機會,次年開始和施娣的同居生活。
由於當時華人社會和歐洲白人都不認同中外通婚,兩人生養了四子一女,也沒正式結婚。
何仕文從洋行小職員到開創自己的貿易生意,一家人本也衣食無憂。
不曾想同居14年後,生意越來越難做,何仕文賣掉香港資產移居英國。
留在香港的施娣一個人帶著五個孩子很不容易,只好嫁給中國活牛貿易商郭興賢做第四妾,再生育了一子兩女。
施娣非常重視孩子的教育,讓他們從小上私塾熟讀四書五經、入讀全英文的官辦學校皇仁書院。
猶太人的精明、歐亞混血面孔和貫通中西方語言的優勢,讓她的孩子們成長為香港首屈一指的買辦。
最出名的是其長子何東,短短二十年間,就白手起家成為香港首富。
何東的二弟何福,也跟隨兄長步伐,辭去律師轉做買辦,成為香港五大華商之一。
同父異母的弟弟何甘棠(李小龍外祖父),也是著名怡和洋行的買辦。
左站:何福,中坐:何東,右坐:何甘棠
何東和何福都有13個子女,兩家人都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住半山別墅,出入有豪車和遊艇,因為一場變故導致何福家族急轉直下。
1934年,何福的幾個兒子誤信虛假內幕消息,賭盡全部身家買進股票後暴跌,巨額家產一夜之間化為烏有。
何福的二兒子何世耀和小兒子何世亮自殺身亡,三子何世光轉至越南發展。
何世光也有13個兒女,何鴻燊是何世光第九子,那年13歲,比他小一歲的妹妹何婉琪排行第十,都跟著母親留在香港。
何東則給後人立下規矩,一概不準參與賭業。
從此兩家人的境況猶如雲泥之別,何鴻燊嘗盡事態炎涼,發誓要重振家業。
女人的美貌就是財富,在十姑娘何婉琪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由於母親羅絮才、妻子冼慶雲都是英中混血,何世光的子女有中國、英國、荷蘭、猶太血統,個個生得姿容俊美,其中以十姑娘最為出眾。
何婉琪(左一)和母親、姐妹合影
十六、七歲時,她的歐式面部輪廓和東方神韻,混搭出一種攝人心魄的美麗,每每出入社交場合,豔驚四座。
讀中學假期,何婉琪跟隨父親和兄長到上海玩耍,因出眾美貌成為社交圈焦點,招惹了不少狂蜂浪蝶。
在乘坐輪船返回香港時,途徑鼓浪嶼停船補給,父親何世光一時興起,帶何婉琪下船吃飯,恰好躲過了上船來指名道姓搜尋她的六個日本大漢。
回到香港以後,她才從擔任日本領事領事館秘書的朋友口中得知,原來她被一位日本大帥看中,派人上船去抓她,準備搶回日本做妾。
絕色美貌招致覬覦,也給她帶來不少便利。
1942年,香港被日本人佔領,何婉琪到越南投奔父親,自此結識了越南末代皇帝保大帝。
保大帝比她大10歲,儘管已經迎娶了號稱亞洲最美皇后的南芳,仍被何婉琪的美麗折服,和她成為莫逆之交。
日後,連香港永安百貨家族後人Peter到越南拿賭牌,也是經何婉琪向保大帝索取到經營權。
不過,保大帝也沒能俘獲美人的心。
那年6月,19歲的何婉琪返回香港,參加大伯公何東爵士結婚紀念舞會。
端麗冠絕的她,讓16歲的堂弟——何東嫡長孫何鴻章驚為天人。
多年以後,何鴻章對此依然念念不忘:
「She's quite a beauty(她真是個大美人).」
何鴻章不僅是何東爵士的嫡系傳人,由於母親是愛爾蘭人,他是中國、荷蘭、愛爾蘭和猶太混血,相貌英俊,兩人一見鍾情。
少年何鴻章
由於兩人是未出五服的堂姐弟,他們的相愛,遭到整個家族的反對。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這場不被世俗認可的愛情,改變了她的命運。
1946年,在家族強勢幹預下,23歲的何婉琪在香港半島酒店和何家姻親麥志偉喝了杯咖啡,不久就閃婚下嫁。
何婉琪與麥志偉結婚照
麥志偉是何東原配夫人麥秀英的娘家侄孫,何家原以為對方家境不錯,沒想到結婚當年由於麥父做生意失敗,麥志偉淪為月薪只有900元的打工仔。
一年後,21歲的何鴻章遠赴美國喬治敦大學讀書,家長們以為棒打鴛鴦成功暗自鬆了一口氣。
6年後,他們在香港馬場重逢。
何婉琪已為人妻,還生育了一雙兒女,絕色姿容更添成熟風韻;何鴻章則學有所成,比少年時更風度翩翩,彼此的吸引依然濃烈。
這一次,他們不顧不管世俗羈絆,悄悄走到一起。
1957年,何鴻章的爺爺何東爵士和父親何世儉相繼去世。
為了幫何鴻章打遺產繼承官司,並不寬裕的何婉琪變賣珍珠項鍊,籌得6萬元交給情人。
這份情誼,讓何鴻章銘記一生。
繼承遺產後,何鴻章邀請何婉琪出任何東公司秘書,成為掌管實權二號人物。
1959年1月17日,29歲的何鴻章遵從母親安排,迎娶英籍女子佘安妮。
同年5月,何婉琪誕下兒子麥舜銘,名義上的父親是麥志偉,實則是何鴻章的私生子。
三年後,何婉琪再生下小女兒麥慧玉,親生父親依然是何鴻章。
何婉琪與四個兒女
何鴻章這頭和太太生育了五子二女,那頭和何婉琪以工作為名公開出雙入對,大方贈送給她珠寶、房產,乃至旗下四海國際上市公司7%的股權。
被戴了綠帽的麥志偉,似乎一直不知情,對兩個孩子視若親生。
這個秘密,被隱瞞了近50年。
直到何婉琪和嫡親兄長賭王鬧出爭奪股權風波時,才浮出水面。
在親哥哥何鴻燊從千萬富翁進階百億賭王的飛躍中,何婉琪成為其關鍵助力。
1941年,20歲的何鴻燊到澳門最大的聯昌貿易公司擔任秘書,又費勁心思追到澳門首席大律師黎登的千金黎婉華。
為了迎娶這位「澳門第一美人」為妻,他加入了葡萄牙籍,還承諾實行一夫一妻制。
婚後一年,何鴻燊從聯昌貿易公司賺到100萬港幣分紅。
在何鴻燊傳記的版本裡,說他為了出人頭地,不惜搏命「押船」,出生入死。
而坊間流傳的版本則說,是黎家在澳門的人脈,幫他起步。
成功者發家故事向來難免塗脂抹粉,或者有旁人添油加醋的臆測,不必較真。
總之,20年間,何鴻燊憑著這100萬起步,投資澳門船務公司、香港建築公司,努力賺到1000萬身家,完成了從0到1的創業積累。
1958年,他以黎婉華生病為由,破壞一夫一妻誓言,迎娶小18歲的二太太藍瓊纓,安置在香港。
花花公子的諾言,戲子的眼淚,果然都是信不得的。
意氣風發的何鴻燊
1961年,職業賭徒葉漢想染指澳門賭業,苦於既無人脈又無資金,找到老朋友葉德利合夥。
葉德利是何鴻燊胞妹十一姑娘何婉婉的丈夫,轉身以競標賭牌需要葡籍為由,拉入大舅子何鴻燊合夥。
為了彼此制衡,增加競標實力,他們想方設法爭取香港億萬富豪霍英東合夥。
那時候,何鴻燊二太藍瓊纓和霍英東太太常在一起搓麻將,何鴻燊因此結識霍英東。
精明狡詐的何鴻燊以籌借40萬港元做投標押金為由,設計讓霍英東入局,以316.7萬成功競標獲得澳門專營賭牌。
由於霍英東對經營賭業沒有興趣,只肯把改造澳門港口的300萬元工程費充當股權投資,葉漢和葉德利毫無資金實力,何鴻燊手頭現金也不充裕。
葉德利靈機一動,跑去找十姑娘何婉琪想辦法。
深受何鴻章寵溺的何婉琪,只打了個招呼,就輕鬆借到200萬。
十姑娘何婉琪
由於何東爵士要求後人不得參與賭業,何婉琪又礙於自己還在何東公司擔任秘書不方便出面,和妹夫葉德利合計後,假借葉德利的前老闆富商黃萬裡名義,和葉德利合組公司成為澳娛投資股東。
何婉琪佔股60%,葉德利佔股40%,全部資金由何婉琪投入,葉德利的股本由何婉琪暫時墊付,日後歸還。
霍英東在個人傳記中,也就此聲討過何鴻燊毫無信用:
「當初借的40萬投標押金從未歸還;
何鴻燊、葉德利、葉漢三人初期根本未出過資本,澳娛旗下第一間賭場新花園娛樂場全部運營費用由何婉琪(200萬)和新馬師曾(30萬)提供。」
開業第一年,澳娛就盈利600多萬元,此後發展以盈利滾動投入,開啟了千億賭博事業。
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股權安排,為日後的巨額股權糾葛埋下了定時炸彈。
何婉琪和何鴻章的秘戀,在1974年中斷。
她的丈夫麥志偉獲得父親少許遺產,舉家移民美國。
不久後,麥志偉不慎幫朋友擔保貸款,因朋友公司倒閉累及被銀行追數。
夫妻倆合計著辦理了離婚,把全部家庭財產劃歸何婉琪,由她每月支付贍養費給麥志偉,以逃避銀行追債。
1976年,離婚後的何婉琪,在九哥何鴻燊力邀下回到澳門,幫他管理賭場。
曾在何東公司任職14年,何婉琪並非全靠裙帶關係,她頗具商業嗅覺,性格上又殺伐決斷,很快就擔任澳娛總經理,成為何鴻燊的得力助手。
1982年,葉漢把自己持有的10%澳娛股權,以3億港幣轉讓給香港大亨鄭裕彤。
1992年,葉德利也把自己持有的10%股權,以6億港幣轉讓給何鴻燊,套現走人。
最大股東霍英東佔股27.7%,卻鮮有過問賭場事務。
何婉琪一時風頭無兩,被尊稱為「賭后」。
何婉琪和何鴻燊
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日後也會被踢出局。
2001年5月,何鴻燊的朋友劉永強起訴控告何婉琪,償還欠債1200萬的支票無法兌現。
隨後,何鴻燊又爆麥舜銘好賭,自己已幫他還了上億賭債。
麥舜銘當即和舅舅翻臉,還高調召開記者會,宣布自己是何東爵士嫡孫何鴻章的兒子,何婉琪和何鴻章都公開承認此事。
為了幫兒子爭取利益,何婉琪要求把自己名下的澳娛股份轉讓到麥舜銘控制的MVI基金,遭到賭王拒絕。
何婉琪與兒子兒媳合影
2001年12月31日下午三點,何婉琪被召喚至澳娛公司秘書辦公室,何鴻燊和兩位公司董事在座。
何鴻燊拿出一份文件要求她籤署,內容是同意把她名下的澳娛股份轉讓給三太陳婉珍、四太梁安琪、二太女兒何超瓊,還威脅她,如果不籤,就會失去一切。
何婉琪悍然拒絕。
何鴻燊當即以管理層年輕化為由,解除了78歲何婉琪一切管理職務。
2002年4月1日,由於不滿何鴻燊的運營管理、不按股份比例分紅,霍英東宣布把他擁有的27.7%澳娛股權全部捐贈給「澳門霍英東基金會」,也決然退出董事會。
當初分文未出,從不賭博的何鴻燊,完全控制了澳娛公司大權。
何婉琪的反擊,是發起四十多個官司,狀告親兄長何鴻燊。
還自爆由於擔心曝光私生子麥舜銘,多年受何鴻燊脅迫,以不平等條件賤價轉讓大量股份給葉漢、多年未按股權分紅……
她所佔澳娛股份由初始40%,被大幅削減到僅佔5%。
2005年,何婉琪利用股東優先認購權,斥資1200萬,截胡何鴻燊原本想轉讓給三太、四太的股份,持股增加至7.34%。
惱羞成怒的何鴻燊以長期擾亂公司運作為由,把何婉琪徹底踢出董事會。
澳娛旗下的澳門博彩公司,原本計劃2006年上市,也因為何婉琪入稟法院阻撓,導致上市延遲兩年。
2008年7月16日,澳博成功在香港上市,籌資38.5億元,何鴻燊成為福布斯排行榜香港第十九位富豪。
賭王事業自此踏上了資本市場的快車道,接二連三運作了旗下幾家公司上市,控制高達5000億資產,何婉琪卻完全被屏蔽在外。
更糟糕的是,由於兒子何東舜銘(2003年更名)和兒媳鬧離婚,被親生父親何鴻章指責不負責任,還改口不認這個兒子,聲稱「我又沒驗過DNA」。
何東舜銘反應更激烈,跑到美國狀告老子誹謗,索賠精神嫩損失費6億,氣得何鴻章左胸爆血管。
請律師輕鬆化解了這場官司後,何鴻章直接放話:
「我的身家寧願捐給香港窮人,都不會留給他!」
不知是何婉琪護子心切真生氣了,還是被兒子控制,何鴻章自此接觸不到她,電話不接、送鮮花、禮物拒收,更是無緣當面溝通。
惱羞成怒的何鴻章於2011年,狀告何婉琪母子,追討50年前以信託方式委託何婉琪200萬港幣投資的澳娛股份。
何婉琪方應訴回應,這筆錢是借款並非投資,何婉琪已於翌年歸還160萬港幣,何鴻章表示餘款無需償還。
這對秘戀超過70年的情侶,因不孝子的爭端,關係降至冰點,此後終身未再見面。
這場官司耗時5年,最終以何鴻章敗訴告終。
何鴻燊的四房太太和子女們,也在這段時間掀起爭產大戰,狗血程度更嘆為觀止。
何鴻燊的四房太太和子女們
2017年9月,91歲的何鴻章因病去世,留下遺願,希望何婉琪和何東舜銘出席自己的葬禮。
結果在葬禮上,只等來何東舜銘送來的花籃。
9個月後,95歲的何婉琪在香港養和醫院悄然去世,百億遺產指定何東舜銘為唯一繼承人,連親生長女麥慧貞都是在幾個月後才知情。
2018年,97歲的何鴻燊退任上市公司澳博主席,分配妥當家產,正式交班給子女何超瓊、何超鳳、何猷龍等人。
兄妹反目,情人翻臉,都是利益惹的禍。
何婉琪擁有的澳娛股份,如今價值高達200億。
由於賭王掣肘,至今也未能完成向何東舜銘掌控的MVI基金會轉移。
2019年1月,眼看巨額股權成為無法變現的廢紙,不甘心的何東舜銘發律師函向澳娛董事會及何鴻燊追討自2006年未支付的股息,金額高達20億港幣,並承認他繼承自母親的股權。
由於失去聯繫,這份法院傳訊令一直無法送達何鴻燊手中。
時隔一年後,才獲得法庭批准,以公開刊登報刊公告方式,讓傳訊令見報後及時生效。
如今何鴻燊的離世,並沒有讓上一代人的恩怨灰飛煙滅,而是留給下一代繼續糾葛。
不成器的何東舜銘,似乎完全不是精明強幹的何超瓊、何超鳳等表親的對手。
一代絕色美人何婉琪,前半生情陷不倫戀,後半生受制於人,驕縱私生子,疏離其他親生子女,為爭產和兄長、情人大打官司。
縱有百億財富,精彩紛呈,卻難言幸福。
風華絕代何婉琪
思想家盧梭說過:
「人們手裡的金錢是保持自由的一種工具,人們所追求的金錢,則是使自己當奴隸的一種工具。」
在巨額財富的誘惑面前,金錢往往成為真正情義的障礙。
擁有金錢,可以買到很多東西,唯有快樂和幸福無法購買。
這種輪迴,一遍又一遍在豪門巨富家族重演,何須羨慕!
雲慕溪原創作品,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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