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達尼號之後:傑克和蘿絲愛情的另一種可能

有些電影是會讓你重複刷的，可能不止一兩遍，甚至要十幾遍。對我來說，《鐵達尼號》就是這樣的電影。只要有可能，我就會推薦給我的學生們，只要有時間，我就會獨自重溫一遍，看得多了，慢慢就從傑克和蘿絲的短暫愛情中抽身出來，開始真正審視他們兩個人的真正的愛情之路，或者說，婚姻。我一直在想，倘若鐵達尼號沒有沉船，或者傑克和蘿絲兩個人雙雙獲救，他們能夠演出一部怎樣的愛情傳奇？估計導演是不敢想像的，讓其中一個人死去，尤其是讓一個男人為心愛的女人死去，這才能成為傳奇，倘若真的成功上岸，估計他們就不會有多少幸福可言了。 

當年看古希臘神話，對美狄亞的故事印象深刻。美狄亞背叛自己的父親和哥哥，幫助心上人伊阿宋奪取了金羊毛，然後跟伊阿宋雙宿雙飛，跑到了伊阿宋的老家去。這種愛情不可謂不偉大，他們的愛情歷經患難，可謂情比金堅。可是，十年之後，一切都變了樣。伊阿宋喜新厭舊，很快就愛上了鄰國的公主，氣憤不已的美狄亞毒死了自己的孩子，也把自己逼上了絕路。故事的最後，無論是伊阿宋，還是美狄亞，都沒有什麼好結果，可憐的還是他們的孩子，無辜卻成了犧牲品。

我在想，世界上的婚姻大抵如此，即便沒有如此之殘忍的結局。真正的幸福的婚姻，可能存在，但終究是鳳毛麟角，而且夫妻二人，總會在婚姻生活當中的某一時刻，有意無意地想要重蹈美狄亞的覆轍，希望用盡一切辦法，報復對方。很多人都在調侃，童話故事裡，王子和公主快樂的生活在一起，故事就完了，為什麼？因為後面就沒戲了。可能是真的沒戲了，愛情裡包含著太多的幻想，再現實都顯得虛假，終究敵不過婚姻的羈絆糾纏。所以，我一直不看好傑克和蘿絲的愛情，我相信很多人跟我有同樣的想法，在某種程度上，是冰山成就了他們的愛情故事。

 

這種想像在《革命之路》（Revolutionary Road）上得到了某種程度的印證。我以為影片講的是革命，其實講的是婚姻，講的是住在一條名為「革命路」上的一對夫妻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Frank和April，他們兩個就是當年的Jack 和Rose的扮演者。我一直以為小李子和溫斯萊特僅僅合作了一部《鐵達尼號》，原來他們還有這麼一齣戲。

據說小李子並非這部戲的首選，後來陰差陽錯，在溫斯萊特的推薦下，兩人有了二次合作的機會。幸虧有了這次合作，不然就很難有這麼好的戲了。而且，相對於當年《鐵達尼號》時兩人的稚嫩，《革命之路》中二人的表演更加成熟，更加有魅力。有好多次，我不得不驚嘆於溫斯萊特的美麗，這一點我在《鐵達尼號》裡體會並不深刻。美麗於女人而言，是越老越有味道的。 

兩人相識於一次舞會上，很快墜入愛河，不久步入婚姻。Frank的工作無聊透頂，只不過因為生活所迫而不得不辛苦操勞，經常借酒消愁，甚至還與女同事發生了關係；April想要做個演員，有著非常美麗的夢想，但終究流於三流角色，一直都在失敗。在這樣庸碌無為的生活中，七年過去了。成為兩個孩子的父母的同時，兩人脾氣見長，雖然互相還有愛情，但已經增添了不少的抱怨。渴望自由的April想要說動丈夫舉家遷往巴黎，重新開始生活，但Frank 因禍得福得到了升遷，不想動身，剛好April懷孕，Frank有了更加現實的理由。如此現實的攔阻讓April更加抑鬱，她想要把孩子拿掉，卻得不到丈夫的同意，爭吵與日俱增。終於有一天，趁老公上班，April拿出了引產的橡膠管子，把僅僅12周大的胎兒流出來，結果她也因失血過多而死。 

《革命之路》的背後有著很深的歷史處境，然而這部電影僅僅說的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家人的普通生活。這裡沒有這條路所謂的「革命」，那些關於光榮與夢想的所在，並不屬於他們的世界。就像男女主人公，兩個人都想擺脫這個牢籠，去過上一種自由自在的生活，去追求他們夢中的巴黎，卻終究破滅於現實。那種赤裸裸的現實，將他們的所有渴望鞭笞得體無完膚。

 

April 最後選擇用近乎殘忍的方式結束了自己和自己孩子的生命。難道婚姻的最終結局就是如此？婚姻是個大問題，而且是個又大又難的問題。伍迪艾倫從70年代開始，就用一大票的電影來說婚姻的種種，卻終究自說自話，說也說不清楚。我想，也不會有人真正說清楚的。

自我結婚以來，到如今不過一年有餘。就是在這短暫的一年時間裡，我已經體會出婚姻的難處了。我甚至已經很難想起當年的單身生活，那似乎才是一個遙遠的夢，甚至有時候我都覺得那時的生活就是我夢中的巴黎，渴望著回到那樣一種自由自在的生活當中。可是仔細想想，所謂的自由自在，真的存在於那裡嗎？再美好再浪漫的巴黎，人們也需要實實在在地生活，人們也避免不了他們的喜怒哀樂愁，避免不了他們的愛恨情仇憂。最終，人們還是要回到自己的婚姻生活裡，面對問題。倘若不去面對問題，最終的解決就是作鳥獸散，沒有大難臨頭早已各自飛。

 

我想，每個人都會被《鐵達尼號》感動，每個人都會因《革命之路》而唏噓。戲裡的兩個人無論如何鬧騰，戲外的兩個人始終都有著美好的感情，但也始終保持著距離。兩個人都是結婚離婚好幾次，但兩個人估計永遠都不會在一起，不是因為沒感情，而是因為一旦沒了距離，那種看似真實的美就會變得虛假。誰都不願意面對真實的自己，更不願意面對真實的對方，所以大家都在逃避責任，誰都不願意做出犧牲。

 

我是不想成為那個樣子的，可我也不知道自己會成為哪個樣子。在我還是單身的時候，我想像不到婚姻生活的真正內涵，在我們還沒有孩子的時候，我們也不知道什麼樣才算是為人父母。從一年新婚到七年之癢，繼而是一生的廝守，每一步走來都是極不容易的。我只是希望，我們的愛情不僅僅是一個虛幻的美夢，更是硬邦邦的現實，可以讓我們腳踏實地地去生活，去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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