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需要近距離使用眼睛，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們的智慧型手機幾乎佔據了生活中每分每秒，用手機閱讀、拍照、視頻、遊戲，通過手機分享交流、記錄日常，使用手機完成各種形式的購買、交易，手機成了身體的一部分，或者說手機就是身體，用加拿大傳播學者麥克魯漢的隱喻來描述，就會是手機是人的大腦延伸，這讓我想起了一個極具特色的符號——「荷魯斯之眼」（Eye of Horus）。
壹 「荷魯斯之眼」的神話
上圖：荷魯斯之眼的古代雕刻（Travis/土坯）網絡圖片
圖片中的眼睛被古埃及人稱為「真知之眼」，緣於一個傳奇神明荷魯斯（Horus）。他是古埃及神話傳說中的英雄人物，一出生就肩負著為父報仇的使命。這個鷹頭人身的光之神繼承並延續了父親的智慧和母親的堅毅。他的父親俄塞裡斯（Osiris）是古埃及最早的統治者，一心希望凡人能學習神界的農業、藝術知識，擺脫痛苦的折磨，因此他晝夜奔波於上下埃及，向世人傳授各種技能。
荷魯斯的母親伊西斯（Isis）則是慈悲女神，掌管著藥物和生育，心地十分善良。俄塞裡斯為了造福埃及上下百姓，與神界的妻子分開了十年（頗像中國神話中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的感覺），而在完成任務回歸時卻被一直希望篡權奪位的弟弟塞特（Seth）施計裝入金箱子扔進尼羅河，承受著黑暗、窒息和水溺的痛苦。伊西斯想盡各種辦法找到了裝著丈夫的金箱子，但又不幸被惡毒的塞特發現，俄塞裡斯的身體隨即被殘忍撕裂成13塊扔在埃及各地，而伊西斯最終通過神犬找到了各部分身體，在諸神的幫助下俄塞裡斯的身體臨時復原了，伊西斯成功懷孕生下了荷魯斯，而俄塞裡斯則成了冥界之神。
上圖為罕見的埃及兵馬俑樣品，描繪了伊西斯悼念丈夫俄塞裡斯。伊西斯將右臂舉過頭頂，這是當時典型的哀悼姿勢。（圖片來源：法國羅浮宮公共圖片）
賽特是古埃及的混亂之神，最喜歡製造混亂、攪亂人心，他統治下的埃及百姓民不聊生，到處是欺詐姦淫，人們苦不堪言；年幼的荷魯斯聰明而堅毅，牢記自己要打敗塞特奪回王位的使命，父親每天在冥界傳授給他戰場經驗，訓練和打磨他，一直到他成年並深諳兵法之道。終於到了復仇之日。
上圖：荷魯斯、塞特和俄塞裡斯（圖片來源：Pinterest）
神明之間的戰鬥似乎比凡人更驚心動魄，也更精疲力竭，也許因為他們的不死之身。在我所看過的古希臘神話和古埃及神話中，印象深刻的是各種各樣奇怪的殺神方式，比如宙斯（Zeus）在成為眾神之神、天神之前，他的哥哥姐姐們被父親克洛諾斯（Cronos）吞吃到肚子，還有大力神用火燒用水淹，以及塞特用手撕，這些方式當然都不會讓不死之身的神死亡，不過都可以抑制其正常生活。
話說塞特和荷魯斯之間的戰爭持續了很多年，雙方都十分疲憊，塞特便刺激荷魯斯私下到水底戰鬥，誰戰鬥得最久誰就贏了。荷魯斯知道可能是一個圈套，但也義無反顧地接受了挑戰，不過在最後勝利時刻，他的母親慈悲之神俄塞裡斯還是在一念之下放走了塞特。比較普遍的說法是，荷魯斯在戰爭中被塞特挖出了左眼，並撕裂成6塊撒到埃及各地，但傳說這隻帶有神力的眼睛並沒有死亡，而是在廣袤的埃及國土上進行了一場遊歷，並獲得了豐富的智慧，後被古埃及智慧之神和月神託特（Thoth）修復並回歸荷魯斯；也有傳說，他的眼睛為了保護父親在冥界不再受傷害，最終獻給了俄塞裡斯。自己也成為法老。因而荷魯斯的左眼象徵著分辨善惡、治癒、保護及捍衛幸福和健康的意義，人們也相信荷魯斯之眼具有復活死者的力量。因而也經常用於亡者的祭祀儀式中。
上圖：荷魯斯打敗塞特
上圖：冥界之王俄塞裡斯對死後的人進行判決
上圖：荷魯斯向父親俄塞裡斯獻上眼睛保護他不再受傷害
有意思的是，在大英博物館、羅浮宮、大都會博物館等古埃及文化的展示中，我們可能會看到荷魯斯之眼旁邊通常會有一隻禿鷲和一條眼鏡蛇盤踞著，傳說這是當時守護上埃及的禿鷲女神奈赫貝特（Nekhbet）和守護下埃及的眼鏡蛇女神瓦吉特（Wedjat），後來上下埃及統一後她們共同成為法老荷魯斯的「雙女」守護神。涅赫貝特通常被畫成張開翅膀，盤旋於帝王頭上形象，很多時候她的爪子抓著一個「生命之符」的十字環（代表無窮、「所有」或「一切」），古埃及象形文這個詞的中文音譯是「安可、安卡」，解做生命之意；拉丁文的中文意是「有柄的十字」。瓦吉特的形象乃蛇首人身，或單以蛇的形象出現（蛇通常是當地常見的毒蛇，如埃及眼鏡蛇），有時她被描述為擁有兩個蛇頭的女人，有時則是人首蛇身。每年的12月25日，人們會歌唱慶祝「瓦吉特前進」（Going Forth of Wadjet）的節日。而每年的4月21日會於城內進行瓦吉特的祭祀儀式。另外的一些特別日子包括6月21日（夏至），以及3月14日。
上圖：女神奈赫貝特和瓦吉特共同守護荷魯斯之眼 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如果你在今天的古埃及沿著尼羅河南下，在聖蜀之地的哈特謝普蘇特葬祭廟的一些牆壁上，還可以看到瓦吉特以神聖的毒蛇圍繞太陽形象（稱為uraeus），其頸下掛著生命之符，可見荷魯斯之眼和創造生命的符號意義緊密相聯，且兩位守護神本身就是能夠創造生命的女性。獵鷹則是一種全知的動物，古埃及人認為，它可以在天空觀察一切發生的事情。同時生命之環並置於眼睛之上，賦予了荷魯斯之眼以護佑和捍衛健康的神聖意味。
上圖：哈特謝普蘇特葬祭廟的牆壁畫著圍繞太陽手持十字的瓦吉特形象 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上圖：手持十字生命之符的荷魯斯
關於荷魯斯之眼的另外一些說法是從其神位來敘事的，荷魯斯後來成了天空之神、光之神，掌管著太陽和月亮，他的左眼據說是有所殘缺的月亮神託特（Thoth），而右眼是燃燒著火焰的太陽神拉（La）或瓦吉特之眼，她也是代表太陽的神明，荷魯斯之右眼因而意味著無所不見，能察知世間萬物的神聖之眼。又因為荷魯斯戰勝了塞特，因而右眼也具有遠離痛苦、戰勝邪惡力量之意。
貳 「荷魯斯之眼」的符號構造
塞特被稱為混亂、沙漠與風暴之神，因妒生恨的他殺害了天空之神俄塞西斯之後，又最終將荷魯斯的眼睛挖出撕裂成6塊拋棄四處，因而荷魯斯之眼是由6塊碎片復原而來，如下圖所示，6個部分對應6種不同感知。圖中眼睛的右邊與味覺相聯，因為它與鼻子最近也與這個器官相似，所佔比例最大。無庸置疑，眼睛瞳孔掌管視覺，但僅佔1/4；而眉毛代表思維，因為它是用來表達想法的，佔1/8；眼睛左邊表示聽覺，因為它指向耳朵，並且有著樂器的形狀；圖中那彎曲的小尾巴像極了種植的小麥或穀物的莖上長出的芽，這部分作為食物的象徵，與味覺緊密相聯，佔比較小；最後像是眼睛淌出的淚滴代表觸覺，因為這部分似耕種時打入地面的椿，也與物理聯繫和觸摸的行動相聯。這6部分加在一起是63/64，遺失的1/64據說代表月亮神託特復原療愈的神力，也有說表示沒有什麼是十全十美之意。
以上兩圖為荷魯斯之眼的數學結構和對應的象徵意義
另外一種說法是，在古埃及包括第11-14王朝在內的中王國時期，精確的系列定義和應用通常以6個術語或更少的術語書寫。缺失的另外1/64符號表示「休息」和「治療」。
叄 「視」之外的意義
古埃及神話中，法老荷魯斯擊退黑暗力量，確保秩序和生產效率，保持尼羅河的漲潮與退潮固定的時間，埃及文明得以興盛。這個出生、復仇、修復和戰鬥的過程，成了一個覺醒的過程，在整個過程中，可以覺知、了解和看透黑暗的陰影，從中學習進步，並用覺醒的光照亮陰影，驅趕黑暗。眼睛的視覺在覺醒之前只是「看」（look），也許並不「見」（see），中文有個成語叫「視而不見」。在荷魯斯之眼中，真正代表視力的只有1/4，這啟發我們去思考諸如此類問題：我們如何看到事情真相？整個事物的關係如何？事情到底如何運作？如果你只憑眼力所及對人和事做簡單的表面判斷，你看到的真相可能只有1/4，要真正觸及真相，必須藉助其它5覺，通過6覺形成的強大能量來觀察這個世界。而這6覺與大腦和能量是緊密聯接的。
4500年前生活於兩河流域的蘇美爾人，被認為創造了世界上最早的人類文明，在他們留下的文明遺蹟中，有很多代表重要意義的符號位置都留給了一種果實——松果。比如下面幾張照片鷹頭神手中採摘的松果，以及法老手中象徵權力、智慧和洞察一切的權杖，其權杖頭就是代表這些意義的松果。至今仍然很多教堂或聖所都有松果作為一個重要的象徵符號。
這樣一來，人們聯想到了人腦中的松果體，人體的松果體(Pineal Gland)位於人腦的中心部位，僅有米粒大小，其形狀就像一顆松果。有證據表明，松果體是有感光組織結構基礎的，而且有完整的感光信號傳遞系統，在古代有「能量中樞」之說，負責人體機能的正常運轉。科學研究發現，松果體會分泌一種松果體激素——褪黑素，可調節人體的情緒、睡眠、性行為、繁殖、免疫系統和生理節奏，因而充滿視網膜色素的松果體常被人稱為「第三隻眼」。有科學家發現，沒有眼睛的墨西哥盲魚就是利用松果體來「看」外界。人的肉眼也只是像照相機的鏡頭起對焦、採集光線的作用（如荷魯斯之眼的瞳孔），而松果體卻是像照相機的底片起真正感光成像的作用。松果體依託人腦百會穴之下，雙眉之間，印堂之後深處，西醫言松果體，道家言天眼。有觀點認為佛教中「天眼通」與松果體激活有聯繫。蘇美人的松果與智慧之眼也有這種意義聯繫。
上圖為傳說中米開朗基羅的壁畫中上帝被天使保護的帷幔形狀恰式松果體，手和帷幔交匯處似天眼所在
傳說，春秋時代的老子和他的學生亢桑子也有第三隻眼，據《呂氏春秋·重言篇》記載：「聖人聽於無聲，視於無形……老聃是也。」《列子·仲尼篇》云：「有亢桑子者，得聃之道，能以耳視而目聽」。《史記·扁鵲列傳》中記錄著神醫扁鵲具有「視人五臟顏色」的能力，他具有天眼，能透視人體，然後配合自己的醫學知識，幫人「看」病。這個例子在俄羅斯也有，根據《真理報》2004年1月的報導，俄羅斯的一個小女孩娜塔莎可透視人體內部器官，看到其中有病的部位。老子在《道德經》中描述了這個境界：「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其出彌遠，其知彌少。是以聖人不行而知，不見而名，不為而成。」遠古埃及神話中的荷魯斯之眼顯然不是單一的傳說，各種不同文明都有類似的敘事，建構了類似的符號及其意義。
想起黑格爾的一句話：「眼睛是靈魂的外在表現。」一方面，眼僅僅用來看此時此刻之物是遠遠不夠的，需要激發能量協同其它5覺，來尋找本質和真相。另一方面，通過聯接具有6覺的眼睛，內在靈魂也可以將自己呈現於外。
如今，「荷魯斯之眼」已經成為了一個讓人印象深刻和極具啟發的符號，很多人喜歡將其做為紋身，或者做成護身符佩戴，借用其「保護健康、分辨善惡和戰勝邪惡」的意義，同時也希望它能開啟身體中那些無形的感知，抵達更深的本質和真實世界中。
參考：
1、維基百科：https://en.wikipedia.org/wiki/Eye_of_Horus
2、巴哈姆特：https://home.gamer.com.tw/creationDetail.php?sn=3092880
3、痞客邦：https://almighty0124.pixnet.net/blog/post/
4、知乎：https://zhuanlan.zhihu.com/p/66783006
5、神秘文物探源：https://zhuanlan.zhihu.com/p/66743064
6、Ancient Origins: https://www.ancient-origins.net/artifacts-other-artifacts/eye-horus-0011014
7、Mythology: https://player.fm/series/2468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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