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上有個問題：體育老師是怎樣的存在？得到贊同數最多的答案是：神一樣的存在。
確實，體育老師不僅貢獻了很多段子，比如「你的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嗎？」還要經常有事，以便語數外老師給學生們補文化課。真可謂，神一樣的存在。
當一名小學體育老師到底是一種怎樣的體驗？徐傑，杭州時代小學一名普通的體育老師，用他10年的從教經歷回答了這個問題。
從浙大體育系高材生
到小學體育老師
他用十年靜等花開
從浙大教育學院體育系高材生到小學體育老師，他終於實現了教師夢
初見徐傑，很難將這位年輕的男老師和有10年教齡的體育組組長聯繫起來。「我大學一畢業就來時代小學了，到今年整10年了。」說到自己的職業選擇，徐傑坦言受家人影響很大，不僅媽媽做過老師，姐姐姐夫都是體育老師，弟弟弟妹也是老師。作為「教師家庭」長大的孩子，徐傑從小就把成為一名老師作為自己的理想。
為了實現自己的教師夢，畢業於浙江大學教育學院體育系的徐傑，面試的第一家工作單位就是一所小學，「陰差陽錯」與時代小學結緣，成為該校一名體育老師，這一待就是10年。
十年間，時代小學的籃球隊從無到有，從沒有學生參加到拿到杭州市小學籃球冠軍。學校還被評為浙江省足球特色學校、全國籃球特色學校、全國體育聯盟學校等稱號，這背後是學校6位體育老師放棄周六日、節假日和寒暑假的休息時間，全身心投入到體育項目的訓練和比賽。
很多人都認為小學體育老師很輕鬆，可真的輕鬆嗎？對於這個問題徐傑和他的同事最有發言權，「我們6位老師要負責全校六個年級800多名學生的體育課，日常教研活動， 『兩會兩節』，田徑運動會、素質運動會、體育節和遊戲節的策劃和執行，還要帶學生訓練和比賽。早上來的最早的，晚上走的最晚的基本都是我們體育老師。」這麼大的工作量，會覺得辛苦嗎？「更多的是幸福感吧」沒想到徐傑會這樣回答。「我們堅持哪怕只有一個學生有特長想參加比賽，我們老師都要陪伴始終的原則。」學生們的訓練和比賽都會安排在休息時間，徐傑說自己是體育生，吃點苦沒什麼的，只要看到學生的努力有了收穫，看到家長放心把孩子交給學校，他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對我們體育老師來說，我們既是老師也是一個體育人，我們肩負著教授體育技能和提升學生身體素養的責任，我們這份工作也不僅僅是給學生一個球讓他們玩，更多的是用自己作為榜樣，告訴孩子們什麼是堅忍不拔的體育精神，什麼是無規矩不成方圓的規則意識。」談到職業獲得感，徐傑神情認真，眼神中閃爍著堅定。
舞臺只有這麼大，但能做的事情卻有很多
杭州時代小學是一所建在鬧市區弄堂裡的小學，沒有標準尺寸的籃球場、足球場，操場直道滿打滿算只有30米。「小學校也可以有大能耐，沒有條件那就創造條件唄。」校長唐彩斌認為辦法總比困難多。
在這樣思路引導下，時代小學大膽開拓思維。因為學校的地理位置很特殊，鬧中取靜，但鄰居眾多，他們便想出了和周圍的兄弟學校「藉資源」的辦法。
就這樣，每逢大課間和運動會，時代小學的孩子便會成群結隊地來到杭二中的操場上跑步，跳繩，打籃球，踢足球。「物以稀為貴吧，孩子們很珍惜在『別人家』操場上體育課的機會，上課格外認真，鍛鍊的勁頭也很足。」徐傑也沒想到「借來」的場地反而教會了學生們珍惜，「我們也會羨慕有些學校寬敞的運動場地，比如擊劍曲棍球等新鮮的項目」，徐傑繼續說，但是他認為決定體育課質量好壞的根本，不在於場地是否高大上，而在於有沒有讓學生有所進步，有沒有讓學生養成體育鍛鍊的習慣。「我們的目標是讓體育鍛鍊覆蓋所有的學生，不止是有體育特長的學生願意上體育課，而是所有學生都能享受體育的樂趣，都盼著上體育課。」
此外，時代小學體育課還開設籃球、足球和啦啦操的冠軍課，與世界冠軍合作，讓學生們擁有最頂端的運動體驗。學校通過各種渠道借用社會資源，不斷豐富學校的體育課程，而今的時代小學已經構建起「體驗星期五」的各類活動課程，除了有籃球、足球、桌球、啦啦操、牛皮筋等常規體育項目，還增加了滾鐵環、抖空竹等傳統體育遊戲。「每天早上都能看到我們學校操場上，很多學生自覺提前來鍛鍊，家長也很支持。」徐傑認為體育鍛鍊觀念的形成和體育鍛鍊習慣的養成是體育的魅力所在。
值得一提的是，由學校體育組老師、杭州市中小學體育理事會副理事長、杭師大體育健康學院研究生導師劉萬榮帶頭編寫的亞運會知識讀本即將出版，是杭州市第一本小學生亞運會知識讀本。該讀本已成為浙江教育出版社立項項目，並作為重點推薦讀本。
下一個十年，靜等花開
談到自己，徐傑直言打鐵還需自身硬，「作為老師，保持學習也是我的工作。」時代小學對新教師實行「師帶徒」模式，十年前徐傑是徒弟，而今作為體育組的「老教師」，他也肩負著幫助新教師，傳承體育組「衣缽」的重任。
談到學生，徐傑提到最多的詞是陪伴和等待。從教十年，徐傑一直保持上課前就在操場上等著學生的習慣，「我上小學時我的體育老師就會早早地在操場上等著我們，每次跑過去，老師已經在那裡了，感覺特別溫暖，有人等的感覺真好。」為人師後，他將這份「等待的美好」傳遞給了自己的學生。十年如一日，每天面對的都是花兒一樣的小學生，徐傑建議老師們不要著急，用心去陪伴，孩子們會有驚喜。
「比起成績，我更關注孩子們的身體素質和情緒狀態。」雖然學生體能測試有統一的標準，但徐傑堅持「慢慢來」原則，特別是對低年級孩子來說，鼓勵的作用大於催促，「我們不能要求學生們跳繩一下子就達到120，這是不科學的。可以從30開始，每天進步一點點，慢慢就能達到目標。」
見徐傑之前，記者恰好隨機採訪了一些小學生，問他們最喜歡的科目是什麼，很多孩子都回答：體育。採訪完徐傑之後，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了，讓人快樂的課，誰不喜歡呢。
而在金華武義，還有位體育老師出身的校長——李建生。1981年，李建生從原衢州師範畢業後分配至武義縣壺山小學，他的從教生涯就一直定格在這裡。2003年，擔任壺山小學校長，他就決心，以此為職業，奮鬥終生。
擇一事，終一生
一輩子我只願做好一件事
59歲的李建生已經從校長崗位退居二線，回顧自己40年來的從教生涯，他感慨地說：「一輩子只要做好一件事，就算問心無愧了。對我來說，這件事就是做教育，做教育是給自己貼標籤，確切的講是做教師。而我也只是在一所學校裡做教師，那就是——壺山小學。」
「愛」出來的責任感
眼前的李建生，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黑色的休閒褲，一副「鄰家老伯」的打扮，與之前在照片中看到的那個西裝革履的他「判若兩人」。李建生笑著說：「以前當校長，總想著自己是一校之長，不可不拘小節。現在退下來，就穿著隨意些了！」
誰能想到，這個「格外」注重外表的老校長曾經是個體育老師。1981年，衢州師範學校畢業後的李建生，被分配到武義縣壺山小學任教。李建生清晰的記得「初見」壺小的那一幕。七八畝的舊校園，低矮破舊的校舍，與熱情向上的教師，在李建生的眼裡，一切都是「美極了」。
由於場地小，連一個訓練的操場也沒有，大家就借旁邊的中學操場開展體育活動，就繞著公路，繞著壺山進行體育鍛鍊。在體育老師任職期間，李建生不僅獲得了全國群眾體育工作先進個人，還培養了省級、國家級運動員。他就是這樣一位「選我所愛，愛我所選」做事執著的人。
因為喜歡壺小，喜歡做體育老師，在從教的光陰中，他從來沒想過去其他的地方。也有過這樣、那樣的工作機會，他都拒絕了；連升職做學校中層，他也不肯。他說，自己只想踏踏實實當好一個體育老師。
後來，當時的校長跟李建生說，如果你不肯做中層，那體育教研組組長也不可以當了。「那可不行呀！」李建生說，「我當時就覺得，教研組長是象徵著學校體育最厲害的人，那我還是想當的」。就這樣，被「逼上梁山」的李建生開啟了自己從教研組長到校長的升職之路。
體育老師居然能做校長？議論紛紛中，李建生的壓力可想而知。憑著那股「既然做就要做好」的倔勁，他還是帶領著壺山小學不斷前行。
剛上任時，李建生常想「我要怎麼做？」，「怎樣才能做出自己的特色？」。帶著這樣的思考，他不僅組織骨幹老師 「三上」南京行知小學，探尋「面向全體」的賞識教育，還分批到金師附小、天長小學、學軍小學、浙師大、北師大等知名學校取經，成了一個 「出差最多」的校長。正是因為這些不斷的學習，他才會迸發出那麼多的新想法、好點子，才會結交了那麼多教育專家、大拿，為學校所用。
李建生總是愛自嘲「自己是體育老師出身，文化知識欠缺。」帶著這份謙遜，他總在不斷審視自己，抓住點滴學習的機會。覺得自己普通話不好，就苦練發音，每次演講稿都要讀兩遍以上，讀通、讀順了才肯去發言；覺得自己文筆不好，他就組織老師過年給全體老師寫一封新年寄語，增進交流。在他的電腦上有一個文件夾，按照年份分類，裡面是每一年搜集到的關於教育的好文章，只要有空閒時間，他就會翻閱這些文章，還會摘錄他覺得「美」的句子。「每次讀都有新的體會，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用上了呢。」李建生說。
「磨」出來的幸福感
走進校門，一路逛著，無論是碰到保安、老師還是學生，李建生都要熱情跟他們打招呼，寒暄兩句。他說：「你別看大家現在都這麼喜歡我，以前可是恨的牙痒痒。」
這股「恨」從何而來，那要從李建生推行「面向全體」的教育理念說起。既然是面向全體，當然就不只是學生，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重要群體——老師，於是李校長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提出：全體教師都要在家長會上展示一節公開課。
以前的公開課，大多都是年輕教師負責，這下所有老師都要站在家長面前上公開課，對於年紀大的老師來說可是個不小的挑戰，很多老師、年級主任都來輪番做李建生的「工作」。
「有些老師普通話不太標準，還有些年紀大的老師覺得，教書這麼多年，要是在家長面前出了差錯太丟臉……聽到這些，我也曾有些動搖，但是想想又覺得還是要做，既然是面向全體就一個都不能少」李建生說。
看到校長鐵了心，大家也只好硬著頭皮上。李建生欣喜地看到，很多老師都比平時備課更加認真，為了應對孩子們提出的問題，同年級、同科目的老師還常常聚在一起討論交流，回到家也是拉著丈夫、孩子給自己當觀眾，或者就是對著鏡子一遍遍調整自己的儀容儀表……不負辛苦的付出，壺山小學每位老師的公開課都收穫了家長們的一致好評，這下老師的自信心增強了，家長也放心了，教學質量更是顯著提高。
有了公開課的「試水」成功，李建生面向全體的教育開始大面積鋪開。他要求全體老師每天早上都要一起跳健身操，到元旦的時候，還要以工會的形式上臺，在學生面前表演。
從開始的不敢講、不敢跳，到現在的有什麼活動，大家都爭先恐後一起上。李建生說，不只是學生，老師也需要一個舞臺，展示他們的風採，激發他們的自信和職業幸福感。
李建生說，幸福感，是做好工作的動力和源泉，只有老師感到幸福了，孩子們才能更幸福。
「玩」出來的教育經
壺山小學的門口，樹立著一塊顯眼的石頭，上面刻著兩個大字——樂讀，這是對學校學習氛圍最好的詮釋。
「因為我是一個體育老師，特別愛玩，所以我也常想，怎麼把玩和學結合在一起」。李建生說，早十年前，大家還在倡導精英教育，小小的孩子也總要為「雙百」分數而煩惱。那個時候，他就想要提倡「面向全體」的賞識教育，讓孩子們「學有所長，玩有名堂」。
延續壺山小學做科研的傳統，李建生提出「帶領學校走科研興校之路」。他說，那時候校園面積太小，沒有場地開展實踐活動，於是我們就先從課題著手。
為了走好科研之路，李建生發揮起自己的人脈資源，找到時任教科所所長的吳惠強進行頂層設計，又找到浙江大學的劉力教授，挑選學校文採好，有想法的老師跟著劉教授一起做課題。一本本貼近生活、校園和學生的科研教材紛紛出版，該課題還獲得了省基礎教育教學成果獎（政府獎）一等獎、省優秀科研成果一等獎，學校少年工程院很快也成為中國少年科學院的科普基地。
小學生搞科研，是不是太超前了？有人懷疑。李建生的回答是：「關鍵看你要做的科研內容是什麼，是否適合他們。」壺山小學的學生研究的東西很多，有生命起源、營養午餐，有當代社會熱門的航天、星球、網絡、電腦，也有武義特色的螢石礦、溫泉水，還有孩子們喜歡的陶藝、剪紙等小發明小製作。
此外，學校還成立半月池文藝社、婺劇社團、少年工程院等10多個學生社團，陸續推出了婺劇、打擊樂、琵琶、笛子、短式網球、輪滑、棋類、陶藝、科技、書法、剪紙、工筆畫、園藝、國學、文學、烘焙、創意手工等六大門類62門，面向三至六年級的走班選課課程，以「1+N」的形式對課程進行了大膽的調整，學生們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感興趣的課程。
不僅如此，2011年，壺山小學還改變了傳統的監測手段，把一、二年級期末的書面考試變成遊園式的「樂考」。在項目設置上，打造「有滋有味讀課文」、「有膽有識闖難關」、「我是神算手」、「理財小能手」、「我是小小歌唱家」、「小龍健身館」等特色內容，以遊園樂考代替一紙評價的考試，實現對學生綜合素質的檢測評價。
全國青少年科技創新大賽一等獎、全國短式網球冠軍、全國戲曲梅花金獎、浙江省漢字書寫電視大賽第一名、東亞青少年合唱比賽金獎、全國中小學課文朗誦大賽特等獎……近些年，壺山小學的學生們不僅「玩」出了名堂，更「玩」出了一番天地。
又是一年畢業典禮，李建生依舊讓每位畢業生，都給未來的自己留下了一份信。他動情地說：「相約2049，那時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100周年，那時，我們再回到母校來看看，當時的自己留下了什麼夢想，你是否實現了這個夢想呢？」
說起夢想，我問李校長，為什麼會在壺小，以教師為終身職業奮鬥大半生？他說：「我也沒想過那麼多為什麼，只是因為熱愛，所以堅持，因為堅持，總要幹出點成績。教育，是一項很崇高的事業，它值得我去執著，去投入。」
浙江教育報刊總社數媒中心記者 劉丹丹 毛夷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