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6」是我的福報

2021-03-03 秦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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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又是來自讀者點菜,如下。

996當然不是福報,是無可奈何的選擇,我們看到某寶店主累到吐血、並夕夕員工搬運貨物搬到雙臂發抖、某團騎手在餐館門前放聲大哭、快遞小哥在寒風中逆行……心中充滿了同情的眼淚。

難道他們不想坐在明亮溫暖的大堂裡彬彬有禮、面帶微笑迎接每個顧客?難道他們不想坐在櫃檯後面按自己的節奏處理工作然後按點下班?就算是出力,也有很多崗位比送快遞更輕鬆,比做電商客服少熬夜,但是,但是,我以上說的那些崗位,您覺得是人人可以得到的嗎?多少人拿著本科甚至研究生的學歷狂奔在送外賣的路上?

個別人是這種情況我們可以認為是他個人的問題,是高分低能兒,但3000元招不到一個熟練的農民工卻能吸引來很多大學生是不是事實?最可悲的是這些大學生就是當年流血流汗的農民工們的後代,農民工們拼死拼活供出一個大學生,然後這個大學生卻面臨比他的父輩更嚴酷的現實……

還有一種選擇:如果覺得資本實在不是個東西,剝削人太厲害,他們還可以選擇辭職,去自主創業,沒啟動資金的可以選擇擺地攤賣菜、賣烤地瓜、賣米線——看看這些活兒是不是比在某寶和並夕夕更輕鬆?

為什麼過勞死絕大多數情況下都發生在民企?為什麼?看看並夕夕的回答。

該電商先是做了一個回復,大意是說現在幾乎人人如此,誰不是用命換錢,然後發布後僅僅28秒就撤銷了該回答。

這個回答很克制也很委婉,當然,並夕夕官方立即發布了闢謠,說是外包員工操作有誤云云,這一點我不打算展開了。

僅就它的觀點而言,我覺得並夕夕說得對——「人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努力的」。

你可以選擇不努力,只要你能承擔由此帶來的後果就行。

我不是資本家,也不會為資本辯護,我只是覺得這些現象背後的根本原因不是資本,拉住「資本」這隻蛤蟆恨不能攥出尿來,實在是廣大yu民群眾卑鄙懦弱又愚蠢的表現。

我擺過地攤兒、開過代駕,也罵過我們代駕公司的老闆心黑,但是相比擺地攤兒,我還是選擇開代駕而不是在寒風裡擺攤兒賣炒麵——你要一邊炒麵一邊伸長了脖子、支稜起耳朵搜索信息,只要橙|琯出現,立馬做鳥獸散……

後來我去寫文案了,我覺得這個比開代駕更舒服,當然,經常加班到晚上十點甚至凌點,我們都罵老闆心黑,但我寧願看到我心黑的老闆也不願意看到那些熱情服務的程|館——至少老闆不會打我。

再後來我寫公號了,結果更加可怕,連我們群裡經常學習到後半夜的大學生小齋主,也不得不乖乖把「熬夜冠軍」的頭銜讓給我,因為我發文通常都在凌晨五點以後了,她不服不行啊。

諸位,您說,騰訊逼我加班了嗎?公號規定我必須每天更新了嗎?沒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著我寫字啊!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想要更多的打賞就必須在閱讀學習、搜集分析和努力寫作上下更大的功夫,花更多的時間。

說到這裡說幾句關於資本的話:我不可能站在資本的立場說話,我是窮人,但不是不講理,不是那種「我窮我有理」的人,我認為企業在獲得較為豐富利潤的前提下,應該儘可能為員工提供足夠的勞動福利和合理的薪酬。

我也理解企業的難處:企業可以控制自己的成本,但是無法左右稅率,而成本不可能無限降低,因為總要保證質量和服務,而稅率是相對恆定的,在稅率恆定的前提下企業怎樣保證利潤和競爭投入,我給不出建議,但我知道幾乎所有的企業都面臨這個問題,尤其是民企。

因為我成年累月的熬夜,以至於很多讀友都好言相勸或者發來各種連結給我看熬夜的危害,我一一謝過大家的好意,回過頭來繼續熬夜——我一天不寫就一天沒收入,我停筆十天半月肯定餓不死,但家裡要花錢啊,至少老人的藥是不能停的,是不是?

上面這兩個截圖,來自朋友今天發給我的連結,看得我心驚肉跳

所以我是心甘情願以健康換金錢,喝著慢性毒藥走向自己的終點,諸位,我要是有個那種什麼都不愁的工作——老人老有所養,我自己也不擔心生病報銷比例太低,那我何必這麼拼?我會再選修我的小語種,爭取多拿下一門外語,但我現在幾乎把全部清醒的時間都用在了搜集資料和寫公號上了,遑論學習?學不起啊。

美國的人工很貴,德國的工人工資很高,日本的餐廳服務員都比我們某些高大上部門裡的大堂經理職業素養高……

為什麼會這樣?讓我看那麼多大道理其實完全可以歸結為一句話:

一個人首先能有尊嚴的活著,他才會尊重工作,尊重其他人。

我樓下有個生意很好的水果店,賣貨的小姑娘也很漂亮,但總是一臉寒霜,滿眼不耐煩,我夏天經常去她家隔壁的店裡買水果,從來沒買過她家的,就是不想看她的臉色,而她家隔壁是一對兒夫妻,總是笑臉迎人,水果質量差不多,誰態度好我當然買誰的。

但我很理解那個小姑娘——不管我什麼時候去,不管是汗流浹背的中午還是昏黃的燈光下,都能看到她在店裡忙碌,而隔壁店裡的兩口子是給自己幹,所以當然也就不計辛勞,只看收入,但是小姑娘是打工,她當然會考慮自己的付出和收入是否成正比,換了我從早上忙到晚上,也會不耐煩,也會不高興,如果收入足夠,也有換休,我相信我肯定對客人也會態度好得多。

小姑娘可以選擇辭職,但是到了其他崗位,可能類似的情況差不多,不然我們可以看看自己身邊,有多少人對自己的職業滿意?大家的槽點基本上都集中在:工作時間長且強度大,但收入普遍比較低。

這是普遍現象,而且我發現即使是公務員,基層的那種,也是很累的。

前幾天北京新冠的幾個無症狀感染者的視頻震撼了多少人?

病例一,女,32歲,白天上班,晚上10點到凌晨兩點在順豐兼職;

病例二,男,40歲,網約車司機,早上6點出發,夜裡12點回家,每天工作18個小時;

病例三,男,37歲,早上8點河北燕郊出發,晚上9點下班,每天來回一百公裡;

病例四,男,34歲,一家四口住在順義70平米的房子,在海澱上班,每天往返70公裡,晚上複習考研……

在順豐兼職的女人,順豐逼著她兼職了嗎?每天出勤18小時的網約車司機,平臺和客人逼著他每天必須幹滿18小時才能下班嗎?他們和我一樣,都是自願的,對我來說:

我不怕996,我就怕沒有996的機會!

他們忙碌的背影寫滿了「艱辛」二字,而這些病例如果換成你我,你覺得可能嗎?肯定可能!我現在之所以能寫他們而不是寫自己,無非我比他們幸運一點兒而已,說到底我也只是苟活著,如果有一天我也被感染了,那麼這故事裡無非就是再增加一個沒人知道的病例:

病例N,男,40歲,白天在營銷公司上班,周末擺攤兒,晚上寫公號,每天睡眠三四個小時……

前幾天看到2020年的網絡流行語:

「世人慌慌張張,不過是圖碎銀幾兩,偏偏這碎銀幾兩,能解世間萬種慌張,保老人萬年安康,兒女入得學堂,柴米油鹽五穀糧」。

儘管帶著恨,可是我不得不承認,至少對我來說:996是福報,沒有996,就沒有我一家老小的柴米油鹽醬醋茶和治療心臟病的藥。

男人誰不想仗劍走天涯?女人誰不想「你就那麼一帥,我就那麼一賴」浪漫一生?但是嚴酷的現實面前,男人心裡的劍早變成了手裡的燒火棍,女人的性感長裙已經換成了圍裙,白馬王子早已變成禿頭大叔,額頭的每條皺紋都刻著對家人無言的付出,當年的輕盈少女看著廣場舞大媽矯健的身影,忽然心生悲涼……

我還沒帥呢,你還沒賴呢,相視一笑,淚眼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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