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語:一直挺喜歡昆汀,多半是因為他特立獨行的電影手法。而我喜歡一切特立獨行的東西,包括王小波筆下的那隻豬。他的電影評分一直不高,但是一點不影響他在所有昆迷心目中的地位,而我越來越喜歡他,跟他與木心先生三分神似的形象,七分怪異的「思想」密不可分。
今天推薦兩篇昆汀導演的電影《被解救的姜戈》的影評,這兩篇影評不是寫的多好而是他們相左的立場讀來甚有趣味。
以下兩篇影評均來自於網絡:
《被解救的姜戈》影評一
看昆汀的電影有種很爽的感覺,這種爽來自於對最終走向的確定和對各種細節的不確定之間的碰撞。也就是說,電影的過程中充滿了各種令人意想不到,觀眾傾註上感情的某個角色可能在下一秒就被一槍轟掉,且導演不作任何解釋;但電影最後總會有一個酣暢淋漓的結局在等著你,譬如黑幫老大被雞姦,譬如一個黑人端掉整整一座種植園。
這就是鬼才導演的鬼才之處。昆汀所有的電影中都洋溢著一種奇怪但不讓人討厭的惡趣味,這種趣味就體現在前面提到的「細節不確定性」上。在《被解放的姜戈》影片最後,昆汀本人純屌絲的倭瓜臉閃亮登場,這傢伙顯老也顯胖了,這時我很期待他會帶來怎樣的驚喜。一分鐘後,身上掛滿雷管的昆汀被姜戈一槍擊中,在一片耀眼的火光中屍骨全無。
好傢夥,這個驚喜夠爆。
這只是一個無關大局的彩蛋式逆轉細節,其實在整部電影中,這種突如其來的「驚喜」實在不在少數,所以我在看昆汀電影時總有些提心弔膽,生怕主角一轉身就被人黑掉。
主角莫名其妙掛掉是件非常冒險的事,一方面會刺激觀眾,另一方面卻也可能激怒觀眾。昆汀大概也不想太冒險,於是,突然掛掉的,就轉移到其他人物身上。對很多觀眾來說,舒爾茨醫生或許更討人喜歡。在一開始,醫生只是一位身懷絕技、行事乾脆利索的賞金獵人,甚至看不出同情心。但很快我們看到他竟然願意為了姜戈身犯險境,這就使他的身份特徵從利益驅動上升到了大義凜然,簡直就成為了一個近乎完美的俠客形象。
於是,他就成為了昆汀表現惡趣味的最大犧牲品。當觀眾期待他們能屈能伸,事後再來個絕地大反擊時,一句「忍無可忍」,就葬送了醫生的性命。
這種錯愕還來不及消化,槍林彈雨、血肉橫飛便打斷了觀眾的思路。好了,最大的不確定細節已經被拋出,剩下的,便是沿著最終確定走向的神展開了。姜戈頂著主角光環,重現上世紀五六十年代西部片中的以一敵百的快槍豪情。只是白人換成了黑人。
姜戈(Django)這個名字在上世紀的西方很常見,「大概有四十多部這樣的電影有這個叫做姜戈的人物」(昆汀語)。但昆汀特意向1966年的義大利西部片《姜戈》致敬,在糖果莊園,姜戈向一位槍手拼出自己的名字D-j-a-n-g-o,「D不發音」,姜戈說,槍手回答:「我知道。」
他肯定知道,因為他就是1966版《姜戈》的主演弗蘭科尼羅。
類似的彩蛋很有趣,可以有效地延伸影片的外延。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正是西部片的鼎盛時期,觀眾喜歡看到牛仔裝的槍手躍馬揚槍,懲奸除惡,最後在夕陽荒漠上留下一剪落寞卻瀟灑的背影。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便成為了西部槍手最完美的代言人。但到六十年代末,西部片走向了無法挽回的沒落。一方面因為觀眾厭倦了純粹個人英雄的套路,另一方面,社會的去種族主義化、對西進運動的反思等,也使得西部片頌揚的正面角色受到質疑。這也是為什麼1992年克林特伊斯特伍德自導自演的《不可饒恕》會成為經典,沒有人比他更能代言西部槍手的輝煌,也沒有人比他更能表現西部片的沒落。酣暢淋漓的生死對決變成獨木難支無以為繼,視覺刺激轉入人性刻畫,本片在深化西部片題材的同時,也變相地為這一題材畫上休止符。
此後的西部片更是寥若晨星,偶爾出現幾部作品,既缺乏重現六十年代肆無忌憚的氣魄,又無法達到《不可饒恕》的探索深度。所以說西部片已死,也不為過。
《被解放的姜戈》無疑給西部片愛好者們帶來了久違的快感。一身痞氣的昆汀絕對不會故作深沉地去呈現牛仔和槍手的生存境遇,他的惡趣味與六十年代西部片的氣質一脈傳承,快槍快馬,一擊爆頭!殘肢血漿,以及時時處處的不確定性,這不才正符合西部槍手們真正的生存狀態麼?
將主角換成黑人,也算是傳承中的突破。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銀幕上,如果人們看到一個黑人槍手「殺白人,還賺錢」,震驚之情不會亞於片中看到姜戈的那些人。
但傑米福克斯的表演並不算出彩,回想一下,我們的姜戈除了掏槍的動作比較快,以及胯下的槍比較長外,還有什麼令人印象深刻的細節麼?
木有了。
倒不是說傑米影帝的表演上有什麼問題。不出彩,一方面是受角色本身的限制,一個憤怒、救妻心切的黑奴,本來就不需要太多的話語和表情,而昆汀的電影中往往話嘮更受歡迎;另一方面,與他配戲的這幾位,氣場都不比他弱!一開始扮演醫生的克里斯多福·瓦爾茲就用優雅與睿智蓋過了傑米,等到了糖果農場,薩繆爾傑克遜扮演的老賤奴舌燦蓮花一派奸相,小李同學更是回眸一笑氣派十足,一搭一唱間就完全將兩位正面主角戲給搶了。薩繆爾傑克遜演的老黑奴簡直成了精,剛出場時竟然沒認出他來,待到一張口,那獨特的聲線才讓我發覺原來是這廝!在席間,他就像負責和聲的,小李一句,他搭半句,活脫脫一副狗仗人勢的賤奴形象。國產劇中的漢奸、太監等角色,可以以其為參考。
現在很多人談起昆汀以及這部《姜戈》言必稱《低俗小說》,說他後期作品沒有一部能達到《低俗小說》的高度。竊以為大可不必,《低俗小說》在那個年代開創了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敘事方式,令人震驚,遂被高高捧起,成為經典,但並不意味著導演就一定奉之為圭臬,註定無法超越。電影與文學一樣,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就怕秉著成見先入為主。個人認為,就流暢度和整體節奏而言,《被解放的姜戈》毫不亞於《低俗小說》,高於《無恥混蛋》。
《被解救的姜戈》影評二
文/李劼
《姜戈》是一部靠幾個大牌演員撐出來的成功商業片。該片要是拍攝在五十年前,是具有挑戰性的經典。然而在黑人成為美國總統的時代,不說媚俗至少是順應潮流,政治正確。情節編造尚可(這可能是昆汀獲編劇獎的原因),美學上了無新意可言。結局太好萊塢了。同樣源自西部片,黑澤明50年代的《七武士》別出心裁,更上一層樓,2012年的《姜戈》只是追尾式的臨摹。若要說好看,可能還不如「The Quick and the Dead」,也是由萊昂納多參演的。
昆汀為了在《姜戈》中讓自己儘量深沉一些,刻意使用德國文化元素,諸如尼伯龍根指環,貝多芬音樂之類,還模仿莎劇《哈姆雷特》裡的玩弄頭蓋骨。哈姆雷特拿著頭蓋骨講說的是哲學,萊昂納多把玩著頭蓋骨表演的是連美國小學生都知道鄙棄的種族歧視。在文化上,昆汀離德國精華、英國傳統實在太遙遠了。即便是暴力美學,英國人一部《發條橙》就足以讓昆汀的努力黯然失色。
神話是一個民族的心理原型,神話人物是一個民族的本真造型。昆汀的無知在於,誤以為將一個黑奴少女比作日耳曼神話裡的公主既可以取悅美國黑人族群,又可以解構歐洲文化中心話語。殊不知,美國黑人族群並不受用,德國人更加不會以此為然。這就好比將美國牛仔比作刑天既會讓美國人感到莫名其妙,又會讓中國人覺得好笑。更何況,黑奴少女與日耳曼神話公主之間根本不存在任何隱喻關聯。
昆汀的《姜戈》與周星馳的《功夫》相類似,都是東拼西湊的模仿之作。殘酷殺戮配之於貝多芬的《致愛麗絲》,讓人想起《沉默的羔羊》裡霍布金斯演的一面享受鋼琴奏鳴曲一面殺人的場面。骷髏論道抄自《哈姆雷特》。絕地反擊的復仇,則是好萊塢電影用濫了的模式。更不用說其中諸多西部牛仔元素,幾乎全都可以在無以計數的西部片中找到。就這樣了,不想再多說什麼。
昆汀電影受到大陸諸多知識分子的熱捧,再度證明了這些人在審美上的半文盲狀態。大凡歐美左翼的文學、學術、藝術,總能在大陸獲得市場。從八十年代的薩特到 九十年代的德希達。在電影上也一樣。以前是奧列弗斯通,現在又是昆汀這部東拼西抄的姜戈。說淺薄都是抬舉。只能說,娛樂性很強,看著玩兒不會累。
二0一三年九月十一日於紐約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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