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麥兆輝和莊文強,二人算不得香港最頂級的導演,但編劇能力卻絕對是上上之乘。成就一部作品或許並非難事,而借一題,成就了一個系列,則實屬不易。從當年絲毫不遜於《英雄本色》、《倩女幽魂》等經典三部曲的《無間道》系列,再到如今的《竊聽風雲》1、2、3,麥莊作品向來保持高水準,尤其在故事的運籌帷幄上。這倒正應了好電影的定律,以好故事為先。
5月底剛剛上映的這部《竊聽風雲3》,儘管也被部分觀眾質疑「你死我殘」的結局略顯「虎頭蛇尾」,但整體上超強的節奏推進,更接地氣的「房地產」題材,加上眾星雲集的精彩群戲,令這部麥莊新作收穫一片好評。至於「竊聽風雲」系列還會不會有第四部?隨著試映場口碑爆棚與公映後不斷攀升的票房,導演原本「終結篇」的說法也鬆了口:「現在還不知道,選擇權在觀眾手裡,看大家要不要讓『竊聽風雲』繼續。」
聚焦熱點
展示香港人努力生活 仍無奈於現實
不論是第一、第二部的金融、股市,還是這第三部的房地產,「竊聽風雲」系列可謂部部聚焦當年最熱社會話題。能做到這一點,實屬不易。
故事就從新界村屋改造說起。香港城市化建設進程中,農村大量土地被開發商盯上,賤買貴賣讓不少搞房產生意的商人一夜暴富。這時,有的人貪慾開始作祟,想要分一杯羹,影片講述的就是這樣一場由欲望而引發的血戰。相比於前兩部的警匪「外衣」,《竊聽風雲3》的房地產故事則更接地氣。就算對「丁權」和「丁屋」這種香港特有的房產政策,對內地觀眾而言並不熟悉,但近幾年內地也持續熱門的房產話題,依然讓觀眾沒有距離感。片中地產界的蠅營狗苟,是內地觀眾「熟悉的味道」。「你信不信在你家旁邊建個垃圾場」之類的臺詞比比皆是,怎能不讓人會心一笑?
而主演劉青雲在談到《竊聽風雲3》影射現實時,則直言目的並非為小市民出氣。影片最後想表達的是,香港人努力生活,無奈世界進步快,社會發展迅速,市民也阻止不來,到頭來失去很多重要的東西,最後更是哀傷結局。
凸顯人性
赤裸裸的暗黑中還有幾抹亮色
除了選材上一脈相承的貼近現實,《竊聽風雲3》在對人性的挖掘上同樣延續了該系列特質。兩位編劇出身的導演利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將矛盾與暗喻都隱藏在了故事之中,一條「人慾」作為主線,錢欲、權欲、性慾數條暗線分散開來,而每一條暗線最後又匯集到主線上。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利益,弱勢的村民裡也有惡霸,兄弟之間也可反目成仇,親生女兒還會對父親見死不救……在這張龐大的利益網裡,每個人都是繩索上的螞蟻,為了一寸地最終拼死相向,其慘烈既真實得可怕,又讓人不得不正視這個弱肉強食的殘酷世界。
而在這各種情感夾雜的黑暗基調上,影片也非一黑到底,導演採用了幾段浪漫化的橋段,試圖衝淡這種暗黑的氣氛。例如兄弟共飲高歌,周迅吳彥祖的對手戲,都為影片添了一抹亮色,讓人能意識到現實還有美好而純真的一面。而這種人性的暗黑與光亮相對照,導演所寄予本片的現實嘲諷以及美好期盼也便一目了然。尤其是影片最後,田園村落後的高樓大廈瞬間倒塌,極具象徵意義。
群戲精彩
主角配角內地角合力呈現全給力
與影片節奏緊湊的劇情推進相比,片中眾多大明星的表現更吸引眼球。先有劉青雲、古天樂這對老搭檔再次擦出火花。片中,他們曾經是在新界一起長大的兄弟,但由於對新界土地的態度不同,古天樂扮演的「阿就」和劉青雲扮演的「陸金強」展開了一系列的明爭暗鬥。古天樂深藏不露,對複雜陰暗人物的塑造早已駕輕就熟;劉青雲飛揚跋扈,霸道裡有調皮,殘忍中有情義,渾身都是戲。最後他們在廢車場的撞車對決,更是精彩殘酷。而吳彥祖則放棄了以往帥氣形象,扮演一名竊聽高手,時而有「技術宅」的柔弱,時而展現鐵漢子的威猛,最後還要戴著草帽代表科技文明向傳統的農業文明來了次致敬。此外,林家棟、方中信、吳孟達、曾江等各位香港金牌配角的演出,也再一次聯合促成了這齣精彩的群戲。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黃磊、周迅兩位內地影星在這部「港味十足」的影片中表現得可圈可點。周迅扮演一位新界的女農民,還與吳彥祖和劉青雲上演了一出「三角戀」。操著一口並不算很標準的粵語,周迅卻沒有令觀眾跳戲。相比之下,黃磊的角色無多少出彩之處,但他如今的模樣,倒與片中大陸富商的角色相得益彰。
晶報專訪
導演回應質疑?
《竊聽風雲3》不是「高智商電影」
由於影片節奏推進很快,人物、線索都多,不少觀眾反應如不從開頭看起或中場離席,都會看不明白,「高智商電影」標籤隨之出現。
莊文強:「當然不屬於高智商電影。影片就是人物故事比較複雜,探討人性本質而已。其實是有點整蠱的,在三部之中,這一集是最難拍的,雲集了眾多角色,有人特意留意了,有21個角色,這麼多角色的調度,是比較困難的事。」
不希望電影太悲觀
雖以地產黑幕為主題,但因片中各種奇葩臺詞和橋段,試映時觀眾不時笑場,是否有意「弱化」警匪元素拍成喜劇片?
麥兆輝:「沒可能,我們不是刻意要講笑,但有時現實就是很可笑的。」
莊文強:「我們的電影一直都不希望太悲觀。有些笑點確實是故意的,一部片如果從頭到尾一直很緊張會很奇怪,就像以前《無間道》也常常要搞笑。我一直相信電影不應該太單一,我自己如果看到人太認真,會很想笑,所以拍戲方方面面都要考慮到,起碼有希望一點,不要搞到那麼慘。」
那首突然響起的《風雲》是刻意的笑點
片中幾兄弟曾合唱顧嘉輝作曲、黃霑填詞的上世紀80年代經典歌曲《風雲》,但感覺相當突兀,引發笑場。為何做此安排?
麥兆輝:「應該說這首歌就是刻意的笑點。我覺得這首歌選得很對,認真聽就會覺得水準是很高的,最重要的是情緒、感情的表達。選這個歌還有個原因,就是因為影片故事複雜。每一次給演員說戲,他們都說很複雜,這部戲到底是講什麼呢?其實就在這首歌裡,人事變遷,有些感情就是回不去了。」
角色造型來自真實生活
很難想像片中方中信的蘑菇頭、劉青雲的花襯衫屬於這個時代,但《竊聽風雲3》確實講的是當下的故事。為何在人物造型上刻意復古?
麥兆輝:「我們絕無刻意。你不相信可以去新界走一走,現在的新界人就是這樣的打扮。年輕人可能好一點,上了年紀的新界人就是穿這樣的衣服,剪這樣的髮型。因為他們本就不想改變。」
「撞車戲」與《掃毒》沒有「撞車」
結尾撞車戲被質疑與《掃毒》有點像,這是巧合嗎?
莊文強:「你不知道我們拍的時候多怕啊,很怕,包括那場唱歌戲。就是他們說我們有唱歌,我們有撞車,但那時候我們劇本都寫好了,我就問古天樂跟劉青雲怎麼辦。他們都說不一樣,完全不一樣,你放心,你去拍。情感和表達的方法都不一樣,比方說《掃毒》唱歌,他們是(現場)很隨意的唱,我們就弄的有點像歌舞片,真的變成歌聲了。然後兄弟撞車,《掃毒》就幾臺車子互相很糾結地撞在一起,而我們是很大的車在撞,還有廢車掉下來,古天樂劉青雲就覺得跟《掃毒》很不一樣。」
片尾小男孩不計前嫌安慰仇人是傳遞正能量
影片結局,飾演周迅兒子的小男孩主動跑上來安慰「仇人」劉青雲,令觀眾感嘆「狗血」。
麥兆輝:「難道應該安排小男孩上來踹劉青雲嗎?其實片子裡小男孩也許並不知道誰是殺害他爸爸的罪魁禍首,他也許只知道是古天樂開車撞死他爸爸。而劉青雲扮演的角色,是這麼多年照顧他和他媽媽的那個人,他有這樣的反應很正常,而且我們也並不想把小孩設計成心懷仇恨的人,小孩子是單純的,也希望通過小孩子傳遞一種正能量。」
「跛腳」古天樂挺悲情
古天樂的腳部殘疾設計,從《竊聽風雲》第一部就有展示,這次是為了做呼應,還是原本就需要一個有缺陷的主人公?
莊文強:肯定是想設計出這樣一個人物。其實是講他這樣一個人,在村子裡面也有一幫很好的兄弟。可是他這幫兄弟都是富二代,這幫富二代因為有血緣關係,可以承繼很大的權力。但古天樂就沒有,他為大家犧牲了那麼多,連腳都沒有了,然後他的愛情也沒有結果。
一直想找黃磊演戲
片中黃磊出演一個內地背景的開發商,與葉璇是夫妻,有華爾街金融背景,外表忠厚但心思縝密,給人印象很深。
莊文強:「其實早在《夜半歌聲》時就知道黃磊了。當時我還在念大學,那時香港觀眾尤其是女觀眾都覺得,黃磊比張國榮還帥。香港媒體也報導了很多黃磊的事,那時他就當了《號外》雜誌的封面,我覺得他應該是未來的超級巨星。不過後來黃磊好像消失很久,我一直想找他演戲,才知道他去當了老師。這次是經過王學兵的經紀人介紹認識。《竊聽風雲3》想找一個不要走出來就兇巴巴的角色,黃磊的氣質、外貌都很適合,因此就請了過來。」
晶報記者 程瑛
關鍵詞解析
何謂丁權
關於影片中的關鍵詞「丁權」,網上的解釋是香港遺留40餘年的土地特權。所有鴉片戰爭前就居住在新界的家族,每出生一個男丁,自其出生起,便擁有一定面積的土地使用特權,可在此建屋。而在實際中,正如片中反應,丁權存在買賣現象。
這也是麥莊希望展現的影片中所有問題的根源——「丁權的問題其實在於不公平。」莊文強認為:「丁權為什麼可以成為買賣?首先,有丁權的人卻沒用這項權利住在房子裡面,這是一個問題;其次,為什麼只有新界的人有丁權?最不公平的地方是,不是每個人都有丁權。」因此關於房地產、關於貧富差距的衝突便不是來自於「你比我富」或者「我比你窮」,而是來自於「你比我富,是因為你爸比我富」。在麥兆輝看來,「現在大家在房地產上做的事情不是建更好的房子,而是怎樣囤積更多的房子,囤積更多土地,這已經不是生產了,但為什麼你沒有勞動沒有生產卻還能賺到那麼多的錢呢?我們的影片就是在講這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