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已死?老國貨鋼筆走在抄襲的不歸路上
2021-02-08 玩物志10 塊的「 kaweco 短鋼筆」，19 塊的「凌美」，30 塊不到的「百樂 78g 」。
山寨文具品牌多了，連老牌國貨英雄鋼筆竟然也混在其中。
怎麼？
堅持了八十多年，走過國產鋼筆最輝煌的時代的英雄。
也淪落到「一切為了謀生」的境況？
曾經，英雄墨水、英雄鋼筆都被作為禮物，珍貴收藏。
如今它卻換上了花花綠綠外殼，以抄襲回歸。
難道它將沒落為國產文具殘酷的「回憶殺」。
\ 國貨鋼筆，你怎麼了？
▲ 英雄 359 抄襲凌美. 圖片來自：淘寶賣家
2014 年前後，英雄推出英雄 359。
▲ 英雄的 logo 尤其刺眼. 圖片來自：露天拍賣
它被文具愛好者調侃為凌美和百樂的孩子，抄襲得完全不顧顏面。
▲ 英雄 359 「融合」了百樂和凌美. 圖片來自：知乎
除了筆帽和筆桿是英雄的 logo，外型與凌美狩獵系列簡直一模一樣。
▲ 正版凌美. 圖片來自：發現- CLASSICUP
還非常有創意地融合了百樂微笑鋼筆的糖果配色。
而且價格只有微笑鋼筆的五分之一，凌美的十分之一。
當然也有人認為英雄 359 用起來比正版的順手，這涉及到中外寫字的習慣問題。一般針對漢字使用者的鋼筆筆尖阻尼較大。
在這方面，英雄比凌美有經驗，只不過英雄自認為需要一個別人的「外殼」。
▲ 正版百樂 78g. 圖片來自：淘寶
歸入在英雄的「統治」下的永生，推出了神似百樂 78g 的永生 659。
以原版三分之一的價格成功打入市場。
▲ 永生 659，大家來找不同. 圖片來自：奇摩拍賣
還趁著德國百年老筆 kaweco ，進入中國帶起的短鋼筆熱。
火速推出永生 3007 口袋筆，企圖 cosplay kaweco 。
▲ 外形上完全抄襲 kaweco. 圖片來自：淘寶
這短鋼外型還真的抄襲得「不拘一格」。
kaweco 不同材質的筆桿都順手拈來，也算抄得很敬業了。
它在網上賣 10 元左右，大概是原版價格的幾十分之一。
▲ kaweco 真容. 圖片來自：JetPens.com
作為一名鋼筆愛好者，玩物君要得罪地講一句「kaweco 比抄襲品好用幾十倍倒不至於，但贏個十條街還是綽綽有餘的」。
看到抄襲得如此粗糙的「新英雄」，讓人惋惜起那個以派克為生產目標的老英雄鋼筆。
與大部分的老國貨一樣，英雄鋼筆擁有著國產文創該有的文藝和厚重。
1931 年，實業家周荊庭創辦自來水筆製造工廠「華孚金筆廠」，開始生產華孚、新民牌金筆。
▲ 30 年代華孚金筆廠. 圖片來自：英雄集團
周荊庭原來是從事自來水筆進口經銷業務，後來在做生意時，意識到自來水筆將成為社會新風氣。
經過多次到國外考察，還聘請了外國技師，回國辦廠。
華孚金筆廠生產的鋼筆參照老式派克鋼筆式樣，不過高級金屬筆尖基本是自製。
帶著國貨名號，價格也要比進口筆低。
當時的華孚、新民牌鋼筆在國內非常受歡迎，產量不斷上升。
▲ 新民金筆包裝. 圖片來自：每日頭條
雖然銷路打開了，但剛好是處於國難時期。
這個帶著新思想色彩的「新民」牌鋼筆艱難輾轉，總歸沒有離開上海。
在這個特殊時期，除了鑽研自來水筆生產技術。
華孚金筆廠增加了墨水部，生產「新民」、「華孚」牌紅藍墨水。
這就是後來人手一瓶的英雄墨水初版。
▲上海工商業彙編 1937：新民金筆廣告 圖片來自：中國鋼筆論壇
無論是國難時期，還是往後幾十年的發展歷程中。
每一個時代的轉折點前，英雄都選對了方向，也成就了國貨史上最光榮的履歷。
「100」這個數字在中國文化裡有著大大超越這個數字的深遠意義，它賦予人們一個完美無瑕的新理念。
50 年代末，大名鼎鼎的 100 型鋼筆誕生了。
這個偉大的誕生，有了鋪墊的序幕。
一是筆廠的點銥技術取得突破，二是「大躍進」年代的到來。
▲ 派克 51 是當時最高制筆標
國家對華孚金筆廠的要求也很「簡單粗暴」，就是跟著世界制筆浪潮走，造出派克 51 那樣的金尖鋼筆。
研發用時 9 個月的 100 英雄，為 12k 金尖鋼筆。
從 1958 年試製到 1960 年 10 月一共生產了 152 萬多支。
造鋼筆就像「學雷鋒」，上海電影製片廠當時還拍攝了電影《英雄趕派克》以宣傳和記錄。
足以見得，英雄鋼筆當時在民族工業中的地位。
100 英雄的誕生雖然很「犀飛利」，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它承載著超英趕美的理想。
上海英雄金筆廠工程師葛逸華的《英雄 100 型金筆改型設計工作回顧》，詳細記錄了 1960 年對推出兩年後 100 型鋼筆調查發生的問題：
調查中發現使用 2 年左右的 100 號金筆質量上不盡如人意，有的問題還比較嚴重。
如尖套口碎裂佔調查總數 35％，銥粒磨損嚴重的佔 35.9％，漏水(包括初期漏水、滲水)佔 25.8％，斷水(包括間歇斷水)佔 14.5％，吸水量不足佔 9.6％，鍍鉻零件剝落泛黃佔 29％，
此外還有筆夾擺動、筆尖移位、護膽管脫落、吸水彈簧轉動以及外觀造型等方面的缺陷。
不得不佩服 60 年代制筆人的這種「死磕」精神。
▲ 英雄 100. 圖片來自：文具博主 @咖啡少年 Akilla
經過幾年的改型設計，1964 年新 100 型金尖鋼筆推出市面。
100 英雄變成英雄 100，筆尖也從 12k 升級為 14k（一般成分含量越高，金尖越軟，更耐磨、抗腐蝕）。
100 英雄早已退出歷史舞臺，升級品英雄100 則暢銷了幾十年。
國家投入如此大的人力物力去造鋼筆，這是既是製造業發展的必然，也是社會發展史上的偶然。
▲ 英雄 100 （全鋼）. 圖片來自：筆周記
直到今日，五大頂尖品牌（派克、萬寶龍、百利金、威迪文、犀飛利）佔領中高端鋼筆市場。
日產鋼筆雖然正在崛起，但老國貨品牌，英雄 100 仍是鋼筆愛好者心中的「白月光」。
就如知名文具博主 @咖啡少年 Akilla 。
她雖是德產筆愛好者，卻還是收藏著國貨鋼筆「英雄 100」。
▲ 1965 年產的華孚 616. 圖片來自：新浪博客 @the1man
至於英雄另外一支明星產品，是售價更大眾的英雄 616。
它的前身華孚 616 在 1961 年設計推出，基本確定了暗尖造型。
1966 年華孚金筆廠正式更名為英雄金筆廠。
往後的二十多年，英雄都處於穩定發展狀態。
80 年代，派克還曾經上門拜訪，非常認可英雄的點銥技術，也希望英雄能夠為它代工。
當時頂著「民族光環」的英雄，果斷地拒絕了這筆生意。
▲ 中英聯合聲明使用的英雄. 圖片來自：每日頭條
曾經英雄鋼筆不僅是國家驕傲的工業品，甚至出席過至關重要的歷史現場。
它多年來風光無限，還走進了尋常人家。
也許我們的父母就是用著「它」寫過情話，籤下婚書。
可沒想到， 90 年代國外文創品牌突然蜂擁而來，迅速佔領了整個文具市場。
1999 年後，英雄鋼筆業績直線下降，工廠減產，原有資產縮水，工廠員工大量離職等壞消息不斷傳出。
從那之後，英雄「國產品牌」便不再得到特別的優待，生產技術也沒有取得大的突破。
它作為曾經的國貨驕傲，為了求生卻選擇這條最低劣的抄襲之路。
英雄的戰敗，是傳統製造業與資本博弈的戰敗。
最終於 2012 年時，英雄在上海聯合產權交易所的掛牌賤賣。
雖然後來並沒有「賤賣」沒有成功，股權也沒有轉移。
但卻讓人們關注到了英雄鋼筆，早已不是當年的英雄。
▲ 祁連山路的英雄經營部. 圖片來自：Hi藝術
儘管英雄的管理層在採訪中透露，2015 年的英雄鋼筆已經走出困境。
但從英雄這幾年的出品來看，它已選擇「跪下」。
低劣的抄襲，讓英雄的「重生」相當屈辱。
剝離上市公司，經歷重組不是英雄故事的結束，抄襲才是英雄靈魂的真正死亡。
▲ 祁連山路的英雄老廠. 圖片來自：Hi藝術
在無紙化發展和外來品牌衝擊之下。
鋼筆製造業式微，難以吸引資本來推動生產技術革新。
比英雄更早誕生，經歷過更多資本戰爭、歷史洗禮的派克。
它依然能夠高貴地躺在陳列專櫃，以奢侈的售價挑選買家。
而當年戰功赫赫的英雄，卻只能頂著他者皮囊。
如今躲在小店的角落裡，被可笑地販賣給不知它輝煌過去的小學生。
▲ 英雄 616. 圖片來自：花記
現在各種網絡電商、文具攤，販賣的英雄老廠「90 年代存貨」，不一定是來自 90 年代。
只是文具消費者們都知道，英雄 616 鋼筆生產時間越早質量越好。
而「英雄老廠存貨」不過是筆迷們追憶的精神安慰罷了。
現在，上海英雄老廠停產，上海英雄也已變成了「麗水英雄」。
玩物君寧願買一把 616 來碰運氣，也不願意買毫無底線抄襲的英雄「新品」。
▲ 80 年代產英雄 616. 圖片來自：西安晚報
其實上世紀的國產鋼筆品牌們，都有類似的經歷。
不管是英雄、永生，還是因「高性價比」在國外走紅的金豪。
為了生存都不約而同走上了抄襲的黑路，選擇放棄尊嚴，
▲ 抄襲凌美的金豪 599 在國外大火. 圖片來自：YouTube
曾經，華孚金筆、金星、博士、關勒銘並稱四大名筆。
可現在。
華孚金筆，抄襲求存；
金星制筆，幾乎停產，賣一支少一支；
博士、關勒銘與永生命運相似，併入英雄筆廠，而後被「廢棄」。
筆廠未亡，但英雄已死。
一代英雄以抄襲作為退場，可算是晚景悽涼了。
鋼筆愛好者們，只能一邊心碎童年回憶被毀，老國貨自我放棄太沒出息，一邊盼望國產文創下一個更有尊嚴的回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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