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的一天,有點雜亂和汙穢的錄像廳內坐滿了人。幾個社會青年模樣的人叼著沒有過濾嘴的香菸,他們的拖鞋散亂在地上。
我是這群觀眾中為數不多的幾個小朋友之一。那時候,我們這座小鎮的錄像廳大多數都沒有投影屏幕,所謂的當時的大屏幕電視機成為了替代品。
那是一部令我印象深刻的電影,名字我還清晰地記得《天若有情2》,主演:郭富城、吳倩蓮。
那部電影有著一種對於年青人甚至孩子來說莫名其妙的煽動力,對愛情的嚮往和懵懂,對力量的崇拜和衝動。尤其這部電影裡,速度與時間的變換與光影閃爍間,充斥著愛情的捉摸不定和曖昧不清。
我一下子記住了導演有點奇怪的名字:陳木勝。
對於一個孩子而言,1993年,《天若有情2》,郭富城,陳木勝,像一個又一個時代的切片,又是一個又一個影像的片段,沉澱在內心深處。
對於一個毫無審美意識的小朋友而言,那種力量與美感,原始而具有穿透力。它不一定深沉和深刻,但是有張力和美好,有的時候會像幻燈片一樣在眼前一晃而過,你甚至會嗅到一股當時錄像廳裡濃重的味道。
於是,陳木勝這個名字,便成為許多70、80後童年記憶的一部分。
那時候的杜琪峯,還沒有形成完全風格化與個人化的影像,在英雄片與動作片的市場上,叫得最響的依然是吳宇森和《英雄本色》。
作為杜琪峯曾經的助理導演,他雖然不在杜琪峯的光環之下徘徊不前,但是他始終也沒有突破個人的局限,他的電影是屬於香港電影導演的電影,但很難說,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標籤和代表一種意義。
但1993年的那部陳木勝導演的《新仙鶴神針》,在眾多當時的新武俠電影裡脫穎而出,甚至成為經典娛樂電影。它的存在,不在於形式上的藝術感,而是它在形式上的時代性,它由各種武俠元素拼貼而成,故事看似支離破碎卻暗合武俠敘事的內在邏輯。它完整地呈現了那個時代的電影人對於武俠電影的嶄新理解和詮釋。
這些在當時的時代性特點,都將成為以後甚至當下的回憶。這些回憶凝聚著集體的閃光點,它帶給人的始終是一種快樂的沉浸。
在之後,陳木勝的動作電影更給人一種過於藉助蠻力的感覺,它固然在影像畫面上好看和刺激,卻過於血腥和暴力,缺乏一種真正意義上的理想主義。
並且他的電影敘事趨於成熟卻缺乏個人的想像力,往往遊走於純粹的動作片與黑幫片之間。
從《衝鋒隊怒火街頭》開始,到《我是誰》、《新警察故事》、《寶貝計劃》,再到《掃毒》,他的電影往往給人留下的只是一部電影的名字,而不是一部電影的風格,無論是影像學意義上的還是敘事系統意義上的。
而2019年,《怒火戰》成為他的最後一部執導的電影。
2020年8月23日,他因鼻咽癌離世。如果他還在,他會在以後成為又一個吳宇森或是杜琪峯嗎?
這可能也是眾多影迷對於香港電影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