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魔王
「姜雲升畢業快樂!」
11月1日,《說唱新世代》迎來總決賽收官之夜,人氣選手姜雲升在舞臺上唱完最後一首solo曲目《芸芸眾生》,至此成為《說唱新世代》全國九強第一個從節目「畢業」的選手。這個夏天,連同姜雲升和他一起從《說唱新世代》走出來的42位rapper們,似乎都通過這檔音樂節目成為了他們想成為的人。
一檔從B站走出來的說唱類節目為什麼能引起廣大討論和全網狂歡?
作為B站首檔說唱音樂類綜藝,《說唱新世代》自8月22日開播以來就備受觀眾好評,直到節目收官,豆瓣評分一直保持在9.0分,4萬人評論中有近66%的觀眾打出了5星。
《說唱新世代》被譽為寶藏節目,不僅推出了像懶惰、Subs、沙一汀這樣的說唱新星,也讓姜雲升、聖代、於貞等這樣對自己、對他人有深刻關懷的創作型選手「吶喊」出自己的觀點。總之,無論是人還是歌,《說唱新世代》的橫空出世都在說唱類綜藝迭代三年之久後,給觀眾帶來新鮮感,也給說唱音樂類綜藝帶來新思路。
依託亞文化之潮流,說唱文化作為新穎的內容,已經被視頻平臺挖掘三年,除了2017年達到流量高峰,說唱節目外在受客觀環境影響,內裡又因人才和老舊的綜藝賽制,讓其發展一度止步不前。
究其根本,說唱節目仍沒有找到屬於自己的核心宗旨,大眾對它的認識還停留在年輕人炫耀自己和對抗世界的泛泛表現。相比之下,《說唱新世代》更像一個突破桎梏的後起之秀,打破了中國觀眾對說唱的固定觀念。
一曲《生命詩》結束,42位rapper集體謝幕,彈幕齊刷刷的「畢業快樂、合影留念」,不難發現,觀眾不再將焦點過度聚焦在總決賽排名上,消磨了競爭性的《說唱新世代》,臺前幕後都散發著peace&love的精神之光。
可以說,《說唱新世代》為觀眾描繪了一個「遊戲的樂園」,以年輕、活力的姿態回歸了說唱的本質。
他們是誰?
「我就是看了這個姐姐的片段來看節目的。」
第一期節目中,明明是實力battleMC的陳近南在黃子韜面前犯起了迷糊,嬌羞的少女狀和舞臺上的女王風範形成反差,正是這一點引起屏幕前觀眾的好奇;而在另一邊「貧窮人紅」的象限裡,「奶熊」那奇沃夫還把其他選手當成自己的「獵物」,他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也會請到同組的阿達娃為他梳辮子。
即便有各自的廠牌和名字,但從第一期節目可以看出,觀眾對這些性格迥異的rapper們並沒有那麼熟悉。
他們平均年齡20~25歲,大部分只是兼職說唱,真正入行也只有1~3年的時間。「該了解的都了解,不了解的慢慢熟悉」,正如姜雲升來到節目第一句話說的這樣,《說唱新世代》總導演嚴敏在選擇選手的唯一標準就是——歌好聽,有好歌。一改常規將外形、背景、名氣等因素通通都被排除在外。
在這42個人身上,觀眾可以看到hip-hop中最重要的精神「Real」。這其中,有年輕氣盛的懶惰、那奇沃夫,也有愛嬉笑打鬧的「綜藝之王」周密、小精靈;有神仙vocal組石璽彤、阿達娃、step-jad,也有老年組TangoZ、生番、斯威特;有AK、Subs、沙一汀、Freezey、C-low組成的「帥哥說唱」,也有聖代、魚翅組成的「文化人說唱」。他們「以歌代己」在節目中展現出各色各異的樣貌,讓觀眾都能找尋到喜歡和欣賞的樣子。
看似不為人熟知,但這些人中也匯聚了不少在去年《地下8英裡》比賽中嶄露頭角的選手:GM仙是長沙站冠軍,張愚歌是長春站冠軍,萬賽文是呼和浩特冠軍,TangoZ是杭州站冠軍……《說唱新世代》在選人上真正呼應了「新世代」三個字,新人、新秀成為節目內容的養料。
更重要的是,這些實力新秀代表的不僅是閃光,縱觀他們在節目中的表現和作品,不難看到每個人在光鮮亮麗的舞臺上,都暗藏了不為人知的一面:觀眾在懶惰身上看到的是成長、在Freezy身上看到的是留學生異國他鄉的苦楚,在陳近南身上看到的是御姐背後的可愛柔軟。他們用最有力的rap書寫自己,詮釋人生的正面與背面;他們亦兇狠亦柔情,亦單純亦深沉,千變萬化。《說唱新世代》通過選手給觀眾剖開了一個維度:人和人生都有AB面。
節目中,選手不是工具人,他們就是他們自己,也呼應了姜雲升說的「你一定能夠成為你想要去成為的人」。《說唱新世代》通過性格不一的選手向觀眾輸出了這樣的價值觀,正符合如今年輕人的價值觀。
當然,他們也不只是他們自己。
嚴敏曾在採訪中表示,《說唱新世代》的節目宗旨或者說說唱的本質是發聲,是弱勢群族的發聲,被忽略、忽視的人群發聲。因此節目才有了「萬物皆可說唱」的核心理念。
由這一理念發散展開,形態各異的選手就不再只是「以歌代己」,他們代表個體也代表群體,他們進一步「以歌繪世」,於是觀眾欣賞到了表達校園暴力、職場性侵、女性議題、世界和平等主題的曲目。
聖代《書院來信》部分歌詞
節目以點帶面,從人到歌,展現了豐富的維度,讓多樣主題在《說唱新世代》的舞臺上五彩開花,思想維度再次拔高。正如「聖代聖代俠」微博名一樣,《說唱新世代》中每首歌都有自己表達的主題,節目以包容的姿態傳遞價值觀,從而起到關懷社會的作用。
值得一提的是,節目還十分尊重多樣的創作形式,如選手魚翅的另類說唱和此前的傳統說唱非常不一樣,但導師馬思唯在節目中也明確表示,自己雖然不是(喜歡)這一類型的,但允許這樣的形式在《說唱新世代》的舞臺上誕生。後期觀眾也的確在魚翅身上發現了驚喜,《我是我最後的目擊者》和《山頂洞人和夜航船》用詩意的詞句和獨特的視角讓觀眾目睹了死亡,又領略了浩瀚的宇宙。
哲學性在《說唱新世代》中瀰漫開來,逐漸以溫柔的絮語代替塵世的喧囂。
「貸人」的遊戲
一句「貸人」就知道你是不是《說唱新世代》的粉絲。
這個詞的來源源於節目裡以嗶特幣作為選手生存的流通貨幣,因而有了「貸款理財說唱」這樣的彈幕梗。
傳統音樂類競賽綜藝強調比賽的刺激性、緊張感,而《說唱新世代》不走尋常路,主打「快樂遊戲」,營造遊戲感,在節目中處處設計「遊戲」。
一開始,節目組就根據選手對提問的不同回答將選手分成四個象限,以2.5小時極限cypher為手段逼迫選手出招,綜藝效果拉滿。同時,節目中設計的層層關卡,如八角籠Battle讓選手首次solo展現、組隊公演比拼考驗團隊協作、圍繞三個主題8小時極限創作被模擬成科舉考試......每一個環節都衍生出一套遊戲玩法,這些遊戲設置圍繞放大選手個性為目的,同時給增加了觀眾在觀看時的遊戲感,每個選手都像在打怪升級。
「贏就是輸,輸就是贏」,這條源於《極限挑戰》的遊戲鐵律也被嚴敏移植到《說唱新世代》中,屏幕面前的觀眾更是會心體會到這一點,一條條「習慣了」的刷屏彈幕都體現了節目的遊戲調性與觀眾的口味高度契合。
除了節目中燒腦的遊戲,導師與選手、選手與選手、導師與導師明裡暗裡都蘊藏著遊戲精神。姜雲升和黃子韜因猜謎而引發了一場「嗶特幣」大戰和連鎖反應,最後以姜雲升贏得30多張嗶特幣獲勝,後續選手紛紛管他借幣生存。
在節目中,嗶特幣是選手賴以生存的流通貨幣,也是導師戰隊PK的籌碼,可以進行贖買和拍賣,而它也關係到選手能否順利繼續接下去的比賽。一個簡單的貨幣設計,不僅從側面展現了每位選手的個性與導師之間的「計謀」,也製造出許多不按常理出牌的真人秀情節。
不可否認的是,嚴敏大膽、出其不意的綜藝風格贏得大眾的喜愛,遊戲感增添了《說唱新世代》的趣味性,這種趣味性也與B站二次元的品牌調性融合在一起。天然的彈幕文化增強了節目中的遊戲效應,在彈幕相當於視頻的二次加工,一方面用戶可以獲得陪伴體驗另一方面又可以對節目內容增加看點。催生出各種綜藝梗、CP組合和B站CP剪輯視頻,節目粉絲充分發揮了二次傳播效應,為節目出圈蓄力。
「窮」或許是《說唱新世代》延續「小破站」一貫的風格形成的第二大特點。相比其他音樂綜藝節目,《說唱新世代》的製作經費是它們的四分之一不到,說唱基地用20天建立在廢墟之上,卻反而形成了末世之感;節目把所有經費都花在攝像、錄音等硬核設備上,而在總決賽時,卻出乎所有人意料請到彩虹合唱團與比賽進行了一次夢幻聯動。《說唱新世代》深諳B站用戶的喜好,通過請擁有百萬級粉絲的up主做評委,覆蓋圈層進一步在站內擴大。
三年過去,小眾文化勝利了嗎?
從2017年說唱綜藝《中國有嘻哈》的誕生至今,說唱這種音樂形式從地下被帶到地上。前有《中國新說唱》的賽制固化,後有《說唱聽我的》的乘勝追擊,說唱綜藝逐漸走向內容同質化,音樂人才和創作形式被節目消耗殆盡,迭代問題日益突出。
加上節目中說唱歌手的負面新聞頻頻出現,說唱這種源於美國黑人文化的音樂形式似乎並沒有找到真正根植在中國本土的綜藝娛樂土壤。《說唱新世代》選擇在這個時候賭一把,更像在夾縫中生存。
以往的說唱節目,觀眾記住的是Freestyle、單雙押、Flow這些專業名詞,它的確能讓觀眾快速了解說唱文化中的專業性,但由於節目的過度娛樂化,使得這些專業名詞僅淪為節目的熱搜名詞,並沒有形成深度普及的作用。其次,相比節目中的歌曲,觀眾更熱衷於觀看選手之間火藥味濃重的battle,但隨著過分渲染真人秀部分,劇本情節這些都被觀眾瞭然於心,形成審美疲勞。
相比之下,《說唱新世代》打破了僵局,沒有冗長的海選環節,沒有刻意製造話題爆點,沒有惡意剪輯消費導師,相反它像一面折射社會的鏡子,在個體和社會關懷上都做到了一個綜藝節目所承載之上的社會價值層面。
在第九期比賽中,聖代以豫章書院事件為原型創作了《書院來信》,他以慣用的情緒說唱的形式為受害學生發聲,得到全場人的respect。但在演唱過程中因為太過緊張,聖代發生了失誤,嚴敏當即表示,會讓他重新錄製這首歌,這樣的舉動正體現了說唱敢於表達的硬核態度。
回歸說唱本質,是《說唱新世代》的本質特徵。它借說唱這種形式表達作者觀點,尤其是為弱勢群體發聲,將中文說唱提升了一個維度。同時,也剔除了許多綜藝的通病,真正讓綜藝為藝術形式服務,而非用藝術形式給綜藝服務。
如同鑑證官李宇春在節目反問選手的一個問題:「手機讓我們自由還是將我們奴役,我更在意的是誰是『我們』」。這樣思辨性的問題在節目中屢屢出現,也體現了《說唱新世代》的第二內核——代言「我們」。
我們,是一個泛指詞,是節目裡選手,也是屏幕前的你我他。《說唱新世代》通過簡單的問答遊戲,表面是對選手的考驗,實則也是對觀眾的考驗,比如「生活在地上還是地下」「放自己一把還是逼自己一把」這些問題,與當下年輕人面對的普遍焦慮息息相關,較能引起觀眾的共鳴,再加上將辯論引入說唱比賽,新穎的形式是選手的觀點表達,也是引起大眾思考的一次心靈拷問。
B站副董事長兼COO李旎將《說唱新世代》定義為一檔「生態型綜藝」。它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節目,而是可以繁榮整個PUGV生態的內容IP。判斷一檔節目是否存在發展的意義和價值,除了其自身的品質和效果外,核心還是要看節目背後的方法論指導和長線發展能力。所以,如果《說唱新世代》有第二季,在「回歸說唱本質」這個前提下,別的說唱類節目可能真的要當心了。
一檔音樂類綜藝不應該只局限於綜藝的形式感與競技性,而是應該回到承載綜藝的載體上來,即藝術形式本身。從這個視角出發,《說唱新世代》用綜藝詮釋了「萬物皆可說唱」,以說唱的形式向大眾傳遞了社會關懷,將說唱這種舶來的藝術形式通過綜藝植入中國本土。
這是中國說唱的勝利,也是小眾文化的勝利,更是理想主義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