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大小姐急著睡陳格,以陳格當時的反應,她大可以欲擒故縱,用點手段就上手了,這個男的明明有興趣,他只是猶豫而已,怕付出更大的成本代價。(話說男人這種生物還能有什麼深奧的東西不成?壓根就沒有)。
但龔大小姐不是趙小姐,如果是趙小姐就有一堆手段出來了,這些手段,龔大小姐未必沒有,當年她在街頭勸男人別打老婆的時候的那功力多嫻熟,她只是不那麼做而已。
龔大小姐是我想睡你就火辣辣的示愛,才懶得跟你迂迴曲折你進我退,這可能是真正的不缺錢的大美女的驕橫,也可能是龔大小姐對愛的理解不同。
總之,她是逮著空子就勾引陳格,如此而已。
如此兩人一直僵持到2014年的一個夏夜,陳格跟她說,他在杭州,讓她去找他。
龔大小姐小黑裙黑高跟鞋紅唇紅手包去赴約,在計程車裡看到夜晚的月亮,她拍個圖發了朋友圈:
「很好的月亮。上一次見到這麼好的月亮還是在長沙讀書的操場」。
那是她從衡山回來後要退學,把陳格喊出去,兩人在操場上沉默散步那天的月光。
我後來問過龔大小姐,在異國他鄉的日子,你不會缺乏性伴侶,客觀來說總有人會比陳格性技巧更強吧,為什麼回到國內見到陳格,還是如此想跟他睡覺?
她很自然的回答說,那當然是不一樣的呀。跟外面的人只是單純的性活動啦,而且也不見得就有人比陳格技巧更好啊,技巧好不好又不是純粹的看玩意大不大硬不硬長不長的,還包括當時的氣氛吧。噯,陳格技巧很好的好不好?
似乎對於放蕩的龔大小姐而言,「自己喜歡對方」這種情愫在性活動中也依然佔著較高比例。當然硬體和客觀技巧也很重要,比如她說過顏書亮床上表現單一了點,不如陳格好。
陳格定的房間在很高的樓層,夏夜的風呼嘯著。
第一個回合他做的挺糟糕的,很快就射了,後面狀態才逐漸打開,重回他們狂熱的青春時代。
當日在長沙的街頭,他騎著摩託車帶著她深夜四處狂飆,她在後座大叫,陳格,你快點再快點!
今日在杭州的夜裡,她還是抱著他急促的呻吟,世界都模糊起來了,霧中看花,水中望月,這也許是罪過,但快樂就好。
龔大小姐膩在他的身上,依偎在他的胸口,說,陳格,好久不見。第二天依然是激情迸發的一天,兩個人仿佛試圖要補回這中間缺失的那幾年,這隻有冰冷的郵件沒有肌膚之親的那幾年。
事後陳格摟著她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抽菸,他抽一會兒,又塞進她嘴裡,讓她接著抽。龔大小姐「撲哧」笑出了聲說,哎呀,真是看不出來你這種人還會緊張啊。那我問你,假如你昨晚一直不行,試了幾個回合都不行,給你口了,你還是不行,怎麼弄?他說,那當然是再也不跟你來往了啊,從此大家恩斷義絕啊。龔笑笑死了,說,陳格,不至於吧?你要不要那麼小氣?她貼著他的胳膊說,陳格,我還以為你不來了,永遠不和我睡覺了呢。
他嘆口氣說,龔大小姐這麼圍追堵截的,我還能插翅飛到天邊去不成?龔大小姐調侃他,陳格,你自制力還是不行啊,你應該跟猴子學一學。人家講的多好。陳格說,得了吧,他那是不關他事兒,所以講的輕巧,真要有個女的今晚敲他房門,那女的還不需要有你這麼好看,猴子他就控制不住,你信不信?「我編排他什麼啊,男人都這樣的。男人很惡劣。龔笑,我覺得我很惡劣。在孫亞心失去孩子痛哭的時候,那一刻我心裡想啊,我這一輩子都要對她好。她太不容易了。但是現在你也看到了。我管不住自己,自從見了你後,滿腦子都是跟你上床的想法,跟孫亞心睡覺的時候也在想你。我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說我的襯衣紐扣扣錯了。龔笑,你就是我扣錯的那顆扣子。反正到目前為止,龔笑,你是我唯一一個我要了還想要的女人,我指在床上。這個誘惑,我克服不了。」在2014年的時候,陳格口口聲聲強調的還是「肉體吸引」這件事,他主要只承認他是受不住肉體誘惑而再度選擇在這個夏夜裡帶著罪惡感來了杭州。
激情完畢後,他們一起去看了龔笑的母親,她在這裡長眠,而她的女兒將永遠懷念她。正廳的牆上掛著她母親的遺像,龔大小姐的床頭放著自己的照片,照片裡的小龔笑穿著一雙紅色的雨鞋,這是她媽媽給她買的一雙雨鞋,縫紉間裡堆著母親的舊衣,是她還沒來得及改裝的那些。她說,年輕時候她好看的,後來她有點土,她不打扮了,發胖了,但她還是可愛的。這跟大學時代龔大小姐在黃奕敏面前講她母親的那種輕佻口吻已經截然不同了,她當年說她母親:「我媽醜,哦,也不是醜,土,主要氣質差吧。啊,怎麼?土還不讓人說了呀?她比我爸的小三小四小五小六都氣質差~」。龔大小姐往舊日歲月裡尋找母親的影子的時候,母女間的怨恨逐漸消解,那愛浮現出來了,儘管她能記起來的不多,但是好歹也有一點點。每一張她能夠記起來的舊照片,關於她母親的記憶,她都對陳格講一遍。陳格聽著聽著把相片簿扔在一邊,猛的一把把她緊緊的摟在自己懷裡。
她引發了他的憐憫,甚至有可能是因愛生憐,那根本是肉體之外的東西,但2014年(不,是一直以來)的陳格死都不願意承認這件事。他不喜歡支離破碎的動蕩的人,他不喜歡龔笑,他不喜歡他自己。他嚮往的一直是李小琪孫亞心這種類型的姑娘。我當年在大學裡最開始對她並不算友好,挖苦她這種女人沒什麼了不起的,主動送上門的女人當然有男人要。她也不以為意,還撲過來跟我親了個嘴。她認為最愛她的人,她的母親對她的愛其實比起普通的母親對女兒的愛,客觀來說不太多,至少表現得不夠,她母親自己就是病態的。當年的顏書亮對她的愛其實也未必那麼絕對,很多女孩的男朋友都比顏書亮做得更好,很少有男生會大年初一把女朋友趕走(不管原因是什麼)。因為她不了解愛的表現形式,所以她某種意義上對陳格情感表現認識是空白的,她似乎從來沒有像普通的女孩那樣想過,也許某個瞬間的陳格是愛我的。龔笑一直說的是,我知道你不愛我,但是沒關係,我愛你就行了。但也正因為有這個心理打底,她比普通女孩更莽撞,沒有那種矜持的姿態,對陳格呈現出一種窮追猛打的「宜將剩勇追窮寇」的戰鬥力,不然以真實的陳格極其敏感被動逃避型性格,也許這兩人早早的就不再聯繫了。院子裡有高高的樹木,還有龔大小姐回來後改造的大工程池塘,樹木的倒影映在池塘裡,魚兒就在這樹木中遊來遊去。龔大小姐跟陳格說,陳格,要餵魚食嗎?我才買了好多。陳格當然不肯喂,他對這一池魚表現得極沒有風度,奚落她說,龔笑,就你這樣的,還養魚?依我看,沒多久,這些魚都得被你養死。龔大小姐這時候想起他讀書時代喝醉了,跟她說他討厭那條魚,笑起來了。
他立刻反抗說,我怎麼小氣了?我在乎嗎?從我讀高中開始,就多的是女的喜歡我,我們班上追我的女的都排隊,不信你去問猴子!我需要在乎什麼魚啊蝦啊這些嗎?然而,那天晚上去餐廳吃飯,他說他實在是受不了這邊的菜,想吃湘菜,於是堅持點了一大份剁椒魚頭。。。
每個人,尤其是支離破碎的人,可能從小立志以後不能跟父母一樣生活,但是他們最終會發現自己跟自己的父母站在同一條河流上。風平浪靜的日子,也許還有一線理智尚存,一旦有風浪刮過來,那麼本能的反應大概又無限的接近父母的反應。這之後陳格每個月都來杭州找龔笑,每月兩三次的頻率,每次來了就呆那麼三五天。他以前就經常出差,在外面跑,他老婆對他這種表現倒也沒有表現出什麼明顯的猜疑。而龔大小姐也對這種情況安之若素,她似乎也並不介意跟別的女人分享他,無形中沿襲了她母親的生活模式。她也不主動打聽他老婆的事兒,但陳格也不瞞著她,有時候還主動跟她說起孫亞心,就像讀書時候跟她說李小琪一樣。陳格吃不慣蘇杭的菜,龔大小姐也學著做湘菜,做得也還不錯,當然她在長沙呆過三年,自己也能接受湖南菜。她給陳格做睡衣,都是自己縫紉機做的,開始陳格不肯穿,後來覺得她做的睡衣很舒服,在杭州的時候就一直穿著了,不肯再穿買的睡衣了。她覺得母親的房子裝修太舊了,但是又不想改動原有的,總是想留個念想,於是自己四處看房子,準備買一套按照自己的心意裝修。陳格不在的日子裡,她也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事兒忙忙碌碌。後來跟陳格一起去龔笑那吃飯,趁著陳格出去接電話的時候,猴子跟龔大小姐賠罪說那晚的事兒,其實他真不是偏袒孫亞心,對她龔笑沒什麼意見,主要是為了陳格著想,讓她別往心裡去。龔大小姐笑笑說,沒事,那事你不說我都快忘了,而且我根本也不在乎別人怎麼說,反正我只在乎陳格怎麼想。猴子被她噎得半天沒說話,算起來他跟龔笑多年來陸陸續續的怎麼也算得上說幾句話的交情了,無論怎麼說,結果人一開口就是「我才不在乎你怎麼想」。「媽的。我早知道那些話說給你聽是沒用的,我那些話都是故意說給龔笑聽的,我知道她沒睡著,看能不能有點用,無論怎麼著,總是個女的,臉皮應該薄點,結果她那太不要臉了」。猴子又說,媽的,現在好了,陳格,連我都開始羨慕你了!一個女的,又好看又有錢又給你煮飯做衣服,心甘情願做二房,最關鍵她還說,我才不在乎別人怎麼說,我只在乎陳格一個人!我他媽怎麼就沒遇到這種女菩薩來渡我啊?讓猴子最震驚/最羨慕的是龔笑的那一句「反正我只在乎陳格怎麼想」,沒有男人不喜歡女人的這種表態,那種漠視一切只在乎我一個人的表態,對於男性這種「雖然很普通但是絕對很自信」的雄性動物來說,這簡直是勳章。這樣大概就很能理解陳格為什麼多年來一直對顏書亮的存在耿耿於懷了。畢竟在讀書的時候,龔笑就是這麼對他說的「你不要送我去學校,免得我男朋友誤會」「今天不能跟你睡覺,他會不高興的」「陳格,我男朋友死了,我夢見他死了」!一般最悲慘的男備胎好歹還能得到一張好人卡,女人至少假模假樣的還會說一句「你是好人,只是我們不合適」,而在龔笑這裡,連好人卡都欠奉,她是會完全漠視你的,注意力完全在另一個人身上。這對於從來就很受女性青睞又驕傲敏感的陳格來說,根本就是沒法忍受的,所以他多年來一提到「那條魚」就會失去他平常最「有」的風度。陳格搖搖頭說,上次那個事兒後,她一直挺怕的,很怕懷了又掉,也比較冷淡。算了,反正也不急。過兩年再說吧。猴子說,嗨,你現在當然不急了。她要起來,你公糧都不夠交的。2014年下半年到2016年年上半年是這段三角戀中三個人都最舒服的一種狀態。陳格那自然是沒得說,日子過得簡直是全世界男人的夢想,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30出頭,正當盛年,家裡老婆規矩,嶽父母人好,情人炙熱美麗,心甘情願做二房,幫你周轉投資金額以千萬計算,自己的事業越鋪越大。這種日子比《蝸居》裡宋思明還要爽,宋思明還要打擊海藻的小貝,家裡醜的強勢老婆還看著心煩,也愁年紀大交公糧有心無力,跟老婆做一回還得用藥物。陳格連性資源都剛好匹配。激情在龔笑這裡獲得,在老婆那裡收穫平靜。而漂流的龔大小姐,此時還是一副獨立於制度之外的情愛態度,秉持的理念依然是「我知道你不愛我,但是我愛你就行」,對「獨佔」無所求,也無道德折磨。她依然像風箏一樣飛著,在地上有人總收線放線,那也是她所求。畢竟世人於她都是「別人」「外面的人」,只有陳格是她在乎的。而對於蒙在鼓裡的孫亞心,既然還沒發現,那麼在她目前的認知裡,她就依然擁有世俗世界裡最好的老公。以陳格對我這種陌生人的善意和周到,對老婆的體貼不難想像,而且因為內疚之心,回家更會加倍對老婆好,這是他的必然操作。這段時間肯定也是孫亞心內心感到很幸福的一段時間,只是隨著後來事情的發展,這種種幸福都變得像吃蒼蠅一樣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