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對於姐姐的感情是什麼?崔仁國說不上來。
可談及姐姐時,不善言辭的崔仁國的眼睛裡冒著點點淚花:「我小時候的幸福都是姐姐給我的。」
姐姐給予的幸福,是崔仁國對於美好最初的體驗。
這樣的體驗也讓他一生都無法對姐姐的離去而釋然,使得他奔赴於全國各地,尋找著姐姐的足跡。
那是26年前,為了使家庭的經濟條件得到改善,從未離開家的姐姐選擇去外面打工。
踏著一片晨曦,崔仁國把姐姐送到了村口,陽光投印在崎嶇不平的石子路上,留下一片斑駁。
「姐,記得寫信,記得寫信啊!」
扎著麻花辮,含著眼淚的姐姐頻頻回頭,在崔仁國的視野之中她漸漸變成了一個小點,直至消失不見。
這樣的目送讓崔仁國潸然淚下。「勇敢。」是姐姐的背影為他留下的詞。
時間悄然逝去了26年,姐姐卻始終沒有寄來一封信,關於她的消息也早已石沉大海。
26年,姐姐的背影在崔仁國的腦海中顯現過成千上萬遍。
眼淚掉落之間,崔仁國終於明白了姐姐背影的意義,勇敢之下更是一種堅毅的孤獨。
「離開家的姐姐也不過是個孩子而已。」崔仁國泣不成聲。
02
崔仁國的童年理應是灰色的。
爸爸終日忙碌在五畝田地之上,媽媽的去世本註定著年幼的崔仁國會過上飄搖、缺失母愛的生活,
可一個女孩的存在卻改變了一切。
女孩的個頭比崔仁國高不了多少,無論去到哪裡,女孩都會緊緊牽著崔仁國。
她的手有著一種溫熱、獨特的觸感,指間已經留有幹活留下的,堅硬的老繭。
小小的木板凳長期放置在灶臺桌前,女孩時而踩上板凳有模有樣地揮舞著鍋鏟,時而往爐子裡添置著柴火。
一個棕褐色,留著年代印記的梭子總被緊握在女孩手中,女孩舉起梭子敲打在浸溼的衣物上,四散飛濺的水漬在不經意間掛上女孩的發梢.
「姐姐」便是崔仁國對女孩的稱呼。
崔仁國總是聽村裡人說著「長姐如母」,不明所以的他總是在心裡默默揣測著這個詞語的意思。
「姐姐就像媽媽一樣嗎?」
姐姐忙碌的身姿讓崔仁國想到了關於媽媽的種種,從未見過媽媽的他不明白媽媽是什麼樣的,也不明白擁有媽媽的愛是怎樣的體驗?
但是這一刻,對於媽媽,他充滿了幻想,美好的幻想是基於姐姐之上的。
「如果媽媽在,也一定會像姐姐一樣愛我。」這樣的想法讓崔仁國的心被幸福緊緊包裹著。
03
為了照顧爸爸和崔仁國,懂事的姐姐九歲便輟學了,一日三餐、家務勞作都落在了姐姐瘦削的肩頭之上。
對於崔仁國而言,最幸福的時刻便是每天放學回家看見桌上擺放著兩個紅油油,掛著晶瑩水滴的桃子。
「姐,我倆一人一個桃。」桃子是姐姐在山上放牛時摘下的。
姐姐總會擺擺手,笑著說早已在山上飽餐一頓。
崔仁國捧著桃子,一口咬下,桃子發出清脆的聲音,爽口的汁水一齊迸發,柔長的味道存留在唇齒之間。
兩顆桃子成為了崔仁國和姐姐心照不宣的約定,慰藉了一天的疲憊,滋潤了崔仁國的心。
記得一次,調皮的崔仁國和姐姐拌了嘴,姐姐本蹲在地上搓洗著衣服,崔仁國一腳把裝滿衣服的水盆踢翻,洗乾淨的衣服散落了一地。
姐姐生氣地衝到了崔仁國面前,抬起了一個握得緊緊的拳頭,就在即將揮出去的瞬間,姐姐的拳頭停在了半空中。
姐姐的臉被憋得紅紅的,鼻尖上冒著細細的汗珠,眼睛裡噙著的淚水依舊難以掩飾地折射出怒火。
時間仿若靜止一般,崔仁國第一次看見如此發火的姐姐,他等待著拳頭的落下和身體的痛感。
可姐姐放下了拳頭,在眼淚掉落的瞬間,轉身牽著牛往山上走去了。
「今天,姐姐不會再帶桃子回來了。「
夜幕降臨,如往常一般,家裡升起了炊煙,軟糯的粥香混合著夏天潮熱的氣息,姐姐在灶臺前忙碌著。
在桌子的角落上,放著兩顆碩大的桃子!
愧疚、自責、心疼一齊湧入了崔仁國的心間,眼淚順著臉頰掉落在了地上,那是崔仁國第一次明白了姐姐對自己的包容。
第二天,崔仁國主動和姐姐一起去山上放牛。
本以為山上會有長滿桃子的桃子樹,可有的,不過是一棵直聳雲天的大樹,在高處的枝椏間零零散散地掛著桃子。
只見姐姐放下了牽牛的繩子,五步並作三步便開始爬樹,姐姐手腳並用,用手拽著樹枝的同時,一步、一步踩上了更高的樹枝。
一溜煙兒的時間,姐姐便沒有蹤跡,只剩下樹枝隨著姐姐的移動搖曳著。
姐姐越爬越高,崔仁國緊張極了。
他仰頭望著大樹,回想著每一顆自己吃下的桃子,才明白每一顆桃子都是姐姐冒著生命危險摘下的。
「姐姐,是最愛自己的人。」
04
與姐姐在一起的時光,每分每秒都是崔仁國難忘的幸福,可自從姐姐打工失蹤後,家裡的幸福便隨著姐姐一起沒有了蹤跡。
爸爸每日每夜地尋找著姐姐,而崔仁國在漆黑的屋子裡整夜地流著眼淚。
一次意外後,爸爸喪失了自理能力,家庭的重擔一瞬之間全部壓在了崔仁國的肩膀上。
「姐姐,為了保護我們的家不知所蹤,而我還有什麼理由不勇敢地面對呢?」崔仁國退了學,一邊掙錢照顧爸爸一邊四處尋找姐姐。
在疲憊、痛苦、流淚滿面的時刻,每每想起姐姐,總能在無形之中給予崔仁國往前走的力量,卻也讓他時刻為姐姐擔憂著。
靠著努力,崔仁國成了家,養育了孩子,也給爸爸蓋了新房子。
為了尋找姐姐,崔仁國和妻子去到了全國各地打聽姐姐的消息。
在《今世緣·等著我》現場,崔仁國終於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姐姐。
原來,姐姐打工外出時迷了路,由於不識字,使得姐姐沒有辦法回到日思夜想的家鄉。如今的她已經在福建組建了一個幸福的家庭。
05
看見姐姐的崔仁國,淚流滿面。
歲月讓二人的容貌改變了許多,卻從未改變彼此渴望相聚、團圓的心情與期盼。
姐姐,對於每一個人都有著迥然不同的意味與表達。
對於崔仁國而言,姐姐意味著什麼呢?
對於崔仁國而言,姐姐,是他對於美好生命最原始的體驗與觸碰。
「責任、付出、擔當、勇敢、勤勞……」
這些美麗的詞彙都可以淋漓盡致地匯聚在一個女孩的身上,只因這個女孩有一個身份:「姐姐」。
在漫長、充滿波折的人生中,姐姐的好就仿若在口中綻放的桃汁,酸酸甜甜。
最為苦痛的時刻,姐姐給予的,充滿包容的愛,成為了他溫暖的慰藉。
是的,對於每一個人,姐姐的意味都不盡相同。
對於崔仁國而言,一聲「姐姐」,便意味著一生的牽掛與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