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播出之前,大家對朱祁鎮的了解只有兩件事,其一是土木堡之變,其二誅殺一代名臣于謙。
前一件發生在他統治的第一個時期,他寵信宦官王振,也正是由於他的建議朱祁鎮草率地親徵,致使20萬軍士官吏慘死,自己也被蒙古將領也先所俘,史稱「土木堡之變」。而這之後,其弟朱祁鈺即位,朱祁鎮統治的第一個階段結束。這之後,朱祁鎮淪為俘虜,期間于謙領導北京保衛戰,明蒙地位調轉,朱祁鎮被放回北京。回到北京的結果就是被朱祁鈺軟禁起來,直到「奪門之變」,朱祁鈺病重,朱祁鎮重得皇位。接下來就是朝廷中一系列「換血」以及冤殺于謙,在此不詳述。
這兩件都是錯事,而且大錯特錯,因而大家對他的評價很乾脆利落,只有兩個字——昏君。
然而,翻閱史書之後,歷史不是我們通常知道的那麼簡單,歷史也不是我們通常想像的那麼複雜。明英宗朱祁鎮,大約他不是多麼有才幹的一個人,但是他擁有一種能力,能夠在無意間徵服對方,無論是部下,還是囚禁自己的敵人,都莫名其妙地為他傾倒。於是小小地感慨一下,上天是公平的,讓你擁有了傾倒天下的魅力,必然就剝奪你傾倒天下的能力。
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朱祁鎮會有那麼好的人緣?
這個問題可以分成兩部分來回答:朱祁鎮當俘虜的時候是不是真的人緣很好?如果是,那麼是為什麼?下面分別闡述。
第一個問題,朱祁鎮當俘虜的時候真的人緣很好嗎?答案是肯定的,他人緣確實不錯,也先至少表面上對他很客氣,時常去看望他,飲食供應不缺,嫁妹妹也是確有其事,朱祁鎮壽誕時,也先甚至親自給朱祁鎮祝壽(「十一月十一日,遇聖節,有也先親來與爺爺上壽,進黃蟒龍、貂鼠皮襖,殺馬做筵席」)。
伯顏帖木兒更不必說,把朱祁鎮當大爺供著,三天兩頭找他聊天,陪他吃飯,安慰他,對他那叫一個好啊,他跟朱祁鎮平時都是這麼聊天的(以下是史書原文):「我每(們)伏侍了皇帝一年,今日天可憐見皇帝回去……(中間省略)今我伏侍你一年,太師今日著我送皇帝來,我這等心裡的話奏在皇帝心裡知道。……你若回家去坐了皇帝位時,就是我的主人一般。我這裡有些好歹,我便表投你。」還有送別時候說的那句話,簡直讓人不忍直視:「我的皇帝今日進去了,再幾時得見?」艾瑪……我都不知道說啥好了……
而其他瓦剌高級官員對朱祁鎮似乎也頗尊重,也先請朱祁鎮吃飯時他兩個弟弟親自給朱祁鎮敬酒(「也先每宰馬設宴仙奉上酒,就自彈虎撥思兒唱曲,眾達子齊聲和之,得知院大同王、賽罕王跪奉上酒」)。劉定之《否泰錄》中說朱祁鎮走時「虜人亦不忍別」,甚至還有「既別去,昂克(瓦剌平章)於中路射麞(獐子),獲之,馳十數裡來獻」的記載,看來昂克跟他關係也還挺不錯;至於普通瓦剌士兵,從袁彬《北徵事跡》中「上在行營,或坐暖車,或乘馬。途中達子達婦遇見,皆於馬上叩頭,隨路進野味並奶子」的記載來看,也是比較尊敬朱祁鎮的。
從上述記載來看,朱祁鎮在瓦剌當俘虜的時候,人緣確實相當好,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他人緣這麼好呢?根據我的想法,主要有三個原因:利益相關,朱祁鎮的自身性格,以及「技安效應」。
第一個原因,利益相關。什麼意思呢?就是瓦剌上下對朱祁鎮還算不錯的態度,是經過仔細考量,權衡利弊後為了利益最大化而展現出來的。
從《蒙古源流》的記載來看,土木堡之變大勝明軍之後,由於種種原因,瓦剌方面軍心開始渙散,內部不穩。而且之後也先一直帶著大軍在明朝邊境轉悠,不僅沒怎麼佔到大便宜,長期行軍,連給養糧草都有些跟不上了。也先心裡也清楚,他並沒有一口吞掉明朝的實力,所以必須做好兩手準備,一方面繼續積極備戰,另一方面,也要保證與明朝方面談判渠道的暢通,以談判求利益。不管是打仗的時候推到軍前使明軍投鼠忌器,還是談判的時候作為談判籌碼漫天要價,朱祁鎮都是一個非常好用的工具。在這種情況下,朱祁鎮作為瓦剌手中最大的籌碼,自然會受到高度重視。所以至少在表面上,也先對朱祁鎮一直比較客氣,給他的待遇也還湊合,畢竟朱祁鎮還是很有用的,之前錢皇后搜集宮中財寶當作贖金已經讓也先嘗到了甜頭,如果把朱祁鎮玩殘了,以後還怎麼跟明朝談條件?同時,對朱祁鎮表現的殷勤一點,其實也是一種姿態,告訴明廷己方並非沒有談判的意願。為了防止籌碼貶值(明朝另立新君),也先甚至還單方面的給朱祁鎮搞了個復位儀式(哈銘《正統臨戎錄》:「也先聚會眾頭目,殺馬筵席,復立爺爺做皇帝」)。當然了,這種儀式除了自我安慰之外沒有任何別的用處,但這至少表明了也先的態度——他是實用主義者,為了利益最大化,對朱祁鎮好點兒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而且,據說也先的媽是被擄掠到瓦剌的南方漢人,她也曾勸過也先善待朱祁鎮,也先看來還挺聽媽媽的話的。
甚至連伯顏帖木兒對朱祁鎮的態度都有很多值得玩味的地方。還記得他對朱祁鎮是怎麼說的嗎?——「我每這裡怎保得長勝長太平?比先漢王與霸王兩個爭皇帝天下。霸王與漢王殺七十二遭後,天可憐見,漢王一遭殺了霸王,就得天下,做了皇帝。你若回家去坐了皇帝位時,就是我的主人一般。我這裡有些好歹,我便表投你。」
注意黑體字的部分,瓦剌並非鐵板一塊,也先只是太師,真正的可汗脫脫不花對自己權力被也先架空感到十分不滿,而且知院阿剌也和也先有矛盾。伯顏帖木兒是也先的弟弟,他看出了瓦剌內部的矛盾重重,所以自然會考慮為自己留一條後路,那麼朱祁鎮就成了最好的選擇。事實證明他的押寶押對了,之後雖然伯顏帖木兒自己在瓦剌內亂中被知院阿剌所殺,但朱祁鎮復位後派遣都督馬政前往瓦剌,將伯顏帖木兒留下的的妻小接到明朝境內居住,厚賞了伯顏帖木兒的遺孀,並賜他的幾個兒子漢姓,封其官職,算是為伯顏帖木兒保全了血脈。
這麼看來,伯顏帖木兒對朱祁鎮那麼好是不是完全是因為感情因素呢?卻也難說。
然後說第二個原因,朱祁鎮的個人性格特點。 應該說朱祁鎮在瓦剌表現的還是不錯的,不卑不亢,沉著鎮定,沒太丟臉(虜人往來窺覘天容,穆然殊無慘沮),待自己的侍從也很隨和,吃不完的食物會賜給瓦剌軍中其他被俘的明軍(飲食所餘,多以賜中國被虜者),這麼看來表現的也不算太爛,是一個合格的皇帝俘虜,怎麼說也比什麼徽欽二帝表現的好多了。
有人要問了,哎你不是說自己是朱祁鎮黑的嗎,怎麼還誇他的呢?
這就要說到第三個原因了:「技安效應」。
這個詞我第一次看到是在看銀魂的時候,大意是說如果老乾壞事的人(比如說哆啦A夢裡面的技安也就是胖虎)突然幹了一件好事,那麼大家就會頓時覺得這個人特別好特別善良。我也不知道這個東西用專業術語應該怎麼表達,大概就這麼個意思吧,大家領會精神就好。
朱祁鎮在被俘虜之前是個什麼樣的皇帝?信任死太監王振,二乎乎的御駕親徵,打了一場極其憋屈的仗後光榮被俘,加上還是敵人,所以朱祁鎮在當時的瓦剌眾人心中,就是個純粹的二逼形象。
朱祁鎮在史書上是個什麼樣的形象?寵信宦官,親徵被俘,奪門之變,冤殺于謙……除了廢除殉葬之外全無亮點(然而他還是賜死了朱祁鈺留下的嬪妃給朱祁鈺殉葬),總之,在後世讀史的人眼中也是個標準的昏君。
這時突然有個人告訴你,唉你看他在瓦剌當俘虜的時候,表現的特別好哎!人緣好性格也好!而且跟錢皇后感情還好!還廢除了殉葬!然後你去大略看了下相關史料,發現好像還真是這麼一回事,於是你可能就會被這種反差深深震撼,從而覺得朱祁鎮是個好人。實際上呢?他在瓦剌表現的確實湊合,但也僅僅只是湊合而已,然而就是這種湊合,使當時的瓦剌人、以及我們後世讀史的人感到驚訝,於是大家都覺得:哇真是個大好人啊。
於是瓦剌人被忽悠瘸了,我們現在的好多人也被忽悠瘸了。
其實真相併非如此,至少全部的真相併非如此,但是強烈的反差對比讓人對他的印象一下子大為改觀,使他從一個沒幹成啥事的庸才變成了一個悲情的可惜不太會做皇帝的好人。
你說他和錢皇后情深意重共同患難,然而他在同患難的時候還忙裡偷閒和別的嬪妃生了三個兒子。
你說他廢除殉葬善莫大焉,然而他之前賜死朱祁鈺、留下的嬪妃給朱祁鈺殉葬怎麼沒人說啊?
當這僅有的兩個亮點也被證實並不靠譜的時候,他還剩下什麼呢?他甚至連好人都不是。
好吧扯遠了,綜上所述,我認為,使朱祁鎮看上去人緣特好的三個因素中,利益相關起40%的作用,個人性格起20%的作用,而「技安效應」也起了40%的作用。
前面是寫朱祁鎮在瓦剌的時候為什麼人緣好,現在寫一寫朱祁鎮在南宮的時候為什麼人緣好。
第一個原因,就是南宮的生活條件確實是太太太太太差了。
南宮在禁城外之巽隅(東南角),又稱小南城、「黑瓦殿」,和紫禁城中的殿宇一樣,有首門掖門,前後兩殿,旁有兩廡(廊房)。只是具體而微,規模特小,「室宇湫隘,侍衛寂寥」——而且朱祁鎮住進去之後朱祁鈺還派人又把南宮拆了一次。朱祁鎮在南宮軟禁期間,不僅門禁森嚴、監視嚴密,連紙筆都很少供給,飯菜什麼的都只能從牆上打的一個小洞中送進來(即膳羞從竇入)。
這一切都使朱祁鎮成了一個被侮辱、被損害(大霧)的形象,堂堂太上皇淪落到如此地步,難道不令人同情嗎?因為這種感情,他的人緣自然會相當好。
第二個原因,就是朱祁鎮才是合法的皇帝,朱瞻基長子,出生四個月就立為太子,又有太后支持,根正苗紅;而景泰帝朱祁鈺呢,他媽生他的時候連妃都不是,生了他才被立為妃(還不是貴妃),因為皇位不能空懸才在監國後被擁戴為皇帝,與朱祁鎮比,合法性天生的就弱多了。因此,當時除了朱祁鈺以及他身邊幾個親信太監之外,其他所有人都是支持朱祁鎮當皇帝的。正因為這種正統性的差異,使得當時大部分的感情都是傾向於朱祁鎮的,而且他和錢皇后確實很拉好感啊!
值得一提的是,梁羽生的武俠小說《萍蹤俠影錄》就是以「土木堡之變」為背景編著的。
第50集
吳太后數次找到祁鈺大鬧。祁鈺不堪母親刺激,在除夕夜突然病發,意外病逝。吳太后認定是允賢醫術不精,害死了兒子,要允賢為祁鈺殉葬。
為救允賢,英宗不得不趁夜入宮,並在擁護他的大臣幫助下,登基為皇,下旨從此廢除殉葬制度。允賢逃脫了殉葬的命運,卻意外地失去了腹中的孩子。她得知英宗登基後,悄悄離開宮中,隨戲班一起遠走天涯。
英宗在政事上勵精圖治,在宮中推行女醫制度,十年之後他傳位太子,自己四處私訪,終於再度找到了允賢。因為允賢和英宗的作為,不少民間女子開始行醫,大眾漸漸接受了女子行醫的事實,女子的壽命大為提高。
今晚19:30 東方衛視
科沃斯機器人《女醫·明妃傳》
大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