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範疇謬誤
問「天主是誰創造的?」這問題,本身犯了邏輯謬誤中的「範疇謬誤」(category mistake),亦即把一些屬性(attributes)(受造),歸到不可能擁有那些屬性的事物上(造物天主)。
若然天主存在,祂便正如祂自己所說:「我是自有者。」(出三14)天主不像那些人們幻想出的神只,具體地住在宇宙的某個星球、某個角落裡。天主的存在完全獨立於其他事物,包括祂所創造的整個宇宙──時間、空間、物質、能量。「開始」和「終結」是時間內的概念;如果天主存在,時間是由祂產生、祂獨立於時間存在,順理成章,天主便是沒有開始,也就是沒有起因的──如果祂存在,祂是沒有「受造」這個屬性、不屬於受造界這個範疇的。天主不是宇宙內擁有超能力的另一個神而已,而是獨立於整個宇宙的存在者,以致於就是存在本身:「祂在萬有之先就有,萬有都賴祂而存在」。(哥一17)
因此,我們不難發現,「天主是誰創造的?」這類問題,所犯下的「範疇謬誤」,好比問「紅色好味道嗎?」「10號這個數字有多重?」「比北極更北的地方在那裡?」「那位從未結婚的少女,前夫是誰?」一樣,都是極為愚蠢的。
II. 訴諸無限後退,最終只會什麼都解釋不了
要讓一個解釋(例如,宇宙由天主創造)站得住腳,我們不需要另一個解釋(例如,天主由什麼創造),來解釋原有的解釋(即宇宙由天主創造)。按照這種思維,任何人也可以動輒把進化理論打成沒用,因為它不能解釋生命一開始從何而來;任何人也可以動輒把宇宙大爆炸理論打成沒用,因為它無法解釋爆炸本身為什麼會發生。
事實上,若然在解釋的時候,我們必須找另一個解釋來解釋原來的解釋,如此下去將會陷入無窮無盡地沒完沒了的「無限後退」(infinite regress)。但是,人類是無法作出無限的解釋的,結果我們將會什麼都解釋不了:這當然是反智的。數學上,從無限個偶然的因果關係倒數到今天的宇宙萬物是不可能的:無限是永遠數不完的。情況就有點像要從一個無底深淵的底部爬出來:無底深淵是沒有底部的,沒有人──即使是一個永遠不會死的人──能從一個無底深淵的底部爬出來。
如此類推,從解釋鏈往後推,始終會到達一個終極起因,即一個必然存在、不解自明的起因,否則一切不能存在。這個終極起因是必要的。就算假設整條解釋鏈,真的是無窮無盡、沒完沒了的(例如:「宇宙大爆炸是由前一個宇宙大崩塌所導致,如此類推往後直到永遠」);整條解釋鏈,仍然需要被解釋,因為它終究不是必然存在的:每次宇宙崩塌或爆炸,只要稍有差池,解釋鏈便會永久中斷。我們還是要問:為什麼它到現在還未中斷呢?為什麼一條永無窮盡,充滿偶然性質的解釋鏈,本身會存在呢?什麼理由,導致它存在呢?
III. 不當預設謬誤
有說,「既然一切都有起因,那麼產生天主的起因是什麼?是超級造物主嗎?」先撇開上面談到的謬誤,這種說法也犯下「不當預設謬誤」。 這條問題犯下了邏輯謬誤中的「不當預設謬誤」。
「一切都有起因」本身已經排除一個沒有起因、自有永有的天主的存在。其實並不是一切都有起因的;例如,抽象的數學定律,獨立於宇宙物質的任何一部份存在。例子包括加法法則、二項式定理、交換律、遞移律、等等。即使人類未曾出現前、或將來宇宙滅絕後,加法法則、二項式定理、交換律、遞移律是不會因此而消失滅絕的、0不會忽然變成不是0;1+1不會忽然變成不是2。
數學定律,對於任何年代、文化、國藉、年齡的人,都是同一個數學定律,不會因為大腦的差異或社會的不同,而失去一致性。數學和邏輯定律,都是只能以理性的心智(rational mind)才能理解的真理。從其無限、永恆的特質,我們可以推斷,整個數學和邏輯世界,包括尚未被人類發現的部分,不可能單單存在於人類極為有限的心理世界裡;它必然存在於一個無限、永恆、不受時間、空間、物質、能量局限的理性心智之中。
這個蘊藏著一切絕對真理的無限偉大心智,就是產生宇宙的天主。(若一1)
IV. 不當結論
亦有說,「如果複雜的宇宙萬物由天主產生,那麼天主必定比複雜的宇宙萬物更加複雜,但是這麼複雜的存在者不太可能存在。」這種說法,犯下了「不當結論」(non sequitur)的邏輯謬誤,意思就是結論(天主不太可能存在),無法從前提(事物的起因必定比事物複雜)推論出來。
值得留意的是,宇宙出現前並無物質可言。由於一切物質皆由這個起因創造,它本身不可能由物質構成,而必然是非物質的(immaterial),亦即是靈性的(spiritual)。故此,宇宙起因不可能是所謂的高智慧「外星生物」,如果生物是有由物質構成的軀體的話,而如果天主是宇宙的終極起因,祂必然不由物質構成,而只可以是一個純精神體。(若四24)天主要創造宇宙,本身無需比宇宙更加複雜;祂只需要有宇宙萬物複雜構造的意念(ideas)便行了。簡單來說,一個純精神體本身可以是極為簡單的──沒有部分、不佔空間;但其意念可以是極為複雜的。
此外,我們沒有理由去假設事物的起因,必然比它們複雜。進化生物學家一向假設簡單的事物,例如單細胞的生物和天擇機制,能逐漸衍生出像人類般複雜的多細胞、有意識的生物。宇宙大爆炸,也不見得比它所導致的橫跨百億光年的宇宙,結構來得複雜。
V. 為什麼要以超自然(supernatural)的天主,來解釋自然存在的宇宙?
因為自然的解釋無法解釋宇宙的存在。假如宇宙真的是「自然地」自己把自己創造出來的話,那麼宇宙必然要在自己尚未存在的時候便已經存在,否則宇宙無法把自己創造出來。然而,按照邏輯法則中的不矛盾定律(law of non-contradiction),宇宙是不可能存在,又同時不存在的。因此,無論如何,宇宙是不可能由自己導致自己出現的(self-created)。同理,宇宙大爆炸前的奇異點(singularity)不可能在自己存在前便存在以創造自己出來;科學定律(laws of science)不可能在自己存在前便存在以創造自己出來;量子漲落(quantum fluctuations)不可能在自己存在前便存在以創造自己出來。
自然界不可能在自己存在前便把自己產生出來,所以自然界的起因,必然是超自然的。宇宙起因,既然能為宇宙布下一個理性的嚴謹數學結構,便肯定不是一股盲目的非理性力量,而是一個擁有智慧(wisdom)及理性(rational)的個體。簡單推論,已能讓我們知道,宇宙不解自明的起因,有以下屬性:祂是永恆的純精神體,而且擁有智慧及理性。神學家習慣把這起因稱為「天主(G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