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期《王牌對王牌》錄製前,節目固定MC華晨宇得知導演組把他返程的機票訂晚了半天。理由是:我們覺得你錄完這期可能要吃個火鍋,喝點兒酒。華晨宇有點懵。
在當期節目中,華晨宇被安排演唱他2013年參加《快樂男聲》時的主題曲《追夢赤子心》。剛唱沒幾句,臺下觀眾突然尖叫沸騰起來。
站在舞臺最前面的花花搞不清為啥這場的觀眾如此熱情,而從舞臺四周接連走出的白舉綱、寧桓宇、於湉、張陽陽、居來提、饒威、左立、小強、於朦朧等也在當下哭笑不得,「都快唱到左立了,花花才反應過來有人!」「寧桓宇可生氣了,他說自己和饒威都站起來了,花花竟然沒看到他們!」
是的,為了給華晨宇製造一次驚喜,《王牌對王牌》導演組特別請來了多位當年和他一起在《快樂男聲》裡並肩奮鬥了一整個夏天的「戰友」敘舊。因為他們就是那些被「13快男」粉暱稱為「小13」的兄弟們。
截圖來自微博@王牌對王牌
儘管哥兒幾個嘴上依舊「不著調」,被問及來《王牌對王牌》的原因,也都七嘴八舌,「我們一班過氣藝人沒通告,好不容易有一個大衛視節目請,為了通告費,必須得來啊!」
然而真走起心來,他們抒發的感觸又是,「兄弟之間沒的說。這麼多年,最感動的還是只要有需要,一叫,大家都會放下自己的事情,趕過來。」
上一次兄弟們聚這麼齊的場合,就是去年下半年左立的婚禮。
那首《追夢赤子心》,不僅是「小13」的保留曲目,詞曲間交織著的歡聚、別離、不甘、淚水…那些濃重情懷讓它更具意義。於湉感慨:「不管大家這幾年在哪個領域,過著什麼生活。只要這首歌前奏一響,肯定是一身雞皮疙瘩。一下子就帶我們回到當時一起比賽、一塊在(快男)城堡時的那種肆無忌憚的狀態。」
直到今日,我也都覺得那是首再適合不過他們的歌,直抒「小13」當年的意氣風發。那些關於冷眼、嘲笑的句子,像預言,像提醒。
左立婚禮時的「小13」
《王牌對王牌》的舞臺上,他們大笑、擁抱,講述只有兄弟們才懂的「垃圾話」。亦如2013年的決賽夜一般,大家圍成一圈,把冠軍華晨宇高高拋起。他們情感如昨,但也不再是當初的懵懂少年。
儘管不想早下結論「選秀即巔峰」,但確實比賽結束後的這近六年時光裡,除了華晨宇始終活躍於樂壇一線之外,其他人的音樂事業也多少都沉寂了下來。隨著一波波選秀後浪的襲來,更有多位當年的快男在大眾認知裡已 「查無此人」。
他們這些年過得到底怎麼樣?經歷了什麼?本期娛理工作室邀來了左立、於湉、賈盛強、饒威,來一起聽聽他們聊聊這六年的生活、事業...
圖源微博@2013快樂男聲
左立:拒絕演網大後再無影視資源,商演也遭打擊
本期《王牌對王牌》錄製時,節目組曾有Cue兄弟們每人送花花一段話。到左立時,他深情回憶:「有一段時間我非常迷茫。在低谷時,偶爾看電視或上網,只要看到花花在唱歌,就會激勵到我,我就覺得,唉…」剛深嘆了這麼一聲,其他「小13」就「沒良心」地開始爆笑,他們很少見到這樣的左立,「立哥你這演得太過了!」「你這個嘆氣,絕對可以拿奧斯卡獎!」
咖啡店裡,坐在對面的左立對我們「抱怨」:「我本來自己都挺感動的,結果臺上那幫人太瘋了,基本上把我感動的點都笑過去了。」
這是一次失敗的「表白」,但左立的確不是在刻意表演煽情。只需略略搜索和他相關的網絡訊息,就能看到各種簡單粗暴的寫著「昔日快男成遊戲主播」的文字。翻翻他的微博,很長一段時間內發的都是一些為愛人小玥經營的淘寶店所拍攝的宣傳圖。
足有一年多的時間,左立沒發一首歌,沒碰過音樂。他認真考慮過轉行,在經歷了連續的打擊後。
圖源左立微博
被標籤的民謠歌手
追過2013《快樂男聲》的人應該記得,早在各分賽區進行比賽時,最先讓節目出圈兒的並不是特立獨行的華晨宇,而是長沙賽區唱著民謠《董小姐》的左立和廣州賽區哼著原創作品《平方根》《姐姐》的小強賈盛強。
甚至可以這麼說,因為有了左立唱紅《董小姐》在先,後才有了歌曲原唱者宋冬野的大眾知名度提升。左立和《董小姐》的走紅,與民謠在那兩年的廣為盛行有關,也和他的深情演繹,和歌曲背後,以及真實生活中的女友「熊小姐(熊小玥)」的甜蜜愛情故事有關。
因為《董小姐》是首民謠,加上左立在參賽前有湘西駐唱的經歷,拼拼湊湊後外界給他打上了「民謠歌手」的標籤。現在回想,左立覺得有點尷尬:「我喜歡陳奕迅、周杰倫,對自己的作品一點興趣也沒有,我只愛唱別人的歌。但因為唱了一首《董小姐》,我怎麼就成了一個民謠歌手了呢?」
其實在比賽時,左立也只寫過一首原創,這和講究我手寫我心的民謠歌手相去甚遠。但「被標籤」之下,他還是填補了當年《快樂男聲》少見的民謠類歌手的坑。即便在十強賽中早早被淘汰,左立也是當時最有商業價值的選手之一。
圖源左立微博
被包裝的韓流歌手
左立承認自己「嘚瑟」過。剛比完賽時,把《董小姐》幾乎唱成了代表作的左立,商演邀約不斷,基本一個星期就有一兩個活兒。一方面為他帶來了不錯的收入,但在另一方面,每當有13兄弟傾訴無工作之苦時,左立都會覺得,「為什麼我過得那麼好?會有一種恍惚的感覺。」
因為有「價值」,左立算是「小13」裡首批被安排發行個人EP的選手,但半路駐唱出身的左立其實不夠專業。他寫了幾首有自己態度的創作,覺得可以用來發表,但他卻不知道改如何編曲,該怎麼加配樂才能做出「左立風格」。
公司幫他請來知名音樂人包裝,音樂人有他自己的想法...過程就不贅述了。總而言之,在左立的描述中,那是一張「有一首特別炸毛的歌,加四首特別安靜的沒有任何驚喜的歌的平白無奇又荒誕詭異的EP」。
結果,當然是成績撲街。
圖源左立微博
到了第二年再發新作品時,公司和左立商量:「第一年我們聽你的了,自己做原創,賠了。公司投入也得賺錢。今年我們換個角度想想,做一些能火的歌試試好不好?」
當時TFBOYS的熱門歌曲《寵愛》正紅火,公司搭線找來了《寵愛》的製作人,一起合作寫了一首正能量滿滿且青春活力的歌曲。在造型上也把左立往更年輕化的、韓流偶像方向來打造。翻看了幾張左立彼時的打歌服:松糕皮鞋緊身褲配上無袖T,和他的原本形象頗為違和。
從公司角度來講,是能理解他們押歌的「良苦用心」的,但經年後的左立直言:「雖然那時候我不知道我想要什麼,但我知道這個是我不要的。」
左立
三重打擊
到了15年下半年,左立發現自己開始入不敷出。「很現實的問題是,當時小玥沒有工作,我必須要有錢,不然我們在北京就得走人。因為沒有當過藝人,我怕得罪任何一個工作人員都會讓我沒有收入。」所以,原本執著於「絕不接戲」的左立也開始接觸戲劇資源。
起初,他接到了一個還不錯的音樂舞臺劇。走了大概12場獲得一定聲響後,一些大電影的機會也隨之而來。但好景也不長,「後來我就發現資源越來越少。給到我們的活兒不再是電影或音樂劇,而是一些網大了。更『神奇』的是,幾部網大都不給我看劇本,不告訴我是幹嘛的,而是到了現場直接去演,我整個懵了。」
左立拍過一個很奇葩的網大。在化妝間他聽到劇組工作人員跟造型師說,要把他打造成《三生三世十裡桃花》裡面趙又廷的感覺。「那大長頭髮你知道嗎?我的個媽呀,披臀發到這裡。但我演的角色又是個財神。還加一個發箍,穿一個超人的衣服...」
左立承認,他演戲的目的就想賺錢,「當時我也沒得選。不然我和我媳婦會在北京餓死。」
直到演完他的第四部網大——「長發財神」的戲後,左立開始愈發彆扭。他想到了之前演音樂劇時的一句臺詞,「那裡面有一個過氣的歌手叫露露,有場戲,她跟那些偽搖滾的人說,『我不知道你們現在唱的這些歌是什麼鬼東西。但你們要知道,這些東西(歌)存在比沒有更糟糕。』」
「當時我就在想,我演的這些東西存在比沒有更糟糕,我其實是個『垃圾』製造者。我覺得這太可悲了。」
圖中為左立
堅決不再演網大後,左立的影視資源基本就「涼」透了。與此同時,音樂那邊也遭遇了打擊——當時但凡有商演邀約,大多還是希望左立去唱《董小姐》。
斷斷續續唱的那幾年,已有大批民謠粉用「民謠教父」的稱呼來諷刺他,每當有原唱者宋冬野的演出,唱到這首歌提到左立時,臺下的歌迷就會爆發出一片的謾罵聲。那些視頻左立都有看到,「想想我那幾年,走民謠路線LiveHouse沒走成,按公司的定位,韓流偶像也沒成功。還接了奇奇怪怪的網大。我覺得自己就是個四不像,我太失敗了。」
壓倒左立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他前年去參加的某檔音樂比賽。參賽是公司的硬性要求,幾首比賽歌曲也都是「規定」好的。現場有限制,不讓帶樂隊,左立當時剛連續熬了幾個大夜,狀態極差。
硬著頭皮上臺後,第一首歌就沒調整好,評委直批「太爛」;第二首歌演唱完畢後,有評委更犀利了,大概意思就是:你知道為什麼趙雷唱歌有人喜歡,而你唱歌這麼爛嗎?因為趙雷在後海唱歌可以賺到錢,而你只能在後海花錢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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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失敗」的網大,宋冬野視頻到這次比賽被專業評委痛批,接連而來的挫敗讓左立的心理狀態徹底垮了,「真的是從那件事之後,我一上臺就會特別緊張,就覺得自己一定會破音,一定會失敗,一定會有人喝倒彩。那陣子我就一蹶不振。有時候在家裡就會自己悶聲發火,脾氣變得特別暴躁。」
左立也回想到了那慌亂的幾年:「當時我就是這樣,什麼都沒有想清楚,就因為參加了一個《快樂男聲》,《董小姐》突然火了,我就出來了。後來,我朋友對我的評價特別客觀,他說我一直是生活在一個谷底的人,突然有一天被人拎到了山頂上,我左看看右看看好多東西好好看,我這個也想要,那個也想要。結果什麼都沒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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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
整整2017年,除接了一場演出,左立一首歌都沒寫,甚至一句歌都不唱。他把自己關在家裡,天天聽郭德綱的相聲,玩遊戲。
13兄弟們寫了什麼歌,他也幫忙聽聽給點兒建議,但兄弟們問他寫歌了嗎?沉默。那段時間,他經常跟女友小玥吵架,一吵架左立就會跑到張陽陽家,斷斷續續住上一兩個月。倆人在一起幹嘛呢?「打遊戲啊,王者。我們都沒什麼活兒。」
因為遊戲打得好,為了收入左立打零工似地和一個平臺合作,當了幾個月的遊戲主播。等小玥的淘寶店做起來後,每當出差旅拍新品時,左立就會主動請纓去兼職攝影師,「一方面解決一次幾萬塊的攝影費,另外我也可以多出去走走。也是那段到處旅拍的經歷,讓我逐漸開闊了眼界。沒那麼大的戾氣,整個人平和很多了。」
圖源左立微博
有一次,在和女友乘飛機去日本東京拍攝時,他們共同經歷了「黑色十分鐘」:在飛機快落地時,左立他們碰到了一個很長的氣流,整個機身垂直下墜,整架飛機上的人都在叫。
回憶驚魂時刻,左立說:「我當時覺得完了,死定了。我握著小玥的手,閉著眼睛想到的是,我不要死,讓我再活兩天,再活一天都好…但如果今天我真的死了,我最想幹嘛?難道就是打遊戲嗎?還是拍照。這些都不是啊。我之前在南方打拼,這幾年來到北京,都是為了唱歌,我要把最後一天用來唱歌,寫歌當歌手啊。」
幸好,飛機最終平穩落地。左立也在彼時立誓:從我現在活下來的這一刻開始,以後的每天我都要認真寫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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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自己
《王牌對王牌》節目上,左立表白華晨宇引起兄弟們起鬨。和娛理工作室聊天時,他再一次誠懇表達,花花對音樂的追求確實對自己影響很大。
「我記得去年《歌手》總決賽時花花叫我去助陣。去了之後聽到他周圍的音樂老師說,花花為了參加《歌手》,每天都會通宵寫歌編曲。他以前寫歌也會把自己關起來兩三個月,不見任何人,把自己身體弄到最虛弱的時候才能出現靈感。聽了之後我覺得,我X!我還好意思說我搞音樂不容易?他這才叫對音樂的熱愛。有音樂人的魂。有天分又付出,還那麼多努力,他才能綻放光芒。我覺得我只要在努力上再向他靠近一點,說不定我就會有一方自己的小天地。」
2018年,左立和天娛和平解約,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雖然規模不大,但左立找到了相契的音樂夥伴,也明確了自己想走的「流行民謠」路線。他和音樂夥伴合作了《三十而立》,雖然還不太成熟,但他覺得,起碼現在知道自己要什麼樣的音樂,要做什麼樣的歌手。「我覺得生活充滿了希望。人家說四十不惑,我覺得我三十就不惑了,其實挺好了。」
今年,左立打算把事業重點放在多演出、多出歌上。走LiveHouse可能賺不到什麼錢,但打打群眾基礎也不錯。
「你覺得選秀這事兒好嗎?」
「好壞參半吧,如果沒有選秀的話,有可能我現在就不能和小玥在一起。可能就在老家開個小賣部,沒事就抽著煙和朋友去打打牌。它還是改變了我的人生。至少吧,網絡上能搜到左立,覺得還是很開心的。」
當年的左立
於湉:這六年眼看著機場粉絲越來越少,直到沒有
於湉已經在上海住了半年,為了拍攝一部諜戰戲。他所飾演的並不是什麼吃重角色,但因為「一直活著」,所以要常駐劇組。
劇組安排的酒店房間,被於湉布置得已然很像個家了。除了日用品一應俱全,牆邊一張鋪著氈子的桌子上堆列了很多書。另外還有個「做音樂的桌子」,鍵盤、做音樂的電腦、耳機都放在那兒,兩把吉他也醒目地置在一旁。
獨個兒在屋裡時,於湉會忘我搞搞創作,也會墊著氈子安靜地寫寫字,抄抄書,甚至日日堅持站上一個半小時的樁,「主要是把它變成每天的一種入場,讓自己處於平和狀態。」
在片場時,他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等待。偌大的群體休息室裡,加上其他演員、工作人員,常聚著近20個人。有時於湉等上四五天,可能只為讓導演拍到某個大場面裡有他存在的一個一掃而過的鏡頭。但於湉會覺得,這樣的生活很踏實。
「那《快樂男聲》最紅時候的生活呢?」
「沒有安全感。」
圖源於湉微博
不安全感
報名參加《快樂男聲》時,於湉還是美國洛杉磯音樂學院的一名學生。他只想通過這個比賽驗證自己的能力,為畢業歸國做幕後音樂人探探路。至於做明星?他並不奢求:「因為我一直覺得成為一個有光環的人是需要一定運氣的。在當時,我覺得我並沒有那樣的運氣。」
但炸裂的搖滾曲風和灑脫恣意的颱風表現,還是讓於湉成了那屆選手裡一個不可忽略的存在。加上當年重推的《快男城堡》24小時真人秀的助力,於湉和其他小夥伴的暖暖兄弟情,甚至他膚色的「黑」,都成了網友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他成了自己未敢想過的那種「人氣選手」。
於湉沒有準備好做明星。在他看來,明星比單純做一個音樂人需要具備更全面的素養,「你要學會如何面對採訪,你要懂怎麼上綜藝…可我都不知道。」
等不及他懂。在以第五名成績出道後,剛下比賽,等著於湉的就是頻繁的商業演出、節目錄製、雜誌拍攝…他倍感迷茫,「那段狀態都是被安排著走的。那時我不願意去說話,其實也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每次我們快男有集體活動時候,我都要往後面躲一躲,讓別人去說就行了。」
於湉,圖源網絡
於湉是一個未雨綢繆的人。即便在2013年「快男」紅到一時無兩,開著場場爆滿的全國巡演時,他也會一邊感受著站在上千人、萬人場館的幸福,一邊暗自思量:之後就是我一個人開始奮鬥了,我自己什麼時候才能走這一圈?我自己要有多少年才能達到這第一年的狀態?登上這樣的體育館?
當年有多受粉絲追捧,於湉就有多慌張,「因為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突然被很多人喜歡,也只是『快男』舞臺賦予我的,不是自己能力所達到的。我覺得不對,不踏實。」
他有著太多的擔心:一首歌,我能不能寫好?上綜藝,我要說些什麼?人家找來拍戲,我沒接觸過表演,可不可以等我學習一下?
他不想去試戲,不想被挑挑揀揀;他不太想上綜藝,因為沒有個人作品能讓他帶著去宣傳。但無論是市場環境還是公司,都不會太有耐心的。幾次「不願意」之後,漸漸地在公司內部傳出了「於湉不拍戲不上綜藝」的說法,他一度被停了一陣工作...其實就是想讓這個「難搞」的藝人反省一下。
於湉
沉寂
於湉的初衷其實只是覺得自己需要一些時間去提升,去梳理自己。但公司也有業務壓力,所以在面對這個「不聽話」的少年時,也就產生出了誤會。
「因為剛出道時我也才20歲,之前在學校的環境都比較簡單。剛出社會和公司溝通,總覺得自己認為的是對的,我想要怎麼樣,你們怎麼都不理解?那你們不理解就算了,我就自己做我自己的。而且你還不成熟的時候其實很難去跟人家真正坐下來溝通,我怎麼辦,我就只能去是對抗,就在自己的小世界裡。」
在被停工的那段時期,於湉知道粉絲對自己也有質疑。他常常會收到一些微博私信,大意是講他太軸,說他不爭氣。「很多消息會傳來傳去,大家聽說我不接這個,不接那個。自然也會覺得你現在還是個新人,就敢這樣?」
而除了流言,於湉也在自己的一次次左等右等中,把所有的機會都等沒了。
圖源於湉微博
於湉意識到自己的下滑速度比想像還要快。
他還記得當初在比賽期內,和快男夥伴們回北京拍MV時的場景。第一次從封閉環境被「放」出去,看到人山人海的粉絲在機場等他們,也有好多人舉著「於湉」的牌子在等他時,「那瞬間有點嚇到了。」比賽後第一年,每次到外地活動時,機場也總有二三十個粉絲相隨,「然後14、15、16...慢慢就少了幾個。後來我再去某個地方,發現沒有粉絲了。」
沒有人教這幫男生應該怎麼做,他們都是在跌跌撞撞中成長。面對工作機會和粉絲的流失,於湉也只能慢慢通過各種方式讓自己內心強大起來,更懂得理解和包容。他會看各種藝人訪問。他還記得之前看到過一篇古天樂的採訪,大意是杜琪峯導演問他要不要接自己不感興趣的片子,古天樂的回答是:要接,因為有更多人需要我。
「其實我當時每天在糾結自己想要的理想樣子怎麼就達不到呢?我想用更加完美的力量去做更大的事,但最後我可能溫飽都解決不了,那談何去幫助別人?我怎麼談更遠大的夢想?」
於湉坦言,剛開始時自己確實不太聽得進別人的話,但現在想清楚了,因為藝人這個身份應該要有更多的公共職能。「不是我自己想要的案子以前我就不做,但是工作人員也要開工,他們也要有施展的空間。可能剛出道時我是過分執著…現在想想,有些東西是可以接的。」
於湉,圖源網絡
在沉寂期,除了調整心態,於湉還和幾個朋友研究著做了一家版權公司。開始只是幫著身邊音樂人處理一些版權問題,但因為市場專業版權公司稀缺,於湉他們漸漸地越做越穩。去年的《偶像練習生》《創造101》,包括《幻樂之城》等幾個涉及翻唱版權的大項目都找到了他們來合作。
再到後來,NINE PERCENT 、火箭少女101出EP,於湉的公司也幫著聯繫音樂人、選歌,甚至也擔起了部分製作之職。當面對行業的心態更包容開放後,於湉發現自己想要的機會也接踵而來了:「比如我們幫人家搭線合作,被認可後,那些合作者有其它的機會時也會想到我,問我能不能去幫忙寫歌、唱歌,慢慢地,好像找上來的人也就多了。」
圖源於湉微博
平和
於湉現在很想得開。儘管還是希望做音樂是主業,但面對專輯預算被削減的現實狀況,他也會去接那些看似不太符合他搖滾調性的OST,也常去跑組試鏡,可能接到一些不大的角色,他也會拍。
在新片拍攝期間,於湉每天自己拿著小板凳,背著書包去上工,等待時就看看電影,或去找組裡那些有經驗的老演員聊聊天,學習學習表演方法,真真兒把自己放到一個新人的姿態去做。
「我現在會覺得我做每件事的狀態都特別踏實。畢竟這些都是靠努力得到的機會。但那個時候(快男時期)就覺得沒有那麼的理所應當,甚至膽戰心驚。」於湉最滿意自己六年來心態上的變化:「現在就覺得做好自己每一步,再下一步自然會來。」
《快樂男聲》最紅的時候,他也做過夢:「之後每一年,從LiveHouse走起,三年之後我可能會擁有千人劇場演唱會,四年可能就能上個三五千人的場了…三年五年八年,只磕音樂,有這樣的一個階梯式的變化。」
「你現在還有從LiveHouse到萬人演唱會的夢想嗎? 」
「還會有,但這個東西可能我要把它時間拉的更長一點了。」
圖源於湉微博
賈盛強:想就此結婚生子,但夢想是個撓人的東西
和小強約在一家大型商場門口見面。
遠遠地,就看見身形瘦削的他背著一把比他還顯寬大的吉他等候在那裡。接上頭,小強步伐輕快,穿過幾條街道,引我向他新公司的錄音棚走去。
這一大片的繁華商區小強並不陌生。2013年比完賽後,前幾名的快男選手就被公司安排租住在附近的小區內。想想頭些年生活在這裡的日子,沒有聲色犬馬的快樂,最多的竟然是,「錄完通告後一個人回到家裡。到了家,就開始哭。」
那是不甘、焦灼,又無能為力的淚水。
圖源賈盛強微博
心態不好
左立和小強是13屆快男裡最早出圈的選手。前者是浪漫愛情故事引共鳴,小強則是詼諧又不乏溫情的原創作品,還有他最具特色的「小強式轉音」,都讓觀眾覺得很新奇。
起初小強意識不到自己和自己的歌兒已經火了,只是每每有探班安排,他的名字總是出現在媒體首選的採訪對象名單裡,「好像是有一段時間接受採訪比較多。其它我也不懂。只是有些人在採訪時會說,『你的(歌曲)點擊量現在挺高』。」
來自小地方的小強一開始心態不錯:本來也是音樂學院出身,報名參加個比賽,把原創作品唱一唱,自己玩兒得開心就行。但隨著熱度提升,關注度越高,流言蜚語也鑽到了他的耳朵裡。
聲音不止來自外界,小強記得還有同期比賽的選手會私下當著他的面說,小強你唱得這麼差都能晉級,是不是跟導演組有關係?「當時我覺得挺受刺激的。」
娛理工作室反問:「既然敢當面講,會不會也只是開個玩笑調侃?」
小強想了想:「你這麼一說,我覺得還是有可能開玩笑的。但當時我很當真。接受不了別人說我很多不好。」我們和左立聊的時候,他也透露:「小強後來比賽時經常精神壓力特別大,然後崩潰。」
圖源賈盛強微博
比賽剛結束時,趁著小有人氣,小強找到當時天娛帶他的領導,聊自己想多出歌的想法,「我就想把音樂做到一定的傳唱度。我就想紅下去,讓大家聽我的歌。」但他的作品被領導「打槍」。理由是,他的歌裡都在反覆唱著「爸爸媽媽姐姐」,幼稚。
小強想不明白,怎麼比賽時被大眾喜歡的歌,到了領導這兒反而會覺得是幼稚,成了缺點了呢?但為了發歌,他又嘗試寫了幾首成熟的作品,可拿給領導後,還是被退回。
一段時間倒騰下來,小強發現不但自己原有特色無法施展,按別人要求屈就了幾次後,自己反而更不會寫歌了。那段時間他極怕被人認出來,「因為我一直沒有發歌,我覺得很丟臉。」
借著《快樂男聲》的餘溫,剛下比賽時他也被安排上了不少綜藝通告。但常常錄完通告半夜回到家後,小強就悔一個人在房間裡哭,「我的歌被否定,又在做自己不喜歡的事。那可能不太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就特別受不了。」
小強覺得那家公司沒有他的夢想,與其在這裡苟延殘喘,還不如去過自己的生活。於是前幾年,他向天娛提出了解約。
圖源賈盛強微博
停滯
剛解約那會兒,小強暫留在北京。初來這裡時,公司安排他們住在繁華商圈。自己生活後,他搬去了稍遠的郊區,一個月租3000塊的住所。
小強認識一些音樂圈的朋友。現在頗有名氣的網絡音樂人花粥,早在幾年前就建議他可以把自己做的一些原創小樣PO到網上。但小強覺得,那些只是Demo,他接受,也不樂意把不完美的半成品發出去。「可能我的這種底線在別人看來是錯誤的。但我有些時候還是堅持這些,偏執。我也搞不懂我為什麼那麼堅持。」
沒有長久的音樂規劃,北京的浮躁環境也讓他更生煩亂,他決定離開。 也算是個被音樂「傷透」之人。
逃離
離開北京後,小強先獨自回到了老家。在老家的一季,他堅決不碰音樂:「反正琴我就鎖掉,音樂我也不怎麼聽,播放軟體我也刪掉。然後朋友圈一條也不發,微博很長一段時間也不更新。」
當小強把手機關掉,不跟外界聯繫,看不到那些自媒體新聞,儘量控制自己不想音樂時,他覺得那段時光是分外安靜的,很輕鬆。老房子旁有個池塘,他養了很多魚。房子空曠後院也被小強種滿了各式蔬菜,「沒事我就去釣釣魚,翻翻菜。」
過了一段閒雲野鶴日子,情緒平復了一些,小強回到城市。他編寫了一些尤克裡裡教程,輾轉成都、重慶兩地開班教學,反響也不錯。當時小強還有個穩定交往的女友。他也想過,就此結婚生子,安穩當個老師也可以了。
圖源賈盛強微博
但夢想是「撓人」的東西。在家鄉時,偶爾也會有活動輾轉找到他,問他演出意願,電影《閃光少女》請他授權,將他之前的某首原創音樂放在電影裡面做插曲...這些對小強來說都是鼓勵。
「我後來覺得可能只是因為某些原因,我發不了唱片,但並不一定是我的音樂不好。我也沒必要太否定自己。」
他決定回北京:「我得給自己在音樂上一個交代,既然我因為學音樂經歷了那麼多事情,我肯定要做完這個夢先再做其他。現在也不小了,還能抓住尾巴當歌手。教育的事情,我以後還可以做。」
兄弟
小強自認是個不擅交朋友的人。他珍惜情誼,想對別人好,卻不知道如何表達,很多真心的朋友也因他呈現出的「冷淡」漸漸疏遠,但「小13」的關係卻一直維持下來。
在失去創作能力的失意時期,小強把自己封閉在北京家裡。白舉綱、於湉知道他狀態不好,就主動來家裡陪他。小強不願說原因,他們也不問。
如今小強新籤約的公司,也是於湉牽的線,籤約至今,也已發了幾首歌。
圖源賈盛強微博
去年剛回北京,小強沒好意思和大家「報告」歸來訊息。
後來「小13」們知道了,饒威他們一邊抱怨小強不夠意思,回北京都不找兄弟,一邊張羅組織火鍋局。「雖然很多時候我可能還是喜歡自己一個人。但他們有時張羅那些事的時候,其實我內心很開心,很感動。他們惦記著我。」
問小強,覺得6年大家感情有啥變化?他搖頭:「我從內心上講我覺得是差不多的。你肯定身邊也有這種朋友,可能不會時時聯繫,但只要是見面,你們還都是有一樣的初心,一見面時那種那種親切、自然的感覺還是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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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參加完左立婚禮,小強感慨:「立哥終於嫁出去。當時我感覺他跟之前不一樣了。但是是變好了,不管是對生活還是對音樂對理解,他更淡定,更適從了。其他兄弟給我的感覺也更釋然。我可能在音樂上還沒有那麼釋然。但我嘗試著和自己和解,接受自己的平凡。」
和小強見面那天,是個溫暖三月天。走在路上,他突然問我:「你覺得北京現在變漂亮了嗎?我之前住這邊時,感覺每天都充滿霧霾,好灰暗。這次回來,感覺空氣也變好了,陽光,環境都比之前舒服多了。」末了,他自語道:「也不知道是天氣真的變美了,還是我的心態變了。」
在新公司「好聽音樂」錄音室裡,小強給我聽了聽他將要上線的新歌。他是把《快男》時哼過的一小段旋律編成了完整的歌。歌詞大意是:我終於等到春來了,春來了,草綠…
圖源賈盛強微博
饒威:成立健身房當老闆,19年才重新開始錄新歌
很普通的一個周末,饒威前往朋友開的一家攝影棚。此行目的是為他4月5號上線的新歌拍幾組造型照。 除了攝影師友人,不大的棚裡只有一位造型師陪在饒威左右。
拍攝當天,饒威穿著一件顯嚴肅的深色襯衫,唇邊蓄著一圈鬍子。拍照前,他叮囑朋友:「把我拍得儘量深沉一些。」
還記得他當年參加《快樂男聲》時有個標籤叫微笑王子。現在呢?「我只是個自費歌手」,饒威打趣道。
圖源饒威微博
我根本不懂
以第一名成績畢業於國內知名音樂院府星海音樂學院,在13年的《快樂男聲》比賽中斬獲第七名。擁有漂亮成績單的饒威卻沒有和音樂相關的那些雄心壯志勵志故事。從始至終,他是個想法很簡單的男生。
在饒威的講述中,當年之所以去考星海,是因為自己「成績太差,考不上別的大學。覺得音樂還不錯」。在藝術院校,當很多同學做著明星夢,主動輾轉多個選秀舞臺時,饒威卻覺得沒啥意思,他的目標只是做個學院老師就行了,「課時費又高,挺好的」。
當幾個節目爭相邀請這位星海優等生參賽時,饒威選擇去《快樂男聲》看看的原因竟也是,「我覺得以我的實力,去那些狂拼唱功的專業舞臺還不夠。《快樂男聲》好像更有些趣味性,『偶像』一些。」
真的參加比賽以來,饒威覺得這音樂行業跟他在音樂學校接觸到的面向太不一樣了。再說直白點,他發現自己根本不懂這一行。「當年我們好多CP很火,我都不知道什麼叫CP,我也不知道怎麼做真人秀。」
當年外界颳起一股「快男」熱時,對於熱度這件事,饒威的感受也只是:「知道一點。取決於比賽時候發一個微博,好像不到幾分鐘就已經被轉平好幾萬了。但是那時候也不懂,就只是完成節目組的發博任務。我還是學校思維,比較在乎有沒有把音樂表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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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意思
和幾位快男聊時,他們都提及比賽最紅時,自己會患得患失。和饒威聊到這個問題,他撇撇嘴:「他們覺得沒安全感,說明他們還比我進步一點,知道那個行業標準。我完全不知道。」
當娛理工作室請他回憶剛出道的那段時間,饒威記憶模糊:「我只知道那時候特別忙,工作種類什麼都有。有時候去長沙演出,演完回北京,睡不到一小時有走了。也會去超市外面那種商演,下面全是大媽那種。」
一開始,饒威覺得可以到處走,還挺好玩。但過了一段時間,他開始覺得無聊,「天天被安排跑這種演出,好像你的世界變得特別小,每天就在某個地方做那件事情,那種生活沒意思。」
即便覺得那樣跑演出生活沒意思,但饒威也想不出如何過得有意思,「我沒想清楚我想幹嘛,眼前能做的只有這個,我就先做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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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是否想過自己想走什麼路線適合什麼歌?饒威的回答依舊是「沒有想法。」
「因為那時候自己的能力見識沒有一個很高的程度,不會說我提的建議就比公司的好,他們比我還是相對更有經驗。」
直到2015年,天娛給饒威發行了他的首張專輯《微笑抑鬱症》,反響平平。
2016年,饒威和公司還是走到解約這一步。「就可能我們投入了一張唱片,但是又很失敗,賺不回來成本,就沒有下一張了。我自己還是想發歌發片的,就算了,不要在那裡了,耗著也挺沒意思的。 就好聚好散離開了。」
我們問他16、17年主要在做什麼?饒威回答:就普普通通生活,過普通的日子。每天吃飯睡覺。」至於收入來源?「我開銷又不大。 有時還是會接一些商業活動什麼的,夠每個月花銷這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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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普通通
有意思的是,16年從公司出來後,饒威沒有轉籤其他公司或成立音樂工作室,反而因為自己迷上了健身,而在18年先開了家健身房,除了17年一首單曲,直到19年了,才開始陸續錄製自己的新作品。
「這幾年,你想念舞臺嗎?會很有衝動想重返舞臺唱歌嗎?」饒威輕鬆道:「我還好,沒有特別大的執念。等做出自己比較滿意的作品時再上去唱唄。而且我覺得消失也不是一件壞事,總比很多無所謂的東西去消耗自己要強。這是我自己權衡之後為自己做的選擇。」
健身房開張的時候,寧桓宇他們一眾快男兄弟都去助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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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饒威和花花關係也比較密切,不開工,基本天天在一起。男生們一天日常是怎樣?饒威描述:「早上我會先買點東西去他家裡做飯,他不會做飯。完了我們就去打桌球,打三小時,然後就去找個好的地方吃點東西,然後就回家下象棋,打遊戲機。」
我們感嘆:「你這是提前過上了老幹部退休生活?」饒威笑道:「我不是一個要有高生活密度的人。每天做吃的,然後寫點歌,也去進修音樂方面能力。然後看電影,運動,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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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威一直保持著自己徐徐步調。他坦言,直到這一兩年他才想清自己想做什麼人。積累了大概十幾首創作,今年他也有欲望想和大家分享一下。「可能會忙一點。」
「那你最終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就普普通通。但是我會希望說有機會可以做一些很好的作品,現在做的東西還不是我理想中最棒的。」
「你又如何總結出道六年?」
「就普普通通,知足常樂。有些時候,我可能會看到一些我特別喜歡的歌手,我會覺得差距好大,他才是我應該追求的樣子,就得去努力。但你想要進步一點點的時候,但能力又跟不上的時候,就會很難過。 而且我還是覺得生活比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