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最好的時代
也是最壞的時代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毒藥(ID:duyaoapp)
有人說,這是中國電影的黃金時代,有人,有錢,有市場;有人說,這是中國電影的戰國時代,有煙,有霧,有泡沫。
現實印證了這些評說:今年前8個月,中國電影交出了一份糟糕的答卷——170部國產影片在豆瓣上的評分,7分以上只有11部(包括4部基本算是重映的老電影、2部港片、3部合拍片),5-7分47部,3.5-5分58部,3.5分以下多達64部。5分以下佔比72%,垃圾片佔據絕對優勢啊。
真的應了那句話:「給你金箍棒,卻做攪屎棍。」——沒有趕走妖魔鬼怪,迎來豔陽天,反倒攪出了更多屎尿屁,發出陣陣惡臭。
中國電影多有頑疾,因而難出好片;兩岸三地電影人多有抨擊,毒藥君挖出了30條。
天價明星
現在大陸的演員,隨隨便便一個小姑娘,可以拿一兩千萬的片酬。我們香港拍戲拍了那麼多年,不要說片酬了,一個電影全部成本都沒有兩千萬。兩千萬的電影是成龍那種電影,而且大概兩千萬都是他的,然後我們拍戲大概幾百萬就拍完了,你明白意思嗎?
我們在學習好萊塢的思路,但好萊塢的演員費用只佔整個製作費的四分之一,中國反了過來,大概四分之一是製作費,四分之三都是演員費。
香港從來沒出現過這種現象,這是不可能的,沒有人允許的。除了比如說成龍這種,但是有成龍的話,都已經有國際投資了。
我很高興演員賺那麼多錢。但是也希望投資人稍微也多一點錢給製作,給默默的工作人員,那就很公平了。(嚴浩 香港導演)
目前中國的許多影視劇之所以不好看,觀眾不滿年輕演員演技差,主要問題是文化素質普遍低,缺乏塑造人物的能力,甚至連臺詞都講不清楚。有的影視劇很浮躁,只要求女演員漂亮,男演員帥氣,忽視了演技和藝術創造力。(張仁裡 中戲教授)
上世紀九十年代,中國進入價值觀紊亂的時期,它所製造出來的一代人的價值觀迷茫,已經呈現在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電影只是一個角落。電影裡還能看到傳統的價值觀嗎?沒有了。英雄主義、愛情至上、詩意和浪漫都消失了,充斥著搞鬧搞笑,完全為了感官刺激這個最低級的需求。
中國電影已經完全放棄了對於價值觀的追問,成了一種軟性毒品。High是有了,也有獲得感觀滿足的,唯獨沒有感動、情懷和價值觀。
電影有兩重功能:娛樂和文化表達。娛樂已經畸形發展起來,非常龐大了,但是文化價值的追尋卻萎縮了,這個不正常。
在各種各樣的價值觀裡面,我覺得有一點始終可以依靠的——在學術上叫人本主義,在社會上叫人道主義,站在人性的立場,堅持人性的表達,這是我的底線,也是我對電影的一貫的基本之點。(蘆葦 著名編劇)
電影在所有文化傳承和輸出的載體中,是非常具有時代性和實際價值的一個。很多國內影人已經認識到,也都不遺餘力在做了,但是知道利用老祖宗的遺產是一回事,能夠很好的將遺產發揚光大則又是另一個課題。
環顧當今影壇,利用得最多的莫過於武術和古代歷史故事,可是隨著熱錢的湧入,撈一把就走的心態在國內影人當中是很普遍的,這就導致了「中國式大片」的不斷產生,眾多的明星,粗製濫造的場面,不加考究的劇情,不僅不能在文化傳承上做出貢獻,反而將優秀的文化遺產作為快消品,走向了反面。
長此以往,將是對中國電影業的最大打擊,也是對傳統文化的一個重大摧殘。(吳姍 知名評論人)
背景:不少電影開始在所謂的特技、視覺和營銷上下功夫,卻似乎都忘了——一部影片,投資不論大小,應以內容為王。我認識《富春山居圖》的導演,很不明白為什麼他花那麼多錢請了好萊塢團隊,但不請好萊塢的編劇來寫劇本。不分大片還是小片,在我看來只有好故事和爛故事,有爛劇本的大片,也有好故事的小片。我覺得一個小孩給同學送作業本的小故事也是一部驚心動魄的大片(阿巴斯《何處是我朋友的家》)。(徐崢 著名導演)
華語電影近兩年在水準上未見顯著提高,營銷運作卻花樣翻新。但電影就是電影,而不只是吸引眼球和資本的一個媒介。倘若界限模糊,由此產生的錯位與亂象就毫不奇怪了。隨著市場以及觀眾消費習慣的成熟,「內容為王」從長期看仍然是最有意義和價值的法則。(電子騎士 知名影評人)
背景:段子本來是非敘事性表演的相聲小品中的元素,近年來卻越來越多地出現在了電影裡,譬如《後會無期》、《夏洛特煩惱》、《陸垚知馬俐》。你在微博上以片段式的文字營造一個複雜的多面形象是沒問題的。而在電影作品中,嘗試風格或性格多面,卻很容易吃虧。因為電影終究是個整體,觀眾也不能分段看完,剛剛由一段傷感建立起的情緒,很快就被一個段子(有時還是不那麼好笑的段子)破壞,這樣是很影響觀影情緒的。最終,觀眾也無法在影片中把一種感情很順暢的延續下去。傷感一下,笑兩聲。再傷感一下,再笑兩聲。如此循環反覆,最終好像什麼情緒也沒有留下。
這就是韓寒的《後會無期》,你能看到導演的努力,甚至希望能在他傳遞的情懷中找到共鳴,卻又由於各種遺憾和不足破壞了你的觀影心情。作為一部跨界導演的處女作,這樣的電影能拿到一個及格的分數,卻也只能拿到一個及格的分數了。(桃桃林林 知名影評人)
背景:近年來,許多華語電影在北美市場遭遇敗績(以美元計):《金陵十三釵》31萬,《投名狀》12萬,《辛亥革命》13萬,《泰囧》5.7萬,《血滴子》5290元,《致青春》1.1萬,《西遊降魔篇》1.8萬。有「魚刺」太多、回報遞減、類似不清、語言短板等多重原因。電影如果想打入海外,要講中國故事,還要講中國人的故事。好萊塢電影為什麼能風靡全球,他們講的是人類故事。
我們許多主旋律片,就是白給,人家都不看。因為我們的許多的所謂的「良心巨製」,完全是中國故事,跟人類沒有關係,跟人家沒有情感的相關性、文化的相關性、價值的相關性。
什麼是人類故事?好萊塢戰爭片像《亂世佳人》等,往往都有反戰的靈魂;而我們的戰爭片大多是在謳歌戰爭,或者把玩。
比如《金陵十三釵》。沒有明確的價值取向,還在把玩甚至狎玩人類的悲劇,消費國殤,消費國恥,這對人類和生命是一種褻瀆。張藝謀為了吸引海外觀眾,用了奧斯卡影帝貝爾,在美國照樣沒有人買帳。故事內核和價值取向不行,你讓歐巴馬來也白搭。(周鐵東 電影專家)
太多的國產電影懸浮於中國社會現實之上,完全不接地氣;太多電影人已經太久沒和中國社會的任何階層發生互動了,沒有生活的切身體會。他們所處的「電影國」相當封閉和穩定,這使他們難以分享社會任何階層的日常生活、所思所感。
說到商業化,人們常常仰慕好萊塢,但大家沒意識到,好萊塢的常勝因素也並非僅僅是資本、奇觀或者明星,而是他們對社會生活,尤其是其變動的高度關注和敏感。比如他們近年來的B級片,會直接呈現金融海嘯、失業、伊拉克創傷等等內容,在打開傷口同時,再以好萊塢特有的形式遮蔽或包裹起來。
當今中國的社會生活充滿了戲劇性,中國電影人如果能真切地關注並體認社會生存狀況,從中尋找故事,延展其講述方式,那麼,哪怕一位偶像、一群粉絲的電影也可能妙趣橫生。(戴錦華 電影學者)
背景:近年來,編劇與導演的矛盾頻發,譬如「王蘆之爭」(導演王全安與《白鹿原》編劇蘆葦)。而在中國電影獨有的「導演中心制」下,編劇多處劣勢。這個問題,可以跳出兩岸三地,聽外國人怎麼說的。導演首先不能篡改劇本,第二不能偷竊編劇的創意,這樣的事情在好萊塢不可能發生。編劇是一個電影中最具創造力的部分,如果不能保障編劇的權益,就無法建立真正的電影文化。(麥基 好萊塢著名編劇)
電影行業有自身發展規律,影院應根據人口、城市發展來布局,讓它有良好的經營環境,而不是這個行業火了,一窩蜂來建電影院,甚至連開洗腳店的老闆也說要做電影院。有的人將電影當做股票、郵票來炒。現在都來開影院,這些人對電影院沒有要求,變成一個惡性競爭,導致大家都降低要求,隨便搞幾個喇叭和銀幕,然後逃稅、偷票房、灌水的情況出現了,炒到一定程度,一定就會變成泡沫。(吳思遠 香港電影工作者總會會長)
現在中國電影市場進入了壟斷,這其中包括一些強勢壟斷甚至黑市壟斷。一些現在市場上炒得火熱的作品,他們壟斷各劇院和院線,只許觀眾看他們所創作的那幾部作品,而不允許大家看到千千萬萬藝術家所創作出的好的作品。同時,在這些壟斷的作品中有很多確實是在急功近利地去賺錢,形成了現在的觀眾看了再看的又大又爛的沒有文化品位的片子,而大量的有品位,且好看感人的作品,觀眾卻看不見。
這種現象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電影人和藝術家自身上面缺少大家的藝術和文人的風範。(馮小寧 著名導演)
追求高票房,頻頻「放衛星」,不僅誤導觀眾,而且容易產生「劣幣驅逐良幣」效應。一些質量不錯、口碑較好的片子只因「措施」不到位就票房慘澹,而一些粗製濫造的所謂「影視佳作」卻能大放光彩。長期如此,還有誰願意沉下心來搞創造,還有誰願意投資一部嚴肅的、需要付出很大努力的電影。
透過現象看本質,票房造假只是表象,其背後反映的是電影行業扭曲的價值取向,一切以票房為最高標準、一切以利益為最終追求的行為本質都是拜金主義。追求經濟利益本身也無可厚非,但相關各方須明白,電影的商業價值必須建立在藝術價值之上,思想藝術是根,票房收入是葉,不能本末倒置。(焦偉 知名評論人)
背景:方勵為吳天明遺作《百鳥朝鳳》下跪求排期,引起巨大爭論,也將中國藝術院線建設問題擺上了桌面。一個藝術院線每年至少要有100部藝術電影支撐。我們沒有那麼多的藝術電影,沒有足夠的體量去支撐藝術院線。不妨以大眾文藝片為先導,建立和培育基礎藝術電影的受眾群和提升片量,再循序漸進引入藝術院線,給更多在電影語言上更先鋒的藝術電影以空間。(李春 電影學者)
現在各路資本,包括房地產,包括煤炭、餐飲,特別是網際網路,我有兩個形容詞,就是他們以百米賽跑的速度,以不計成本的方式瘋狂的進入電影界,特別是金融資本的進入,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電影遊戲規則,改變了電影原有的邏輯,《葉問3》事件給我們敲響了一個警鐘。(饒曙光 中國電影家協會秘書長)
整個中國電影從初期走進商業時代,但是控制它的東西太多,困難重重。在創作時被束縛,在發行時要掙扎,很多時候結果和想像不一樣。更離譜的是,爛片都可以收錢,而且收很多錢。認真工作的人真的傷心死了。這個生態是完全錯誤的。
因為主導性的東西太多,根本利益太集中在某些人身上。很多人都是看錢,不是看發展和未來,為了經濟效益不顧一切,沒有遠見。觀眾不一定都懂得看電影,但是我相信觀眾不想看爛電影。中國現在根本是不懂電影的人在搞電影。他們只了解官場,或者商場,但不了解電影。
中國電影與西方比,從藝術和創意方面,差距很大。未來二三十年,我看不到希望。(杜琪峯 香港導演)
如果僅僅是一部高票房的電影被指責涉嫌抄襲也就罷了,數部高票房電影涉嫌「集體抄襲」就很不正常了,當看到國外的電影被「借鑑」和「本土化」而獲得巨大的票房成為一種「振興電影」的捷徑的時候,所產生的負面「羊群效應」和「公地悲劇」也就產生了,最後形成了電影創作和製作的「塔西佗陷阱」。
說白了,涉嫌抄襲成風,就是一些編劇和電影工作者缺少文藝恥感,一意孤行,不在乎別人怎麼說、怎麼看、怎麼議論。在恥感文化下培育出的藝術作品,像極了現代化工業流水線上製造出來的標準品,缺乏個性,缺乏靈魂,缺乏純真,缺乏誠意,讓厚臉皮代替了害羞感和內疚感,長此以往,偽藝術泛濫成災,真藝術日益萎縮。(魏青 知名評論人)
背景:中國電影的模仿、跟風、抄襲現象近年來越加突出。在毫無建構性的批量複製拼貼中,消解了原作模本本身的價值和內涵,成為名副其實的山寨商品。尤以喜劇為甚。中國的電影許多是模仿移植的,是「搬」過來的,換個名字、情節、人物就完了,包括幾個賣得大火的電影都是模仿秀,你一看就是「克隆」過來的,名牌仿製品,就跟服裝一樣,山寨貨,滿大街都是。(蘆葦 著名編劇)
依靠肢體搞笑、時髦流行語、古今穿越、低劣模仿和特效等來製造單純廉價歡愉的喜劇電影,就其本身的形式和意義而言,雖然迎合了普通觀眾釋放壓力的心理欲求,但是因為電影本身內容的低俗混亂,使得觀眾在實現壓力的宣洩後,並未得到意義的生成和重建。(梁振華 著名製片人)
我曾親見多位演員在拍攝間隙蹲牆角聚眾吸大麻。藝人涉「黃賭毒」,特別特別糟糕。圈子裡風氣不正,很多人勸我嘗嘗搖頭丸,還苦口婆心對我講「這是靈感來源」。(張藝謀 著名導演)
成長是很自然的事情。在中國這是一個新興行業,一個黃金時代的開始。年輕人不要浮躁,學好基本功。編劇、故事處理、表演,每一個細節都要浸淫在裡面。
我是36歲才開張,很晚熟的人。任何東西要感人、成立,本身有自然的力量。生長本身需要孕育的。我希望你們不要急功近利,這個花花世界很誘人,不是一蹴而就。現在醫學那麼發達,我們都活那麼長,急什麼呢?
現在市場好,大家想出頭,給人家印象是在搶錢。過去港臺都經過這個路子,搶明星搶題材惡性跟風,大家不要重蹈覆轍。(李安 臺灣導演)
作為一個電影公司的管理者,我有我的痛苦。我們手頭有很多項目,卻找不到好的導演、好的監製、好的編劇。我個人的判斷,目前中國電影市場需要300個成熟的電影導演。但我自己心目中覺得能合作的成熟導演大概五六十個而已,可能還加上別人合作覺得也不錯的,最多100個。所以,我們缺200個導演。(王長田 光線傳媒總裁)
中國大片要像好萊塢一樣採取「製片人中心制」,將電影製作發行的過程標準化,同時對觀眾和投資人負責。以導演為中心,把製片過程神秘化,外界不知道劇組在幹什麼,劇組動不動就超時超支,這是非常不專業的做法。(龐洪 麒麟影業總裁)
「綜藝電影」是電影的自殺。
美國綜藝那麼發達,但美國人不把它弄成電影。韓國綜藝也很火爆,但要拍成電影,韓國電影公會集體抵制。為什麼?因為他們都要保護電影。一部電影,5天或者10天拍完,掙好多個億,讓投資人心都亂了,他們只會去搶這種項目,不再有人去投那些需要耗費幾個月甚至幾年的時間才能完成的電影。這讓電影人心都涼了,今後還會有人去好好的拍一部電影嗎?這種錢,很畸形。
港臺電影被黑社會統治的年代,也是十幾天拍一部,也掙錢,但是後來呢?臺灣電影死了,香港電影業衰落。這種野蠻地掙錢是對嚴肅電影的挑戰和冒犯,對於導演來說沒有技術含量,對於演員來說更談不上演技,是丟分的,掉價的。(馮小剛 著名導演)
中國電影全產業鏈建設不完善,電影的收益仍然過度依賴於國內票房,院線之外的其他發行渠道及電影後續產品開發仍然十分薄弱。
中國電影產業的高速發展,迫切需要尋求新的突破口和新的經濟增長點,當前中國電影觀眾的消費能力不斷提高,電影衍生品正不約而同地成為觀眾和投資人共同關注和消費投資的熱點。 (喇培康 中影股份董事長)
背景:臺灣導演蔡明亮在網絡上先後發現盜版商和資源黨未經授權發布了他的作品下載連結。他決定與盜版發布者打一場「消耗戰」。從7月底起至今,已在微博上寫了十多封《對賊念經》及其他相關文字,表達抗議和不滿。我是非常認認真真,踏踏實實,因為愛電影而做電影,我甚至在思考電影可以怎樣更好地發展,培養更高素質的影迷,讓社會價值觀走向更正的方向上去。有人覺得被盜就是少賺一些錢,這不是賺錢的事,是生存。尤其是藝術片導演,被盜版商攔腰一斬就沒了。(蔡明亮 臺灣導演)
中國電影能像《007》一樣,在近半個世紀的時間裡,把一部電影做成系列、獲得成功並歷久彌新的幾乎沒有,即使拍成續集也是少之又少。究其原因不外有三:
一是缺乏可以再創造的藝術空間——對待任何故事都追求結局圓滿,使得作品難以留下再創新的接口和節點,大部分電影在收尾處,不設任何伏筆,也就沒有了可供日後再創作的藝術天地和曲徑通幽的層面。
二是缺乏情節立意的多側面創新——系列電影應有某種連貫性,主題走向有趨同的地方,但(應當)在情節上反轉多變,懸念出乎預料,情節撲朔迷離,引領觀眾漸入勝境,從續集中又獲得了不一般的藝術揭示。
三是缺乏高妙的技術手段和靈幻的想像力——似乎總比科技的現實慢半拍,更不能以科技的想像力超越實際的技術手段。(張麗卉 知名評論人)
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電影工業的技術人才比較薄弱,影片也缺乏技術推動的想像力。
當下,大家看重票房,看重明星效應,而不重視技術層面的貢獻力。很多電影中的特效特技等製作技術方面的活兒,都外包給了國外公司。
就一部電影而言,製片人選擇國內團隊還是國外團隊製作,無可厚非。但是一個產業要發展,人才儲備不能出現斷裂點。以前在國營廠時代,每個電影廠都有各種技術工人,現在民營公司不願意養活這群人,漸漸地,這個群體就流失甚至消失了。現在連剪輯師、錄音師等都不好找,因為全都改行做導演去了。
我們總以為,電影就是導演的藝術,明星的產業。對國外明星制觀念的引介,導致製片生產中明星酬勞不斷提高,製片公司只有壓縮技術投入這一塊,滿足明星的欲望,造成製作工藝水準不斷下降。而當某一部電影不得不需要技術活兒時,就只好去國外找。(劉浩東 《中國電影產業研究報告》主編)
背景:2015年IP熱效應顯現,直接導致2016年影視劇IP井噴。正在熱播的《盜墓筆記》就是經典IP作品。不知道是不是觸動了一些人的奶酪,竟然有編劇叫罵IP甚至對IP發起了圍攻。IP是另外一個模式的原創。已經通過低成本通道來驗證市場價值。具有一定的粉絲基礎,但也大都經過了多年的磨練。
IP再熱,對編劇的發展沒有實質影響,編劇工作要麼原創要麼改編。沒有哪個編劇只能做原創或改編,編劇不是文學性工作,而是技術性工作,是把故事寫成可以拍攝的藍圖。罵IP最狠的幾個編劇早期都是IP的受惠者,成名作或者知名作品都是IP改編。(白一驄 知名製作人)
中國的電影產業雖然規模已經上來了,但產業精細化依然任重道遠。這尤其表現在創作生產上,對題材的追逐超越了對品質的打磨;從盈利情況看,產量雖大,但真正能夠在市場上受到歡迎並獲利的影片還是少數,處於虧損狀態的作品很多;在院線的建設和配置上,同質化嚴重,缺少差異性。總體來說,中國電影目前還是一種「青春型產品」,主要還是以青年人為目標受眾。即便如此,青年群體自身的審美分化也沒有得到充分的回應。
當前的中國電影,更多呈現的是歷時性的潮流特徵,而非共時性的多元共存。不少導演仍然希望一部片子打遍天下,缺乏對市場的細分和精準定位。解決受眾審美多元化和影片創作生產單一化之間的矛盾是當務之急。(彭靜 知名評論人)
分級難產
背景:不少電影中的暴力或者情色場面,並不適合男女老少所有人觀看。2010年的《讓子彈飛》中,張默飾演的「六爺」切腹掏腸的畫面曾讓不少女性觀眾驚恐,甚至有人暈厥;張藝謀的《金陵十三釵》描繪的屠殺和強姦場面,絕不適合兒童觀看。分級呼聲多年不斷。電影裡有些元素是成年人可以看的,比如情色、暴力以及超自然元素的東西,但是,「未成年人心智發育還不成熟,所以他們並不適合看到這些」。
根據歷史和國外的經驗,分級制是通過限制未成年人,反過來讓成年人有更大的空間去觀影,同時這也給電影創作者有更大的空間去創作作品。
譬如《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在臺灣是輔導級,在新加坡是限制級,可是當它進入大陸影院後就進行大幅度刪減。這其實是傷害成年人觀影權利。(圖賓根木匠 著名影評人)
背景:中國電影沒有培養起高端化觀眾,目前觀眾觀影呈現了年輕化、粉絲化、娛樂化的傾向,迫切需要美學的提升。沒有比中國觀眾更簡單好忽悠的了,也沒有比中國觀眾更善良痴心的了。
《捉妖記》這種學了點好萊塢夢工場皮毛的電影,就能讓中國觀眾如痴如醉;《煎餅俠》不過是將網劇的橋段和笑料融合一下,就能被吹捧成喜劇神作;《大聖歸來》從爛尾樓到翻新之後,也僅僅拍出來一點動畫電影真正質感,都可以吸引「自來水」去為之癲狂、為之傾倒、為之格殺一切不同意見……
此時,你大概也可以知曉,中國電影的最大問題大概不是出在我們的創作者、商人那裡,而是出在我們的觀眾身上——他們的確太簡單善良和單純遲鈍了。(朱白 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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