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博默示錄》賭徒的九局下半

在棒球比賽之中，若是兩隊不出現平均的情況，一般是按照九局的賽程來計算的，而每一局又會分為上下兩個半局，在每個半局結束之後，主客隊的攻防就會進行轉換，這也就締造了一個在體育界都屈指可數的令人能夠腎上腺素飆升的時刻，「九局下半」。

其實對於國內的觀眾，棒球直至今日也是一種獨屬於小眾的狂歡，與具有良好的國民基礎的桌球有所不同，棒球因為人員，場地的限制，使之註定成為了一種難以為大眾所享受的體育運動，所以要對「九局下半」這個能夠在最後的時刻，反敗為勝的名詞做出解釋，也是相當的困難的一件事情，只是或許也是因為「九局下半」的存在，使得棒球場上的運動員，即便是在絕地之中，仍能看見一絲的曙光，會去拼盡全力放手一搏，來逆轉局勢。

這種孤注一擲，放手一搏的姿態聽起來是不是很熟悉？至少我這個對任何形式的博弈行為都絲毫沒有任何興趣的人，就不止一次的在各類茶餘飯後的牌桌以及麻將桌上，就看見過這種雙眼通紅，擺出一副「不到黃河心不死」勢頭的人了。

只是我向來對於任何的博弈行為，是嗤之以鼻的，認為這除卻了一眾急功近利的好高騖遠的，妄想著一步登天的人群的痴人說夢之外，是絲毫沒有任何的積極意義的，並且對於往往沉浸於其中不能自拔，乃至於最終面臨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境地卻始終不能幡然醒悟的那種痴迷感，也是丈二摸不著頭腦的。

直至於我在機緣巧合之下，由朋友推薦，抱著試試看的心態看了這部《默示錄默示錄》之後，倒也有幾分瞭然了。

其實就我個人而言，上一部所看的漫畫，還停留在《劍豪生死鬥》其中通過對於武士階級之間的爭鬥，從而由伊良子清玄的復仇，轉而折射出整個大時代背景之下，武士階級最終身不由己的只是一個棋子的那種悲愴感之中。更加之我個人更傾向於喜好動作成分偏多的漫畫，對於賭博這種更偏向於腦力運動，運籌帷幄的推理題材，向來是提不起太大的興趣的。

只是不想這一看便一發不可收拾了，我甚至於都來不及為自己先前的不屑一顧來尷尬一番，便「為伊消得人憔悴」的連晚飯都顧不得吃的一口氣看完了迄今為止僅有的兩部曲，皆為以一個終日頹廢的青年開司為主角，從而展開的一系列圍繞著賭博、陰謀、人性的探討的第一部《賭博默示錄》與第二部《賭博破戒錄》了。

我向來竊以為，一部好的文學作品，不應當是僅僅浮於表面，為了講故事而講故事，言語之中也不是僅僅為了修辭而駢儷，初看金玉在外，細究敗絮其中的空洞的。無論是對於小說，抑或是漫畫更是理應如此，譬如海明威的《老人與海》，在通過孤獨的老人在與海和鯊魚，甚至於自己老邁的，早已青春不再身軀進行著頑強的鬥爭的時候，這何嘗又不是海明威本人的對於自己情懷的一眾真實的寫照，何嘗不是一種對於處在那個時代之中的人的一種激勵？所謂託物言志，作者所要通過一部作品，想要表達的思想內核，才是尤為重要的。

而《賭博默示錄》更是如此，或許很多讀者在初次觀看這部動漫之時，都會沉浸於其中主角開司在陷入絕境之中，從而爆發出的驚人的推理能力與對於人性的洞若觀火的敏銳直覺，而這部作品除卻了對於賭博這種行為，明褒暗貶的教育意義之外，對於人性的描寫，確實在原本就不長的每一集的篇幅之中，佔用了相當大的一個比重，濃墨重彩的去著重於刻畫在當前的利益、誘惑、以及生死存亡之際，每一個活生生的人的內心最為真實的心理活動。

猶記得司馬遷在《史記》之中有雲「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你我皆為不是能夠鳳歌笑孔丘的凡人，家裡也沒有好似沈萬三那般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聚寶盆，就如《賭博默示錄》之中的那諸多的因為種種原因，在面對著種種突如其來的巨大利益與誘惑之後，誰也很難說自己還能夠保持原本的初心，與曾經許下的信誓旦旦的諾言。雖然我向來不建議去考驗人性，更兼之去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來俯瞰人性，尤其在《賭博默示錄》之中，種種人性的醜惡，似乎在龐大的利益面前，已然失去了它原本的光輝，顯露出猙獰醜惡的一面來了，種種的背叛與陷害，層出不窮出現在這部動漫之中，似乎這樣看來，荀子所言的「人之初，性本惡」才是顛撲不破的真理了。

只是依我看來，《賭博默示錄》之中，或許有這樣那樣的作者對於人性的深層次的剖析與解構，但是作者本人對於人性的理解，應該還是積極而樂觀的。因為就主角開司而言，他是整部劇集之中，難能可貴的一個始終都能夠保持自己的初心，甚至於自己心底的善念，不曾有過一絲一毫改變的人，這在整部充斥了壓抑的氣氛，都令人難以透過來氣的劇集之中，仿佛猶如那「萬馬齊喑究可哀」之下的九州風雷一般，讓人始終的感到了一絲來源於人性之中最根本的溫暖，而也正是這種強烈的對比，讓開司這種原本終日頹廢，嗜賭成性的近乎無賴的人物，升華了。

除卻了開司，在整部的劇集之中，還有著那為了為自己的兒子還債，不惜去孤注一擲的賭博，欠下了高額的債務，卻在臨死之前都惦記著自己的兒子的角色，這樣充滿了人性的光輝，在更多的醜惡之下，才會愈發的凸顯的偉岸起來，相信這也是作者與其苦口婆心的勸人向善，倒不如盡情的描寫人性的醜惡，以及賭徒心態的歇斯底裡之下，反其道而行之的另一種巧妙的用意了罷。

不僅如此，拋開對於善惡的二元討論，《賭博默示錄》實乃是一部不可多得精品之作，整部劇集構思巧妙，推理縝密，每集的時間不長，卻春潮帶雨晚來急一般的，能夠讓人感受到密不透風的一陣頭腦風暴的強勢來襲，相信很多的觀眾，在初次的觀看之中，頭腦的運轉能力，根本跟不上劇情之中的推演與令人瞠目結舌的反轉，實在是令人拍案叫絕的一部作品。

或許在看了這部劇集之中，大多數的觀眾也會如同我一般的，對於賭徒的那種瘋狂的偏執，類似於棒球比賽之中，心中始終還有著屬於自己賭桌上的一場「九局下半」，卻不知不覺得愈陷泥潭愈深，最終不能自拔，萬劫不復的心理，也感同身受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