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手執皮鞭,五角星形狀的 SM 拘束衣中露出一對蜂乳。她從我們頭頂的大銀幕上直直地看著我們。然後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鏡頭切到了下一場戲。現在這個女巫坐在一張椅子上握著自己的傑寶自慰直至高點。在眼角的余光中,我瞥見我的閨蜜早已用雙手捂住了臉。
在接下來的90分鐘裡,只要一看到男性捷豹或者女性瓦基納的特寫,我的朋友琪拉似乎就要嗆到。但她的過激反應都在意料之中,畢竟這個十八歲少女從來沒看過別人啪啪啪。
「我從來不明白為什麼你們看 A 片會有性衝動,」 琪拉告訴我,「對我來說,情慾是一種很私人的東西,我沒辦法和其他人一起分享。」 琪拉並不是什麼禁欲主義者,她從16歲起就和男朋友同居。她只是從來不覺得看著兩個陌生人在鏡頭前肉搏有什麼好興奮的。儘管如此,我還是想深入了解她對這個問題的看法,於是我邀請她和我一起參加正在舉行的色情電影節。
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居然一口答應了,理由是 「純屬好奇」。
電影節的官方手冊
我至今仍忘不了我看過的第一部 A 片。那年我13歲,學校組織去參觀一座古堡。當時我們坐在旅遊大巴上,後排的幾個男上突然開始傳閱一部諾基亞手機。在那個小小的彩色屏幕上,我看到一個男人把自己油亮亮的光頭往一個女人的魏吉娜裡面塞。在另一個片段裡,一個女人從自己的下體扯出了一條活生生的鰻魚。
來自霍恩海姆大學和明斯特大學的一項研究顯示:46%的青少年 都看過 「硬色情內容」。根據知名網站 Pornhub 的數據,在德國地區,最熱搜的關鍵詞是 「媽媽」 「後媽」 和 「未成年」。當然,琪拉對看 A 片沒有熱情並不奇怪,真正讓我驚訝的是她是怎麼做到和 A 片徹底絕緣。在她十幾歲的時候,身邊居然沒有男孩把放著 A 片的手機塞給她看。色情片無處不在,或者確切地說,「同城饑渴熟母」(Horny Moms Fuck Near You)的廣告無處不在。
大部分觀眾應該都知道,A 片裡描繪的場景並不能真實反映大部分人的性生活。因此,不少團體一直都在呼籲政府加強對色情網站的管控,提高青少年瀏覽色情網站的門檻,因為他們擔心最終成為年輕人性教育教材的是那些經過剪輯拼接的 3P 場景。
柏林色情電影節(Berlin Porn Film Festival)始創於2006年,其目的就是對抗傳統色情片。活動組織者表示,性愛在這裡是帶有政治性的,參展電影會觸及諸如身體自信、性別身份等社會問題。在傳統色情片文化中,跨性別群體只是作為一種獵奇而存在,女性則往往被描繪成性愛狂。柏林色情電影節想要打破這種傳統,讓你看到色情電影不只是你在成人網站上看到的那麼單調,而是可以非常多樣化。
琪拉並不喜歡坐在前排
我給琪拉買好票,一起去看《暴操法西斯》(Fucking against Fascism)系列短片。因為此前從來沒有看過哪怕一秒的 A 片,所以琪拉決定在這個周五開一次葷,一次暴看六部色情長片。
當我們走進伸手不見五指的三號影廳時,第一部電影已經開場了。令琪拉難以忍受的事立即就來了 —— 整個影廳只剩第一排兩個位子是空著的。於是我們只能帶著遲到的愧疚,貓著腰一路摸到前排就座。在我們頭頂的銀幕上,一個扎著馬尾、塗著黑色眼影的女人正躺在牛奶浴池中,把一根假迪奧塞進了自己的後庭。
這次的成人電影節吸引了各色人群前來參觀。在柏林新克爾恩區,從異性戀人到跨性別導演,各種觀眾坐在血紅色的天鵝絨摺椅上欣賞電影。在這裡,色情片被視作一種藝術形式,而不是引誘你把手塞進褲子裡的東西。每次放映結束後,觀眾都會鼓掌,好像沒有什麼比拍攝女人 chaochui 更具革命性。
琪拉並不明白為什麼這些電影能夠獲得這麼多尊重。她悄悄對我說:「我才不要給 A 片鼓掌。」 抱有這種想法的絕不止琪拉一個。德國最大中左翼黨派 —— 德國社會民主黨的社會主義青年團成員安妮卡·克洛斯(Annika Klose)在去年接受 VICE 採訪時就告訴我們:「主流色情片都是為了服務男性凝視製作的。」 克洛斯呼籲國家贊助製作女權主義色情片,以便用更加現代、更加性別合宜的方式教育年輕人。「色情片中呈現的體型和行為打造出的是一個扭曲的現實。」 她說。而像柏林色情電影節這種活動則試圖通過更加多樣性的內容,以及(不同於大部分色情片模式化劇情的)天然的表演,呈現出一個真實的現實。
社會主義青年團並不想禁止 A 片,他們只想摸索出更好的方法改善學校的性教育。如果學校老師知道有這類電影可以推薦給學生,那麼色情片也可以成為一種獲得社會接受認可的重要資源。
琪拉正在把玩在電影節上買到的好東西
但是今天的經歷告訴我,單純讓更多樣化的人群出現在色情片中,並不意味著觀眾能夠獲得觀影享受。看見兩個非二元性別的演員用舌頭互相傳遞一塊杏仁膏時,琪拉難受地縮進了椅子裡,嘴裡發出反感的聲音;看見一個男人把手伸進一個女人的下體時,琪拉把眉毛挑得老高;看見三個女人穿著假繼霸互相抽插了幾分鐘後,琪拉終於用大衣蒙住自己的臉,並保持這個姿勢直到電影結束。
「這個感官刺激太強烈了。」 看完電影後,琪拉站在路邊對我說。她明白這個電影節背後的政治意義,但是她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色情片展現的東西並不正常,這也是她很早就決定和 A 片保持距離的原因。「我很怕 A 片會對我的性趣產生影響。」 在參觀電影節的展覽時,琪拉這樣告訴我。經過了一天的教育,琪拉依然無法接受女權主義色情片。「我就是覺得看著其他人啪啪啪很奇怪,」 她說,「哪怕這是兩個超大號的拉拉用性愛對抗法西斯。」
我原本還擔心長達數小時的大尺度裸露場景會嚇壞我的朋友,沒想到琪拉的免疫力還是很強的。電影結束後,她在影院買了一個粉色的陰道糖果邊走邊玩。她用一根煙穿過 indie 下面的那個小洞,然後一臉壞笑著把煙叼進了嘴裡。
*琪拉為化名,以免她的老闆發現她在周五上午跑去電影院看了六個小時的黃片。本文原載於 VICE 德國。
//作者:瑞貝卡·貝登(Rebecca Baden)
//編輯:林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