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劉敏濤火了,原因竟然是她在江蘇衛視演唱時的誇張神情——有圖有真相,可謂是戲份十足,讓人慾罷不能。各種猜測隨之而來,有的說是「諷刺假唱」,有的說「不滿於位居三唱」……
對於這個幾乎零差評的放飛自我,有人給出了頗為精闢的評價,「三分涼薄三分譏笑和四分漫不經心」……劉敏濤在2019女性力量年度盛典自曝,在40歲後才開啟自己的叛逆人生,去尋找那個獨立而自由的自我,嘗試隨心所欲地去生活中冒險,不相信疲憊和麻木是中年人的底色……
在世事沉浮之後痛定思痛,看破並且說破繼而選擇放蕩不羈地直面生活……這不禁讓人想起兩千年前的那個男人,被教科書和小道雞湯埋沒的先行者——莊子。許多人對於莊子的理解,可以說是太「小兒科」了。例如下面這些疑問,你是否曾經想過?
為什麼莊子的悲劇意識與痛苦情結那麼強烈?
為什麼說,莊子是眼冷心熱?他究竟是有情還是無情?
為什麼說,莊子處世的著眼點,是弱者的求全?
為什麼宋朝的陳忱、黃震要說「《南華(莊子)》是一部怒書」「亂世之書」?
為什麼莊子會成為整個世界思想史上最深刻的抗議分子?
……
根據學者推測,莊子曾經親歷過一小段貴族生活,有著類似曹雪芹的經歷,由貴族世胄屈居漆園小吏,進而淪為下層平民。
從《莊子》一書來看,他熟悉金工、玉工、漆工、織工、陶工、木工、洗染工、屠宰工等操作技術,特別是一些高級手工藝人「驚猶鬼神」、「不失毫芒」的精確、奇巧的技藝。
大約從25歲到60歲,這三十餘年間,莊子的生計日漸艱難,甚至出現凍餒之虞,織履、漁釣不足以自給,向監河侯借糧又橫遭白眼。
約公元前344年,莊子25歲左右,與惠子初次見面。三年後,惠子相魏不久,莊子又前往見之,惠子恐其奪己相位,搜尋三日夜,莊子主動出面,以「猜意鵷」譏之。
公元前 340 年,宋別成自立為君,大約在此前後,莊子為漆園吏,時年ニ十八九歲。次年,楚威王遺使聘莊子為相,莊子卻之。
三十ー二歲時,又主動辭去漆園吏職。此前,宋君別成之弟戴偃,發動宮廷政變,逐兄自立。
他曾遍遊宋國各地,以増廣社會見聞;大約在三十五六歲時(公元前 334 年左右),前往大梁,見魏惠王,後又南遊楚地,東遊於魯,北遊於趙四十四歲左右,他在家鄉見到了邑人曹商,曹商歸自秦國,自我炫耀,莊子譏其「舐痔得車」。
莊子五十七八歲左右,妻死,鼓盆而歌,惠子前往弔喪;大約又過了兩年,公元前 310 年,惠子因病歿於故鄉,莊子痛失知己,深情悼惜。
六十歲之後,莊子晩境蒼涼,獨身棲息故園,課徒著書以自遣。弟子數人,書中留下名姓的,只有藺且一人。
一次,為人送葬,過惠子之墓,慨然悲嘆:「自夫子之死也,吾無以為質矣,吾無與言之矣!」
莊子以其極度的清醒,本著超越世俗的價值標準,揭示了遭致遮蔽的生命真實,尖銳地指出:「自三代以下者,天下莫不以物易其性矣。」
「天下盡殉也:彼其所殉仁義也,則俗謂之君子;其所殉貨財也,則俗謂之小人,其殉也,則有君子焉,有小人焉。若其殘生損性,則盜蹠亦伯夷已,又惡(何)取君子小人於其間哉?"(《駢拇》)
就是說,自從夏、商、周三代以來,舉世的人沉溺於世俗奔逐,都為身外之物而改變本性,為某種目的而犧牲自己,無論其為伯夷式的「君子」,還是盜蹠之類的「小人」,儘管所追索的目標不同,亮出的名堂各異,但就其損蝕本性、戕殘生命來說,其間並沒有本質的差別。
面對世界的荒謬、社會的黑暗、民生的疾苦,莊子並非高踞上遊,迥隔塵凡,脫略世事,也不是「喪己於物,失性於俗」,同流合汙;而是在與眾生同遊共處之中,堅持自我的價值取向,「遊於世而不僻(偏僻;一說,「僻」通背,「不僻」即依順),順人而不失己」(《外物》),實現精神對現實的超越。
《大宗師》篇中有「遊方之內」與「遊方之外」的說法,實際上講的也就是入世與出世。莊子所秉持的,既非真正的入世,也不是純然的出世,而是介乎二者之間的「遊世」。逍遙塵垢外,「乘物以遊心」。
按照我國最早的一部百科詞典《廣雅》詮釋,「遊」的本義乃是「戲也」,其引申義為「自適」;莊子則早在公元前 3 世紀,就天才地把它應用於思維運作與精神活動,賦予它以無拘束、無負累、無幹擾的超越性的意蘊,率先運用「遊」這個比況性的哲學範疇,使祛除心靈桎梏、超越自身局限、遠離扭曲天性的真正解放了的思維主體的精神運作、思想追求與生命活動,獲得種個體化、自主化、智慧化的意象與境界。
這種精神存在與思想境界,使他並不看重人在社會中的實用價值,對現實功利不屑一顧,更無意踐行儒家那一套「修齊治平」、經邦濟世的方略;也不認同老子的政治道德,奉行所謂「君人南面之術」。
他拒絕參與政治活動,同統治者保持嚴格的距離;卻又不同於上古的隱土許由、巢父,棲身巖穴,潔身自好,不與世事;也不像後世的佛門衲子那樣遁入空門,「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對於那種通過身心逃遁、精神麻醉以求得浮世安閒的取向,他是嗤之以鼻的。
作為首倡人的自由解放的偉大思想家,莊子視自由精神、獨立人格、自然天性、道遙境界為人生的終極價值;主張與道冥一,物我兩忘。當代學者塗光社指出,「莊子學說是批判世俗倫常的哲學,是悟化的生命哲學一一追尋精神自由和維護人類自然天性的哲學」、
「在人類思想史上,莊子最早以個體生命精神的自由為出發點,鼓吹士人從「殉名」殉利殉天下'的自我「異化'中解放出來」,他是「追求精神自由並欲窮究其真諦的第人,全面批判「文明'進程中人性『異化的第一人,關注生死和精神營衛力圖揭示生命意義以及演化規律的第一人,深人考察精神現象,揭示美的本質和內在規律的第一人」。
宇宙千般,人間萬象,在莊子的視線內,物我限界一體泯除,時空阻滯化為烏有,大小不拘,久暫無礙,通天人地,變幻無窮。
莊子其實是個有趣的古怪的老頭兒。他筆下的井底蛙、土撥鼠、多腳蟲、尥蹶子馬,蝴蝶、蝸牛、鳴蟬、野雉,還有龜呀、蛇呀、魚呀、鳥呀,都是我們日常接觸過的,眼熟得很。
莊子的可愛,在於他富有人情味,有一顆平常心,令人於尊崇之外,還增加幾分親切感。這和「被人抬到了嚇人的高度」的孔老夫子不同。孔子給人的印象,帶有濃重的崇高感、神聖感。連他的屬於賢人一流的弟子,都要說「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人」那麼,我們這些庸常之輩、後生小子,就更是找不著「北」了。
那麼,老子呢?他倒不是「出則輿馬,入則高堂,上一呼而下百諾」,凜然不可侵犯的大官僚,更不是指揮若定、叱吒風雲、耀武揚威的大將軍,但是說起他來,總覺得這個白鬍子老頭奇謀妙算太多,什麼「知雄守雌」「先予後取」,可說達到了眾智之極的境界。但凡一個人聰明過度了,用智太多,就會產生「漸遠於人」的感黨。
若是給這三位古代的學術大師來個形象定位,可以說,孔丘是被「聖化」了的莊嚴肅穆的師表;老聃是蒼顏鶴髮、道貌岸然、深於世故的戰略家;莊周則是一個耽於狂想、興味盎然的哲人,也是一個浪漫派的詩人。
老子也好,孔子也好,精深的思想,超人的智慧,只要認真地去鑽研,都還可以領略得到;可是,他們的內心世界、個性特徵,卻很不容易把握。這當然和他們的人格面具遮蔽得比較嚴實,或者說,在他們的著作中自身祖露得不夠,有直接關係。特別是老子的《道德經》,五千言字字珠璣,擲地作金石聲,可是,除去那些「微言大義」,見不到人物形象,更缺乏令人開顏解頤的故事、笑話,難怪人家說,「讀《道德經》如人無人之境」。
莊子卻是一個喜歡敞開自我,祖露襟懷的人,儘管兩千多年過去了,可是,當你翻開他的著作,就會覺得一個神清氣爽、超凡脫俗卻又鮮活靈動、血肉豐滿的哲人形象,赫然站在眼前。連遠哉遙遙的歐洲作家王爾德都說,他是「生活在黃河邊上,長著一雙杏眼的智者」。其實,莊子本人也曾有個自畫像,也可稱作自白:「思之無涯,言之滑稽,心靈無羈絆。」ー一從思想到言論,還有心靈,說得多麼貼切!
莊子的特異之處,還在於他特別擅長把某些生活經驗、生命體驗和所要表達的「道」,巧妙地糅合到一起,然後以講故事的形式把它生動地描繪出來,使你難以把形象和哲理截然分割開來。
一是,慣於運用虛構的手法,翹首天外,結想無端,所謂「皆空語無事實」。先秦諸子中,韓非子也經常運用寓言故事來說理論事,但他筆下的寓言故事,大多取材於現成的民間傳說,距離現實環境比較近;而莊子的許多故事,卻出自個人虛擬,憑空結撰,異想天開,靠的是大膽的形象創造和海闊天空、出神人化的狂想,玄虛幽邈,荒延不經,讀來和《山海經》的神話故事有相似的感覺。
二是,莊子講故事,往往並不明確點出所要說明的道理,不是靠著雄辯滔滔、邏輯推理,而是憑藉特異的形象思維,通過有趣的人、奇突的事「芒乎味乎」的語言文字,自然地展現出來,說完了轉身離去,掉頭不顧,「拜拜了」,或者袖手站在一旁,聽任讀者去恣意猜想。
《外物》篇講:「演門有親死者,以善毀,爵為官師。其黨人,毀而死者半。」說的是,宋國國都東門大街有個人「善毀」一雙親過世了,他出色地哀號,直鬧得形銷骨立,面容枯稿,因而被官方彰表為官師。這樣一來,同裡之人便趨之若鶩,都學他的樣子,悲傷守孝,整天號哭,結果哭死了一大半人。作者寓意是諷刺那些不擇手段地求名求官的人,但他只是擺出事實,而不加半點議論。
三是,講述的人物形象、離奇故事,以及「練話」、趣談,具有模糊性、多義性,可以做多種闡釋,留下廣闊的思索空間,需要讀者反覆地玩味,才能領悟其深層含義;而且,隨著視角的不同,讀者會得出不同的結論,所謂「一百個人讀了,就有一百個哈姆雷特」。這在先秦諸子中,也是最有特色的。
四是,所講述的內容,富有哲學意蘊,有些是人們習常見慣的事情,卻含有深邃的道理。作為一個「散淡的人」,他不喜歡涉及那些其他讀書士子經常掛在嘴上的出將入相、安邦治國平天下的雄才大略、救世情懷,莫說去做,他連說都不願意說,腦子裡好像根本就沒有這些理念。
五是,莊子的寓言故事形象生動,經常以小說筆法,惟妙惟肖地進行人物刻畫、細節描寫,堪稱寫生妙手,他寫大魚吞鉤,先是牽動大釣鉤沉入海中,然後急速躍起,背鰭奮張,白浪湧起如山,海水震蕩翻滾,聲若鬼哭神嚎。他描寫馬:「喜則交頸相靡,怒則分背相踶(踢)。」
表面上看,莊子對世情很冷漠、很衝淡,似乎什麼都毫不介意,無動於衷;實際上,他對於世道人心,不僅極為熟悉,而且也十分關切。他的許多寓言故事,都蘊含著深刻思想,顯現出卓絕見地。但言說的方式方法,卻是平靜、安詳的,含蓄蘊藉,不動聲色,令人忍俊不禁。
莊子哲學是艱難時世的產物,體現了應對亂世、濁世、衰世的生命智慧。莊子無意逃避現實,但也不取凌厲進擊、戰勝攻取的強者姿態,唯以堅守本性、維護自由為無上律令。他所探究的中心課題,是如何在夾縫中生存,如何在亂世、濁世、衰世中養性全生、擺脫困境,其中涵括了也飽含著一代哲人對其所遭遇的種種痛苦的獨特生命體驗。
在現實生活中艱難困苦,屢戰屢敗,或是雖曾春風得意,後來卻顛沛流離,《莊子》通過釋放精神能量,醒世覺迷,釋疑解惑,引導人們增長智慧,識機在先,也就提前獲得一種解除外在枷鎖與心中魔鬼的困擾,療治精神創傷的思維方式與認知視角。
幾千年來,無數人從中獲取靈魂的安慰、心理的平衡,尋求解脫的路徑和生命的皈依。從這個意義上,可以說《莊子》是失意者的《聖經》。它告訴人們,可以採取另一種方式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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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黃泓
觀點資料來源:
《逍遙遊——莊子全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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