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地會與沐王府之間,在北京發生過一場「天壇約架」風波,鬧得很不愉快。這個摩擦並不是簡單的擦槍走火,而是天地會青木堂在故意挑起事端。從這一事件中,既能看到天地會的霸道,也能看出沐王府的無奈。表面上看起來,天地會不僅沒有吃虧,而且是絲毫不理虧。其實,仔細復盤一下,就會發現天地會很不厚道,明顯是在欺負人。
先來簡單看一下,這一事件是怎麼一回事。天地會青木堂賣膏藥的徐天川與沐王府白氏兄弟茶館相遇,他先是痛打吳三桂的狗腿子盧一峰,然後跟白氏兄弟喝了兩杯茶後寒暄一陣。之後白氏兄弟邀請徐天川到家裡做客,談到驅逐韃子以及吳三桂這個大漢奸,雙方都很意氣相投。最後突然說到擁唐擁桂,立即就有些臉紅脖子粗,火藥味兒十足,一時間劍拔弩張。最後雙方約定在天壇比武。一場架下來,徐天川被打成重傷,白氏兄弟中的老大白寒松被打死。
這看似簡單的一個小紛爭,其實內涵很多。為什麼說是天地會在找茬欺負人呢?我們仔細分析一下。
相比沐王府,天地會的實力要強很多。就拿「進駐」北京來說,天地會也是捷足先登,早就做好了潛伏。沐王府的人剛到北京,天地會的人就已經知道了,這一點徐天川親口說過。在茶館交談時,徐天川對白氏兄弟的身份一清二楚,「久慕松楓賢喬梓的英名」。都是搞地下工作的,如此信息不對稱,白氏兄弟聽了徐天川的話,心裡都是一驚。可以說,徐天川先是以極為高明的武功戲耍教訓狗官盧一峰,這是在白氏兄弟面前秀肌肉,後來又低聲說出白氏兄弟的身份,這更是一種含蓄的示威。
天壇比武,白氏兄弟兩個打徐天川一個。不少人據之就說沐王府首先就理虧了。其實白氏兄弟是見識過徐天川高明的武功了,心裡也就有了一桿秤,他們兩個合力也未必能打得過徐天川,根本不可能一對一的去比武,否則就是輸定了,那還約什麼架,只能自取其辱。
所以二打一不是他們理虧,只能說是不得已。明明是約架,徐天川卻要單刀赴會,明顯也是看不上白氏兄弟。只不過真打起來,徐天川才發現自己有些託大了,但是他態度還是很驕傲的。打了一半,徐天川就說不打了,就此停手也就罷了,但是徐天川嘴上說的客氣,臉上卻滿是不屑與得意。這才激的白氏兄弟死纏著繼續戰鬥。
二
徐天川被打成重傷,完全是自己作的。而且打鬥的關鍵之處很蹊蹺。白寒楓的描述中,大哥白寒松雙掌按在徐天川的胸口,凝而不發,嘴上剛要說自己兄弟贏了,結果話沒說完,徐天川卻重手偷襲,將白寒松打成重傷。白寒楓火急火燎耐不住性子,但是明顯是個老實人,他說的話還是值得信賴的。
白寒楓道:「這老賊身子一縮,忽然向我哥哥懷中撞到。我哥哥雙掌翻轉,按上他胸膛,笑道:『哈哈,你輸……』就在這時,噗的一聲響,那老賊卻好不毒辣,竟然使出重手。我眼見勢道不對,一招『高山流水』,雙掌先後擊在那老賊的背心。那老賊身子一晃,退了開去。我哥哥已口噴鮮血,坐倒在地。我好生焦急,忙去扶起哥哥,那老賊乾笑了幾聲,一跛一拐地走了。——世紀新修版《鹿鼎記》第九回 琢磨頗望成全璧 激烈何須到碎琴
從白寒楓的描述中,可以知道,白寒松是被突襲以至於重傷而死。白寒松的「凝而不發」也應該是真的。白寒松曾經出手相助茅十八,表現的溫文儒雅,非常有君子風度。至於說他趾高氣揚,這純屬是猥瑣小混混韋小寶的個人偏見。以白寒松的為人,不至於因為一場口角就對徐天川痛下殺手,而且赴約之前他跟兄弟也說了比武要點到為止。
既然如此,那麼徐天川是怎麼受的重傷呢?可以推測,在徐天川突然偷襲的時候,白寒松也條件反射地發出了掌力,再加上背後白寒楓的雙掌之力,徐天川這才受了重傷。在這間不容髮的間隙裡,心浮氣躁的白寒楓自然不會留意到更多的細節,他不能確知哥哥與徐天川究竟是誰先下的重手,以至於後來被風際中「演戲」再現當時比武場景而不能立即反駁。
白寒松受傷很重,回家的途中就死掉了。臨死說了四個字:「給我報仇!」以白寒松的為人,如果他不是覺得自己被陰了,何至於滿心怨恨,臨死還要讓人給報仇。打架之前,白寒松還說要點到為止,不能傷了兩家和氣。結果自己做到了點到為止,卻被徐天川下了黑手,死不瞑目,你說他能不恨嗎?
我抱著哥哥回到家來,他在途中只說了四個字:『給我報仇。』便咽了氣。蘇四哥……咱們此仇不報,枉自為人!」說到這裡,淚如泉湧。——世紀新修版《鹿鼎記》第九回 琢磨頗望成全璧 激烈何須到碎琴
三
白寒楓是個老實人,他一五一十地將當時的比武情況完全說了出來。如果他真的理虧,自然會在描述中有所隱瞞,甚至有些地方會以假亂真地胡說一通,好使得自己佔據在有理的一方。事實上他並沒有這麼做。這才有了後面風際中和玄貞道長演示白氏兄弟對戰徐天川。這一場戲很有些像是有備而來。演示是玄貞道長這個老滑頭提出來的,又是由武功高強的風際中一人演兩人,復盤的同時也是再次秀了一把肌肉!
「龍騰虎躍」、「高山流水」和「橫掃千軍」三招,都是「沐家拳」中的著名招式,流傳天下,識者甚多,風際中會使,倒也不奇,但以一人而使這三招拳腳,前後易位,身法之快,實所罕見,加之每一招都清清楚楚,中規中式,法度嚴整,自己兄弟畢生練的都是「沐家拳」,卻也遠所不及。——世紀新修版《鹿鼎記》第九回 琢磨頗望成全璧 激烈何須到碎琴
風際中秀了肌肉之後,天地會貌似佔據了有理的一方,沐王府的人也突然安靜了。這麼一個結果,不細看的話,還以為白氏兄弟確實理虧,在鐵證面前秒慫了。其實,並不是這樣。而是他們看到了巨大的差距,知道爭執也是無用。有時候強權就是真理。很多人網友都知道,世界三大真理:東風、民兵與白楊。在「真理」面前不屈服就是毀滅。沐王府的安靜是不正常的安靜。
蘇岡和白寒楓對望了一眼,都不禁神色沮喪,眼見風際中如此武功,己方任誰都跟他相去甚遠,又給他這等試演一番,顯得徐天川雖下重手殺了人,卻也是迫於無奈,在白氏兄弟厲害殺手前後夾擊之下,奮力自保,算不得如何理虧。——世紀新修版《鹿鼎記》第九回 琢磨頗望成全璧 激烈何須到碎琴
看上面的原文,一定留意一下其中「顯得」二字,你品,你細品,可知沐王府並不是真的理虧屈服了。後面聖手居士蘇崗還弱弱地反駁了一句:「倘若我白大弟真有風爺的武功,也絕不會給那姓徐的害死了。」聲音雖然不高,但是說的很有道理。可是面對武功高強秀肌肉的青木堂高手們,他們只能暫且忍氣吞聲。
四
後面沐王府固執地要跟天地會「鬥」到底,不僅是因為有擁桂擁唐的分歧,這一次的「被欺負」也是一個原因。沐王府勢單力孤,在殺吳三桂上,依然不願意與天地會合作,表現出的是一種骨氣。而青木堂挑戰欺負沐王府,表現出了一股匪氣,他們這些都是瞞著陳近南幹的,還怕被陳近南看出來後追責,因此拉上韋小寶以作頂缸之需。
天地會各個堂口都有各自的地盤,而且劃分的很清晰,相互之間絕對不能干涉。韋小寶的青木堂要吸納王屋派,他們就說了,跨區收會員是可以接受的,其他的就不好說了。這說明他們有很強的「領地意識」。沐王府「插足」北京,而且是拖家帶口而來(白氏兄弟的家眷都在),或許這在青木堂看來就是一種侵犯領地,因此才有了這麼一場同行霸凌。
(所有圖片均來源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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