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一直是周圍同學朋友嘲笑的對象,因為有個滿身疤痕的「醜媽媽」。從此我十分抗拒與母親同行,即使她偶爾來學校接我,我也要與她隔得遠遠的。
依然記得第一次打架,我被同班的虎子壓在地上動彈不得,但嘴裡依舊不肯認輸。母親幹活回來看到我被欺負,立即衝上前把虎子從我身上拉開。可我卻絲毫不感激把我救下來的母親,反而大聲呵斥母親說:「我的事不要你管,你給我走開。」年幼的我不知道這句話對母親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只是至今母親仍會開玩笑地說起這件往事。
漸漸地母親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在人前儘量與我保持距離,保護我那顆脆弱可笑的自尊心。
初一的時候,鄰村的同學來家裡找我,母親恰巧回來,看到有同學在家,她下意識想要退出門去。這是同學看到了母親,遲疑的問:「她是你媽媽?」
母親聽到後慌忙解釋:「沒有沒有,小鋒的媽媽還在城裡上班,我是他隔壁的鄰居。」
聽了母親的話,我沉默了,等到同學都走後,母親才若無其事的走進屋子,忙活起全家的晚飯。看著灶前瘦弱的身影,我心裡醞釀了許久的道歉卻終究沒能說出口。可我沒想到的是這一次的遲疑竟成了我心中最大的悔恨。
大一下學期,我接到妹妹的電話,妹妹告訴我,母親已經很久沒有讓她幫忙擦藥膏了。我從妹妹那了解到,為了讓我去上學,母親已經停藥一年了。原來隨著父親的年老體衰,這兩年他想找個苦力活已經很不容易了,可我和妹妹的學費、生活費還有母親每年的醫藥費卻與日俱增,家中的經濟早已不堪重負。為了我和妹妹能安心讀書,母親早在一年前就停止用藥,哪怕每天癢得鑽心似的難受,她卻一言不發默默忍受著。
大二下學期,我毅然決定參軍入伍。臨走的前一天夜晚,我第一次以成年人的身份和父親促膝長談,在酒精的作用下,沉默寡言的父親微紅著臉緩緩地談到了母親身上的傷。
父親告訴我,我幼年時很喜歡纏著母親,母親當時有很長的頭髮,長得也很漂亮。可是在我三歲時的那個夏天,一切都變了。傍晚,母親下班回家看到我們所居住的木質小院被漫天火海覆蓋。一想到我還獨自待在房間裡,已經懷有身孕的母親不顧阻攔,發瘋似的掙脫了拉著她的人,衝進了濃煙找到我,把已經昏迷的我護在懷裡。當消防員把我們救出來時,我身上只是輕微燙傷,而母親卻已經不省人事。
幸運的是,經過搶救母親保住了生命,但是接下來還要面臨全身性植皮手術。醫生勸父親打掉孩子。但是母親第一次清醒後,她不顧家人的勸說,找來醫生,態度堅決的要求保住肚子裡的孩子,哪怕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看到母親瘋狂的樣子,醫生無奈進行手術。手術後,母親和妹妹都活了下來,但全身性植皮帶來的可怕傷疤,像是拼接起來的地磚鋪在母親身上,看起來分外的猙獰,後來母親用了很久才接受自己鏡子中的模樣。
一個女人在成為母親的那一刻,心就會變得無比堅強。那場大火母親護住了我,毀了自己的容顏,承受最大風險,保住了肚子裡的妹妹,卻留下了終身性後遺症。
聽完了父親的話,我早已哭成了一個淚人。我已記不清曾經有多麼嫌棄母親的疤痕,也記不清幼年的無知到底給母親造成過多少傷害。而從小到大,母親卻處處為我著想,為了讓我不要內疚,禁止家裡任何人提起衝入火場救下我的往事。
母親曾說:「我和妹妹是她最大的成就,這一輩子她只為我們倆而活。」幼時的我根本不理解話中的含義,現如今每每回味起來,我腦海中就會不由自主浮現出母親身上的疤痕。這一道道猙獰的疤痕,是一位老母親對不懂事的兒子最大的犧牲。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隨著年紀的增長,我早已褪去了青年的稚嫩,手握鋼槍,戍衛一方。夜空下,每每仰望繁星,我對母愛的理解,就加深一分,對母親的思念,就加深一分。故鄉的母親,願您永遠安康。
作者:武警雲南總隊 崔康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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