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擬弗林與泰莉亞兩人的初遇,私設兩人年齡差10歲,弗林單箭頭泰莉亞要素存在,泰莉亞王妃要素存在。
臺服翻譯,因為差別實在太大所以解釋一下:晴風=法溫德,自由港=自由鎮,佐司瓦=德魯斯瓦,任行港=安利港。
誰不曾為愛掉眼淚呢。
正文(一)
悶熱的夜風把混雜著血腥味的海水的氣味塞進他的鼻子。年輕的男人——或者說,男孩兒——喘著氣抹了一把自己的鼻子,才發現並不該把那股鐵鏽的味道怪罪於風與海。
他的鼻梁可能斷了,就算沒斷也差不了太多。
他掏出藏在暗袋裡的手帕,撕了一小塊下來卷了卷塞進鼻孔裡,靠著廢船的桅杆深深呼吸。
口袋裡的火藥還是幹的,短劍也別在腰上,這恐怕是今晚最好的事了。
他就知道哈蘭·史威特那頭蠢豬是不會放過自己的——他壞了哈蘭的好事,讓他損失了相當可觀的收益,要是他們立場互換,自己也一定會不計代價處決哈蘭的。幹這行都得懂點規矩。
一個小時前,凡瑞克冒險給他通風報信,他正抓緊時間收拾行李,誰知那群毛毛糙糙的暴徒就提前出手,好一番混戰之後他借著夜色的掩護逃離了自由港的中心地帶。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槍管,它還在發燙,短時間之內不能再用,不然把他自己的手指炸斷都是有可能的。唉,他的「小美人」啊,這可是從內陸的鐵爐堡來的進口貨,要是因為這次不走運而香消玉殞了……
弗林的眼神陰沉起來。
忽然,不遠處的草叢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聽起來有什麼在靠近。
也許是角蜥,但也有可能是分水那夥人也說不定,哈蘭一定是已經把他們給買通了……弗林悄悄將短劍從劍鞘中抽出兩寸來長,閃到破損的船艙的陰影裡。
聲音更近了,是人的腳步聲。這裡的樹叢不高,但他沒聽到樹枝刮擦衣服的聲音,看來那個人身高應該不超過一米五,難不成史威特連汙鼠會那些半人半獸的小怪物都招安了嗎……就在這時,腳步聲突然出現了一陣不自然的停頓。弗林意識到對方應該是發現自己了。
他屏住呼吸。
三,二,一。
有什麼東西破空而來的聲音,弗林在那把武器攻來之前猛地躍出去,抽出短劍直刺對方的面門,昏暗的海濱樹林中一切事物都變成了模糊的影子,但一閃透亮的月光跳到了他的短劍上,盈盈的閃光反射出去,驟然照亮了對方的臉——
弗林下意識將握著劍柄的手生生扭了一個方向,同時避開了偏斜著砸向他的碎骨錘。
對方被反光閃花了眼,情急之下錘柄居然脫了手——一看就是個沒真正跟人打過幾次的新手,弗林的腦子裡突然蹦出這麼個念頭——那人踉蹌著捂住了眼睛。
弗林驚訝地望著他。
不對,是她。
那是一個遠未成年、個頭不高的小姑娘,褐色的鱗皮護胸之下露出翡翠深海絲綢製成的襯衣的領子,看起來是個家境不錯的女孩兒,放在往日這是個理想的「刮油」對象。但這種人不會出現在自由港附近。弗林被弄糊塗了。
在他還愣神的當口,那個姑娘已經恢復過來了,她立刻做出了反應,拾起長柄碎骨錘朝他衝來。弗林嚇了一跳,勉強擋開迎面而來的猛擊,短劍瞬間被打飛到幾米外的草叢裡。他顧不上被巨力震得麻痛的手掌騰到她身側,趁著她還雙手握著錘柄迅速地扭住她的手腕,繞到少女的身後鉗住她的脖頸。
女孩也反應迅速,她把碎骨錘直直朝地上砸去,借力跳了起來,朝後用力一踹,正中弗林的右膝蓋。他的右腿在剛剛的逃亡中被彈片劃傷,登時疼得兩眼一黑,鬆開手跪倒在地,但常年在暗巷火拼的經驗讓他即便在這種情況下還是準確地抓住了女孩踢來的腳腕,往身後一拉,她站立不穩,以一種近乎劈叉的姿勢跪倒在了地上。
她的五官都隨著腳腕的扭傷擰在了一起,但仍然單手撐地穩住了重心,看弗林靠過來立馬報以兇狠的肘擊。剛剛的纏鬥中弗林已經意識到了,這小丫頭的力氣大得嚇人。他堪堪躲過,用巧力把她的胳膊反剪到身後。
她像是落入陷阱的野獸般劇烈掙紮起來,男人制住了她的關節施力點,她靠蠻力掙脫不了,但逃脫術並不是她的強項,只能胡亂蹬著沙地,激起一陣飛揚的沙塵。
接著,她絕望地看著一隻手伸到她面前,狠狠捂住了她的口鼻——
「噓!」耳邊響起了一聲暗示不要說話的急促的噓聲。弗林忍著右腿傳來的陣陣刺痛,一腳把她的錘子和自己的短劍踢到沙坑裡面,拖著她躲進了樹叢的陰影裡。
少女驚恐地睜大了眼睛,正當她以為自己要被扭斷脖子的時候,眼前出現的點點火光突然讓她冷靜了下來。
是一群高舉著火把的海盜。
他們身上繡著變了形的快樂羅傑標誌,腰間都別著和現在擒住她的男人一樣的短劍。她隱約能夠聽到他們的談話聲,但他們說的話就像是瘋子說得一樣,聽起來沒頭沒腦的:「要不是那個陸鬼沒升上橋,他怎麼會跑掉?」「反正是個陸鬼,找到弗林之後讓他倆一起跳大麻吉格。」「他走不遠,走不遠的……我覺得他肯定是向北走!他得到有人的地方!」
弗林暗自咬緊牙關。
那些人都是他之前的手下。看來他們的心態和立場轉換非常順利,明明上午他才宣布放棄船長的位置。
海盜們嘰嘰喳喳爭論了半天,終於放下分歧調轉方向離開了。過了好一會兒,等那懾人的火光完全消失在遠處的山谷小路之中後,弗林才吐出一口氣,鬆開自己搭在那個姑娘嘴上的已經僵直發冷的手。後者因為缺氧猛地咳嗆起來,半晌才從草叢裡掙扎著坐起來,警惕地望著弗林:「你到底是什麼人!?」
「噓,小淑女,我們最好還是別大聲說話。」弗林癱坐在地上,把剩下的手帕撕成半連的布條,包紮好腿上的傷口,「要是讓他們發現了我們——抱歉,遇上我是你倒黴——到時候和我跳大麻吉格的就是你了。」
小姑娘抹掉臉上的灰塵,厭惡又困惑地皺起眉頭:「那是什麼東西?」
弗林愣了一下,斜著眼望過去對她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繼續低下頭整理臨時繃帶:「看來你什麼都不知道啊。海盜黑話,意思是絞死某人。」
「你是海盜!」她的聲調還是那麼高,弗林都不知道她是驚訝還是生氣了,他吹了吹自己的小鬍子:「是啊。忘了自我介紹了,小美人。我叫弗林·晴風,今天早上之前是鐵潮海盜的首領。現在是大家俗稱的『船底鼠』。」
見小姑娘沒有理他,弗林做出一個遺憾的表情:「別這麼冷淡。敢問你的芳名是什麼?小美人?」
「別跟我說話,混蛋海盜!」她低聲呵斥,目光如炬,「總有一天,你們會被我統統投入波拉勒斯的監獄!」
她以為對方會被自己激怒,但那個自稱弗林·晴風的人只是對她懶懶散散地微笑。
「哦,真厲害啊——那你難道不打算讓罪犯了解一下你的威名嗎,厲害的小海軍?」他從腰間提溜出來一個小小的指南針,在迷離的夜色中黃銅殼子上鑲嵌的祖母綠的庫爾提拉斯海軍府船錨徽記閃閃發亮,「你的父親是海軍嗎?這玩意兒在黑市裡還挺值錢的。」
「還給我!」她臉色煞白想要撲過去,卻礙於雜亂的樹枝和刺痛的腳踝,撲到一半就變成了體前屈的姿勢,而那個指南針在弗林手裡紋絲不動。
弗林抬了一把她的胳膊讓她坐好:「好了,尊貴的小姐,你沒上過禮儀課嗎?跟人打交道總不能連名字都不告訴人家吧?重來一次:我是弗林·晴風,被海盜通緝的前鐵潮頭子。敢問你的芳名是?」
女孩快速眨眼,以使眼中被腳踝的疼痛激出的薄淚快點蒸發。
她磨蹭了半天,不情願地嘟囔出來:「泰莉亞。」
「什麼?」弗林沒聽清那細若蚊蚋的呢喃。
她生氣了,瞪大的眼睛中還乘著幾滴淚,在黑夜中看起來亮晶晶的:「我是泰莉亞!泰莉亞·弗……你就叫我泰莉亞吧。」
(二)
泰莉亞看著弗林小心翼翼地走出樹叢,像是偷食麵包的老鼠一樣東張西望,先是莫名其妙的跑到了海邊,又迅速地溜到沙坑那邊取出剛剛被他一腳踹進去的短劍和長柄錘一溜煙拖回來,被那種場景逗得樂不可支。
「你笑什麼呢,泰莉亞?」弗林擰斷橫在他面前的樹枝,走回泰莉亞面前一屁股坐下來。
「沒什麼。」她立刻不笑了,臉上還是那副氣鼓鼓的表情,「快把指南針還給我,你們海盜都喜歡偷人東西嗎?我還要用的!」
「喏,拿著。這指南針是你爸爸的東西吧?」弗林把指南針拋給她,比劃了一下自己的短劍,拾起地上的一段樹幹削起來。
泰莉亞把指南針塞回自己的口袋,茫然地抬起頭望著他:「爸爸?不是啊,港口辦公室裡全都是這些東西,我隨便拿了一個。」
弗林手一抖,差點割到自己的手指。他難以置信地回望著泰莉亞,做出了一個誇張的笑:「羅傑的錨啊……小姐,你也不比我們差啊,居然敢直接去港口統領辦公室偷東西?再厲害的海盜也不敢直接去那裡造次的!」
「我可跟你們不一樣!我是要出來歷險的!在海軍府我跟著訓練已經七年了,我要去遊歷,等我回來就是僅次於上將的海軍指揮官了!到時候你們這些海盜就等著進監獄吧。」泰莉亞不服氣地哼哼著。
「冒險?」弗林有些意外,但看了看她的打扮又感覺是意料之中的事,「那我冒昧問一句,你的冒險怎麼一下子就選中了自由港?這可不是新人冒險家適合來的地方,尤其是對於從波拉勒斯港出來的年輕漂亮的小姑娘。」
「自由港?不,你搞錯了,我要去佐司瓦。聽說造箭師谷地出現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泰莉亞毫不猶豫地否認。
弗林愣了一下。
「等等,我再冒昧地問一下,你知道咱們這兒是提拉加德海灣嗎?你是從波拉勒斯來的不是嗎。」
「對啊。」
「你為了冒險,帶了指南針、武器、小——這是你的行李吧?好的,那你帶了地圖嗎?」
泰莉亞把小行李袋拽過來,打開袋子,露出羊皮紙地圖的一角。
弗林點點頭,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那你知道佐司瓦在波拉勒斯的西邊兒嗎?這裡是自由港,是波拉勒斯的正南邊。從這裡往波拉勒斯和造箭師谷地走,剛好能連成個大大的等邊三角形。」他在空氣中比劃了一下。
良久的沉默。
弗林看著忽然手忙腳亂掏出地圖對著羅盤仔細查證的泰莉亞大笑出聲:「以浪花起誓,泰莉亞小姐,相信我你真的走錯路了。」
「這、這只是冒險旅途中的小小挫折而已,我……」泰莉亞還在就著微弱的月光看地圖,下一秒羊皮紙就被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弗林給抽走了。他斷斷續續地說:「我看你的冒險準備不大充分。你帶繃帶了嗎?」
她又僵住了,過了一會兒,她垂著眼搖搖頭。
弗林忽略掉她眼底晶晶亮亮的東西,把一塊兒浸透了冰冷海水的方巾——泰莉亞才發現剛剛他繞路跑去海邊就是為了弄這個,為此他原本就有些破的白襯衣已經撕得短到遮不住肚臍和腹肌了——搭到她的皮褲和便鞋之間裸露的腫脹腳踝上。後者被冷水刺激地打了個哆嗦,但灼燒的疼痛的確緩和了一些。
她還沒來得及道謝,就看見他指甲裡嵌滿血垢的手朝她的腰間伸了過來,她驚叫一聲,猛地用完好的那條腿不停踹著弗林的胸口:「滾開你這個色狼!混蛋!你變態!我才十二歲!」
「喂喂喂!冷靜點小泰!我的襯衣已經沒地方扯來做繃帶了!你就不能把你的手帕給我嗎!?」弗林的聲音終於聽起來有些惱火了。他按住小姑娘不斷攻擊自己的腳,發火道,「我對你可沒有興趣。」
泰莉亞反應過來,臉頰漲成了赭紅色。她把纏在腰帶上的長手帕解了下來遞給弗林,看著他把剛剛削好的木板當做夾板放在扭傷的腳踝兩側,一邊包紮一邊給她解釋:「也許城裡的醫生能做得更好些吧,但現在只能這樣了,海盜扭著了一般都這麼解決。我們忍幾天就好了,你還是回家去看病,等好了再出來冒險吧。」
「謝謝……」泰莉亞壓低了聲音,「但是要回去嗎……」
「當然了,你得回波拉勒斯。」弗林打了一個蝴蝶結,抬起頭露出一個壞笑,「我也要去那裡。」
泰莉亞怔住了:「你、你去波拉勒斯幹嘛?」
「你忘了我在被追殺嗎小姐?我回不了自由港了,鄉間很多近海的地方也有鐵潮的眼線,要是在僻靜的鄉下被人找到那我就完了!我得到波拉勒斯,從那裡出發到內陸避避風頭。」
他剛剛看到那個有著海軍府徽記的指南針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不管這姑娘家裡到底有沒有海軍,她肯定和港口統領關係密切,不然根本不可能輕易出入港口統領辦公室,這樣的離家出走的貴小姐被他送回家了,只要隱瞞前海盜的身份,他就能獲得一筆報酬。就算再不走運、半路被鐵潮的一些眼線發現,這個女孩兒的背景放在這裡,他們也不敢直接和海軍作對,那自己也安全無虞——多好的擋箭牌啊。
「可,可是波拉勒斯在我們南邊——」泰莉亞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是我們在波拉勒斯南邊,小泰。」
「哦對……可剛才那幫海盜說要去北邊追你,那我們要往北走也很有可能遇上他們啊!?」
弗林點了點頭,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是的,所以咱們必須要繞點原路……實際上,小泰,這裡離自由港的中心還有點距離,這兒是哀嚎潮路,只有海盜會走。咱們要繞過海角,避開一些討厭的沙蟲,從東邊的海岸線走到橋梁港,然後上山從大橋進城。」
「你……」泰莉亞好像明白了他的意圖,不自覺往後退了幾步,眼中重新帶上了警惕。
「我的建議是,我們最好還是一起走,小丫頭。」弗林的笑容變得不像剛剛那麼真誠了,但他還是維持著嘴角的弧度,「聽我的吧,你也看到那些追殺我的鐵潮是一群什麼樣的人了。我們現在是一根纜繩上的藤壺。你剛剛說你十二歲——啊,我也已經航行十二年了。我二十二歲了泰莉亞小妹妹,我親手升的帆都比你吃過的魚多。老道水手的建議是很有價值的。」
泰莉亞咬著嘴唇,不甘地瞪著他。過了好一會兒,她猛地跳過去,一把撕下了弗林黏在上唇的小鬍子。
在他彎下腰吃痛呻吟的時候,她狠狠把假鬍子摔在地上:「好啊,咱們走吧,弗林『叔叔』!」
(三)
他們靠著泰莉亞包裡的一小盒火柴點燃了火把,開始沿著東海岸的崎嶇山路前進。腿部有傷的弗林和腳踝扭傷的泰莉亞都一瘸一拐的,行進速度是正常人的一半。
泰莉亞的松木拐棍卡進了一堆石頭裡,她有些費力地把它拔出來:「要是我帶上風心就好了……」
「風心?那是什麼?」弗林舉著火把在前面走,頭都沒回一下。
「是我的獅鷲!她很漂亮,羽毛是珍珠一樣的白色……」泰莉亞短促地笑了一聲,「但她的翅膀還沒有完全長好,我不能讓她長途飛行。」
「你也沒長大,也不該長途離家出走。」弗林念叨著撥開一段樹枝,拖著腿踏上一塊巖石。
她撇著嘴瞪了他的背影一眼:「海盜原來都像爐邊的老媽子一樣嘮叨嗎?」
「啊,這只是我的經驗之談罷了。」弗林吹了聲口哨,「我們海盜還是喜歡坐船。」
泰莉亞哼了一聲:「得了吧,你有船嗎?」
「當然有啊。」弗林的腳步停住了,他站在石頭上俯視泰莉亞,把她拉上來,「我的船有海軍的戰艦那麼大。」
泰莉亞瞪大了眼睛,她澄澈的藍眼睛反射著火把的暖光,像是撒上了碎星的深洋雞尾酒。「真的嗎!?」她大聲問,驚飛了棲息在懸崖之間的海鷗,「海軍府的戰艦可是很大的,你不要想說謊——」
「真的。」弗林的嘴角沒有翹起來,但他的眼睛在笑,這大概是他這輩子最嚴肅最自豪的表情了,「在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鐵潮』除了我之外只有六個人。我叫她『東方佳麗號』,她是一艘在暴風雨中被羅德隆海軍愚蠢地拋棄的一艘大型護衛艦,那時候羅德隆還沒毀滅。我們幾乎毫不費力地就把她拿到了,進行了改裝。船身和甲板都是最好的柚木,內部隔間則都是用香料燻過的紅松,羅德隆人也太有錢了。在船頭的浪花女神是大理石的——女神保佑,我們駕著這船都不敢和其他海盜開火!她太美了,連從赤紅漸變成金橘色的外層塗漆都摻了珠光粉,晴天的時候她就在海上發光。」
弗林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看著泰莉亞充滿羨慕與激動的大眼睛,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嘆息:「她原本沒有什麼武器,我給她加了兩門輕型機關炮和十六門7英寸重型線膛炮,順風的時候她的航速是18節,別提多威風了。我們為了她把旗子的顏色都換成了紅色和金橘色。他們也這麼穿,最後就我一個人穿個原來的藍袍子。哈。」
泰莉亞激動地呼吸著,胸脯一起一伏。她在波拉勒斯也沒見過這麼厲害的船,也許只有戴林上將閃耀著極光般藍紫和青綠光芒的巡洋艦能勝過這位「東方佳麗」。
「那你的船在哪裡呢?」她急切地追問。
弗林愣了一下,輕輕一笑,轉過身繼續往前走:「嘛……被那些背叛我的鐵潮海盜佔了。我原來的大副,也就是現在那個要用四十磅黃金懸賞我腦袋的那頭蠢豬,叫哈蘭·史威特。他現在應該坐在船長室裡吧。」
泰莉亞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頓了幾秒才跟上他的腳步:「他們為什麼要背叛你?」
弗林舉著火把聳聳肩,火光跟著他的動作搖曳:「海盜就是這樣的。」
「你們是不是分贓不均,他們生氣了?」
「你還知道『分贓不均』這個詞呢?」他好笑地朝後望了一眼,「好吧,小泰,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吧。
「故事的開頭……是海獺一家。」
泰莉亞皺起眉頭打斷了他:「我不用聽什麼童話故事,什麼海獺信天翁的。」
「聽我說完嘛,反正走在山裡也挺無聊的對不對?在很遠很遠的一個叫斯陀頌恩谷地的地方,在西北的星辰之下、流淌著蜂蜜的平原邊的海岸,住著海獺一家。那是一大家子,老海獺和小海獺都是海獺,但他們的毛色每個都不一樣。不過,不用懷疑,他們是一家的。
「海獺家的日子過得時好時壞,有時大家都能吃飽,有時就要連著好久挨餓。大家覺得能過下去就行了,也沒有管太多。但有一天——鯊魚來了。大鯊魚把海獺的貝殼之家一口咬碎了,老海獺也被咬死了。小海獺們沒有辦法,每個人抱了一塊鑲著貝殼的浮木,順著洋流向不同的方向漂走了。
「有的小海獺漂到了北方,被一群會引潮的好心人收留了,就脫下了海獺皮,變成了年輕的浪潮賢者。有的小海獺向西漂流,到了佐司瓦的森林海岸邊,那邊也有一個港口,他就在那裡停下來了。聽說還有小海獺漂到了更北方的冰凍的大陸,忍受住酷寒,住進暖和些的森林裡變成了水獺。但是呢,有一隻小海獺漂得特別久。聽說他還是個海獺崽子的時候就是纏在水草裡漂到海獺之家的,家毀了之後他在海上漂了五年,先是漂到了東邊的大陸,沿著海岸線到了一片溼地沼澤裡,見到了大陸上高高的人和矮矮的人;但他並不適應陸地上的生活,只能回到海裡漂流。後來,他在靠近託巴拉德的地方遇上了突如其來的海上風暴,剛剛上岸就被卷進了一群壞海獺裡。他一開始挺害怕的,但久而久之他也習慣了,甚至在偷貝殼這事兒上比其他海獺做得都好。於是有些壞海獺覺得他挺厲害,和他成了朋友。
「託巴拉德那裡不是什麼好傢夥會待的地方,他們也要擔心被偷貝殼或是莫名其妙挨打。他們受夠了。在小海獺的帶領下,其他幾隻壞海獺紛紛把自己的浮木拿出來,大家拼了一塊大浮木,大家就乘著它逃走了。小海獺——這時我們該叫他小壞海獺了,他年紀很小,但已經成為領袖了。他們覺得如果總是會被偷貝殼、被其他海獺欺負,還不如去搶其他壞海獺的貝殼。慢慢的,他們的隊伍越來越壯大。
「但是有一天,海上來了一隻海豹。海豹看起來圓咕隆咚的沒什麼腦子,但小壞海獺發現海豹實際上又兇殘又貪婪,連海鷗都能從天空中拽下來,什麼帶著油水的肉他都要想辦法吃個乾淨。海豹一開始在小壞海獺身邊給他出謀劃策,告訴他哪片海域的藤壺最多、扇貝最鮮美。但漸漸他就不滿於這種小肉了,建議小壞海獺把矛頭對準其他海岸邊的普通海獺,甚至還偷偷和海中的鯊魚商量,讓鯊魚先去攻擊普通海獺,他則把海面上的殘屍吃個乾淨,再將那些無家可歸的小海獺拉入他們的隊伍中來。
「小壞海獺回想起幼年時見過的鯊魚,他感到震驚又憤怒,這不是他想做的。他在自由港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同伴,就像在任行港的兄弟一樣,他喜歡熱鬧的同居生活,但他不希望家人是以這種方式來到自己身邊的。他和海豹鬧翻了。他本想號召其他海獺把海豹趕出去,但海豹給他們提供了更多的肉,這讓其他海獺都覺得海豹才是合適的領導。在投貝表決中,小壞海獺一塊貝殼都沒得到,只有其他海獺同情的目光。海豹沒說什麼,但小壞海獺一下就明白了,自己必須走,因為自己已經不是這個『家』的一員了,他必須離開,不然就會被撕碎。於是,他逃走了。」
弗林結束了故事,咽了口唾沫,嗓音已經沙啞。跋涉與長時間的講述讓他的喉嚨發乾,但水壺顯然早就掉在逃跑的路上了。
一個錫壺從後面遞了過來,弗林有些驚訝地回望,看見泰莉亞低著頭,渡鴉羽毛一般的黑頭髮垂落在眼前:「你……你喝吧。」
他接過來,啜了一口潤了潤嗓子,擰緊壺蓋還了回去:「……謝謝。不過這種情況下還是儘量把寶貴的水自己留著比較好,更別說分給來歷不明的海盜了。」
「我知道!你話太多了。」泰莉亞嘟囔著。
弗林無聲地笑了笑,繼續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