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的國慶末尾，我坐在搖晃得如癲癇病人抽搐的綠皮火車上，開始了長達17個小時的回杭之旅。也就是這因斷網而看似充斥著虛無的17個小時中，我窩在窄小無比的火車中鋪，看完了假面騎士龍騎的大結局。
一年後寒冷的11月中旬，我看完了假面騎士W。在屏幕陷入漆黑的一瞬間，我的神經迴路像穿越時空般神奇地接入了一年前在漆黑中行駛的那輛火車上。我忍不住質問我自己，怎麼可以不給龍騎寫篇小作文呢？
於是，我動筆了。
《假面騎士龍騎》，是2002年播放的平成假面騎士系列的第3部作品。
我不能算得上是假面騎士系列的忠實愛好者，但是據我了解，龍騎算是在整部系列中比較特別的存在。
它不像W以傳統的單元劇敘事方式講故事，也不討論正派的假面騎士歷經苦難打敗反派拯救人類的故事。龍騎一反常態，以假面騎士的互相廝殺作為主題，遊戲設定類似於飢餓遊戲，最終戰鬥勝利的騎士將能被實現一個願望。
這種大逃殺的設定非常有二次元（《Fate》或《魔法少女小圓》）的影子，連老虛都曾經誇讚過龍騎是「大逃殺作品巔峰」。
而在我看來，龍騎為什麼是巔峰之作，不在於他討論的是大逃殺本身，而在於，他在大逃殺之上，又討論一些更深層次的內容。
讓我先來簡單介紹一下龍騎的設定：
神秘的科學家發明了一個為假面騎士設計的鏡世界系統。只有假面騎士能進入鏡中世界，而要成為假面騎士，需要與鏡中的怪物籤訂契約（QB還是比這些怪物長得可愛些的）。然而，籤訂契約後的契約獸是需要餵食的，騎士們需要爭奪鏡世界中的怪物資源，才能避免自身被反噬的悲慘後果。另外，在假面騎士們進行的生存遊戲不斷戰勝活到最後的一人，能夠實現自己的願望。
而城戶真司正是這一部大逃殺的主角。
相較起其他被選中的騎士，真司是一個特殊的倒黴蛋。他並沒有被賜予騎士的卡片，而是在採訪過程中意外撿到卡片，才進入了鏡世界，成為了龍騎。
故事就這麼開展了。
比起其他假面騎士系列，龍騎中每一位騎士似乎都稍顯遜色：龍騎城戶真司看起來總是笨笨的，除了勸架啥也不會；夜騎秋山蓮外表冷酷無情，行事特立獨行，還總愛在嘴上調侃真司；鐵兵為人自私，說話尖酸刻薄，在戰鬥中還很沒有素質的放冷箭；王蛇窮兇極惡，手段殘忍，是警察通緝的重犯……在這一部中，編劇抹去了天秤上的絕對正義，刪去了所謂正派們審判的權力，而把每一位騎士原本的人性醜惡都展露無疑。
當然了，僅僅寫到人性私慾，這幾乎是每一部大逃殺作品都會涉及的內容。那麼龍騎到底出色在哪裡呢？
整部龍騎的升華點，在於城戶真司的死。
在49集之前，龍騎在討論「不戰鬥就活不下去」的Fate式宿命論，但在49集中，編劇小林靖子一轉筆鋒，從無休止的戰鬥中抽離視角，以真司的死亡，告訴了我們她真正想敘述的故事——不完美的人性所帶來的正義，到底能不能使真司成為英雄？
比起宿命論的無力，正義這個概念更為我們熟知。小時候，我們看《虹貓藍兔七俠傳》、《迪迦奧特曼》、《聖鬥士星矢》，都會接觸到正義與邪惡這兩個正反面。而這兩個名詞，又似乎常常據在二極體的兩端：正義就是道德與正確；邪惡就是自私與陰謀。雖然後者很好理解，然而，像道德一樣如此強烈抽象的概念，又該如何真正在現實中闡述呢？
在說龍騎之前，我們先來看看另一部我很鍾愛的作品——
BVS（Batman VS Superman：Dawn of Justice）。
BVS當中有這麼一個片段：在外星人一場大戰後，被被忽視的受害群眾中，一位殘疾人出聲了，他公開指認超人（我更愛叫他Clark）在與敵人戰鬥時波及了高樓，以致傷害無辜，使他下半身都下肢殘廢，不能行走。在群體的作用下，輿論是最容易被煽風點火的事物，群眾們開始紛紛質疑這位超級英雄的存在和所牽連的一系列事故是否危及到了自身的安危。很快，美國法庭就向這為他們曾經認定的「救世主」提出了庭審要求。
庭審當天，Clark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來到了法庭門口。他雖然穿著代表英雄的緊身衣，卻和其他普通人一樣，一步步緩慢地從入口走到了被告的位置。那一刻，他以放棄飛行的能力闡釋了自己的立場——作為超人，他願意放棄神性，落地接受凡人的審判。
只可惜，這場審判終究是不正義的。在原告位上的那位殘疾人的輪椅中，藏著一顆足以炸塌整座法庭的炸彈，無論陪審員是否作出有罪論斷，這顆炸彈都會爆炸，炸死在場除了超人以外的所有普通人。
死亡追隨著扭曲攀升的火焰席捲整座法庭，那一刻，Clark就像真正的神明立於其中，鋼鐵之軀能使他無視所有痛感，卻無法阻斷信念崩塌的苦難——他因為羞愧而沒有直面那位殘疾的被害者，而正是如此，他沒有發現那顆炸彈的存在。他開始質疑自己所擁有的人性的一面，這些不屬於英雄的羞愧、苦惱，似乎成為了他救世路上的一顆絆腳石。
這就引申出了一個問題：拋棄掉人性而真正成為神的超人，是否能拯救更多人？
DC雖然在不少平行世界都討論過這個問題，但在BVS的電影中，這個問題反而是不具備意義的。因為這個藏著炸彈的輪椅是用鉛製成的，而氪星人（超人的種族）的雙眼能看穿所有材質所有元素，唯獨鉛。
Clark其實根本就不可能看見這顆炸彈。
代表正義的法庭在災難中轟然倒下。露天廣場上整齊排列的白色裹屍布，厚厚濃煙裡鮮紅色的血液，似乎都象徵著Clark的失敗。
在每一部英雄故事中，主角總是會經歷失敗而後站立。這些失敗有可能源於外在的不認可，來自自身能力的弱小，來自反派奸邪的計謀，但在BVS中，Clark面臨的都不是以上外界世界的壓迫，而在於內心動機立場的崩塌。
不同於Bruce（蝙蝠俠），Clark是以異族人的身份進入人類社會，因此相對而言，他的理想更純粹，他的正義就是「救人」。這樣的正義無疑是善良的、更正向的，但也是脆弱的，是一捅就破的紙面妄想。他渴望抱以平等的善意去對待人類，渴望自身的正義能與人類社會尋求和解，於是他才來到了這座審判場。
這有錯嗎？
從道德上評價，當然沒有。
但是那些化為灰燼的生命，每一具血淋淋的屍骸，在地上痛苦翻滾的受害者，都在直白地對Clark說：你堅持的正義並不會帶來幸福，只會引來痛苦和災禍。
現實對Clark說：他是錯的。
是的，這是一個為Clark量身定做的陷阱。如果Clark不追求人類社會的道德認可，繼續當不被審判的神靈，那麼他就不會來到這個埋藏炸彈的法庭，不會引發悲劇。
但是當他放棄被審判、拒絕聆聽苦難存在的那一刻，他還是能稱自己是「正義」的嗎？
不能。
法庭內到場的無數人，本都應是Clark重構信仰所必備的證人，但如今都變成了Clark信仰崩潰所需要的素材。在火焰轟然而起的瞬間，災難如同被施加巨力的落石般無情碾過所有正義，理想伴隨著生命和大樓的瓦礫都在悉數坍塌破裂，這都在告訴Clark：現實永遠會和你想像中天差地別。現實中的正義，永遠是不能兩全的。
現在，讓我們回到龍騎的故事上。在所有騎士都袒露私慾，以本我作為角鬥場的鏡世界中，城戶真司也處於一個兩難不可解的境地中：他因為救人而偶然成為假面騎士，但遊戲規則卻告訴他：你必須戰鬥、必須傷害別人，才能活下去。
他的善意如他期望的拯救了一條生命，卻又讓他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但真司和Clark不同，Clark與生俱來的身份——「遺落的星球之子」不可避免地給他烙下「非人」的印記，賜予他高高在上的神性。所以即使Clark內心的正義崩塌了，他本身的能力與意志都是超越凡人的，甚至連同Clark的命運，自出生開始，就註定是古典英雄主義式的悲壯華麗。
而真司的故事裡，缺少了這樣以力量為崇的傳統英雄主義，刪除了主角該有的光環和好運，把假面騎士蛻成了「身為騎士的凡人」。單單講求人性，而非脫離人性的「高光可能性」。
所以在城戶真司身上，你幾乎能看到很多反英雄的設定：
- 他是一家小雜誌社的見習記者，做事總是很拖拉，打卡時間甚至比主編還晚（另外，我強烈譴責拖稿的行為）；
- 他還老是吃癟，總會沾上奇怪的黴運，每次都能在採訪路上遇到機車事故；
- 他因為一貧如洗被房東趕出家門，只能借住在打工的咖啡廳裡；
- 容易上當受騙，而且還能被同一個人一騙再騙，完全不長記性；
- 天天和秋山蓮（夜騎）吵架，還吵不過別人，老是被人罵笨蛋；
- 他還欠了秋山蓮三萬日元；
- 後來因為利息、睡覺打呼、吵架等奇怪的理由，欠債累積達到十五萬日元；
- 是個很可愛的愣頭青。
（真司和蓮）
當然，城戶真司的人設爭議點不在以上幾點，真正讓他被觀眾們質疑的，是在很多作品的主角中共有的通病——「聖母」。
和別的騎士不同，他沒有願望，沒有立場，甚至沒有動機去參加這場聖杯大戰。從一開始，他就是一個偶然路過的無關者，因為意外與鏡世界的無雙龍達成契約成為龍騎，被迫捲入戰爭裡。整部劇中，作為主角，他其實堅持完成了兩件事：一，打敗鏡世界的怪物，防止其傷害無辜的人；二，在騎士內戰時前去勸架，最後自己被打的遍體鱗傷。
讓我們一件一件事來分析。
打敗怪物，英雄劇中看似很常見的設定，在龍騎裡卻多了一分耐人尋味的感覺：與騎士籤訂契約的契約獸本身就需要鏡世界的力量餵食，如果太久沒有能量輸入，契約獸將會反噬騎士本人。
在這樣的設定下，似乎很難去談生存與正義哪一方更具動機。即便是這部劇中「善」代表的化身，真司本人，也不能將自己救人的動機完全與生存本能撇清。
而真司做的第二件事，也是他「不完美正義」的體現。
他渴望結束戰爭，讓每個人都接受和平的念頭，卻無視了參戰的每一位騎士真正的願望：假面騎士夜騎想要拯救自己沉睡不醒的愛人小川惠理、假面騎士Zolda是因為重病而想獲得永恆的生命、Scissors想逃避牢獄之災才成為假面騎士、大牙覺得戰鬥能讓自己成為英雄、甚至連奧丁都是為了救回妹妹才謀劃了這場戰爭……這些願望對他們每個人而言都是賴以生存的信仰，他們以此為此戰鬥，甚至不在乎死亡。而真司卻告訴他們：別打啦別打啦，我們一起活下去不好嗎？
這種口號上的和平，實際上並沒有解決任何問題。
以秋山蓮為例，他看似一心只有勝利，想以無盡的戰鬥贏得最後的騎士的位置，但在每一次真正下手傷害別人時，他內心都為之猶豫痛苦。他不嚮往和平嗎？他不渴望生存嗎？但他能放棄自己的愛人嗎？
因此，在龍騎的故事前期，城戶真司所追求的正義都像是一個輕飄飄的笑話：他無所求，無所願，才能在在別人都背負沉重命運時輕易地指責別人的私慾。他就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小朋友，天真地去質問大人：為什麼每天都要這麼認真工作啊，難道玩玩泥沙不快樂嗎。
真司無法設身處地地去理解別人的苦，才會以自己設定的「善」，自私地為所有騎士設定了一個沒有戰鬥、嚮往和平的美好世界。他以為這是所有人渴望的好結局，卻沒發現這只是他一個人做的白日夢。
無意義的白日夢。
在面對窮兇極惡的假面騎士王蛇時，真司仍然堅信和平的夢，堅信其他人都會向善向好，所以才一次次去勸架，阻止每一次的殘殺。但正是他的猶豫，使王蛇死裡逃生，因此間接使活下來的王蛇傷害了其他無辜的人。
（王蛇叔）
他和Clark一樣，以生命的代價，開始意識到現實並不一定都由你的理想所操控。
即便，你的理想是正義且絕對正確的。
在故事的中段，城戶真司一度陷入迷惘的狀態。他一邊戰鬥，一邊在不停地質問自己：身為騎士的一人，他到底有什麼想要完成的願望？
在這個時候，他已經推翻了自己以前堅持的正義。
他很痛苦，因為如他所言的，他找不到一個像樣的答案。他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了什麼戰鬥，不明白自己所渴望的美好結局還能不能實現，不明白為什麼無論作出多少努力故事都難免淪為悲劇。這種困惑甚至一度使他失去了龍騎的力量，無法進入鏡世界。
大部分英雄角色都會在故事中間陷入低潮期，就像奧特曼，總會被小怪獸打上那麼一兩拳，倒在地上動彈不得。但是電視劇一集就20分鐘，5分鐘回顧，5分鐘進劇情，5分鐘吃癟，僅僅剩下5分鐘給主角重新醒悟獲得力量，站起來把邪惡一方打倒。然後切進ed，觀眾為正義的力量歡呼。
但在龍騎裡，主角這樣信仰崩塌、迷茫的低潮期持續了非常長的一段時間，甚至幾乎在50集的總時長中，有一半的時間裡他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他一邊尋求方法去關閉鏡世界，但一邊又知道自己無法下決心去停止這場大戰——如果鏡世界關閉，蓮的愛人將不會再有存活的機會。他就像是移動在搖擺天秤兩頭的不倒翁，遲遲無法找到自己的位置。
這樣的真司，顯得如此懦弱無能，但又那麼真實。我們所有人，不都是一直在苦苦追尋著自己的願望，遲遲沒有辦法找到最後的答案嗎？
直到龍騎49集，騎士大戰接近尾聲，最後的角逐一觸即發。真司依然很迷惘，他不知道自己該為了什麼而戰。
這個時候，真司的上司知道了他假面騎士的身份，望著苦苦思索的真司，他說道：
「
「找不出答案也沒關係啊。」
「至今你不是已經想了很多嗎？」
「用你那顆笨腦袋拼命地想了很多事啊。」
「只是，你無法選擇哪邊才是正確的。」
「只要在那選項中，不要忘記把自己放進去就好了。」
「如果你自己都不堅信的事，也沒有人理會、也不會有人想聽你說的話吧。」
「對吧。」
」
在如此赤裸的現實前，真司在迷惘中第一次思考自己所堅信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而這個東西，通過在他生命的最後，以對唯一一個倖存的騎士秋山蓮的對話形式而展示了出來。那其實更像是他對自己內心的一種剖白。
「
「好像終於有點像樣的答案了。」
「說不定，找到了。」
「我從昨天就一直在想，即使這麼想了也還是不明白，可是，剛才我想到了，果然，我還是想關閉鏡世界，想阻止戰爭。」
「我想，這一定會很痛苦吧。」
「雖然覺得痛苦，即使如此，我還是想阻止，不管那是否正確。」
「我身為騎士的一人，我也有想要實現的願望，就是這個。」
」
城戶真司用犧牲前的遺言完成了整個人物的高光和升華。
首先是貫穿整部假面騎士龍騎的核心，作為主角的他，到底在尋求一個什麼答案。
結論很簡單。
他就是想阻止這場戰鬥。阻止所有人的犧牲。
這和最初扁平的願望不一樣，真司在此刻，比任何人都更能看清楚黑暗的存在：「不戰鬥就活不下去」，但似乎，戰鬥了也活不下去。
他話中所指的痛苦，正正是知道自己要完成「關閉鏡世界」這個願望就必須接受遊戲規則，在騎士的自相殘殺中活到最後；也是知道即便阻止戰爭，還是會有很多人死去，很多人的願望都化作泡影。但是，他仍然堅定地給出了最初的答案。
這樣的正義，遠遠不是完美的，但卻是最赤誠的。
城戶真司在複雜的世界裡被殘酷現實砸碎了信仰，那些碎片，看似已經無法重組。但當他在迷惘和苦難中覺醒時，他的正義卻以同樣的光芒再次閃耀，在黑暗的雲層中綻放希望。
有的時候我在想，是不是因為他真的很笨，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每次看到49集末尾，真司已經無力支撐身體，靠在車門邊緩緩倒下時，我就在吐槽：導演為什麼非要安排真司穿一件這麼土的藍色羽絨服和條紋格子衫去拍那麼經典和震撼的一段劇情呢！
（是真的土）
但是總是架不住淚崩。
後來我在想，因為城戶真司就是這麼一個人設吧。智商不高，傻裡傻氣，穿的沒有夜騎的機車服帥氣，也沒有王蛇的蟒蛇上衣野性，更加沒有律師那一身西裝革履高級。
（我一直都覺得律師好辣哦）
他就是這麼土土的，才能一直保持那份純真和善良。
這種純真，也恰好是我所理解的，人類英雄角色塑造上最神聖的、最重要的核心。
要理解何為人類英雄，我們要先回到BVS的故事中。
在BVS的結局中，Clark即便意識到理想的破滅，見識過人類的敵意後，仍然回歸了英雄起航的初心，為保護他人而戰。這不僅僅因為他的善意或正義，還因為他有身為英雄，骨子裡一種悲天憫人的對人類的愛——身為半神，對弱小無助的生命懷抱的最真摯的愛。
這是帶有神性的正義。
而真司的正義，更多是一種純人性的正義。他的能力沒有強到讓他感知到這種憐憫產生的大愛，很多時候，他救助他人的目的就是一個——因為那是善良的。
聽起來很熟悉吧。
我們每個人都是這麼被教育長大的：要成為一個善良的人，要去幫助別人。
但是在成長的過程中，我們多少都看見了真實的世界表露出的複雜難堪的一面。看到象牙塔在現實倒塌時，我們多多少少都忘記了這些告誡，甚至開始反問道：堅持善良，能幫助我活得更好嗎？它有什麼意義？
它沒有什麼意義。正因如此，它是最純真的存在。
「「只是，你無法選擇哪邊才是正確的。只要在那選項中，不要忘記把自己放進去就好了。」」
城戶真司將這份善堅持到了人生的終點。他一直都希望做一個善良的人，他渴望幫助別人、渴望讓所有人都獲得幸福。即便看到世界黑暗面，看到別人將他的純真與善良不以為然地丟在骯髒的泥土地裡踩碎，他也沒有被迷惘和絕望籠罩，而是想起了自己的初心，想起來在這場戰爭的起點處，他就是因為要幫助別人才會成為假面騎士。
這就是龍騎。
真司的人設講到這裡，就幾乎分析完成了。
但是真司的死，還有些非常巧妙的設計，其中之一，就是他截然而止的結局：他迷惘了那麼久，最後卻在犧牲前才知道自己的願望。但此刻的他，已經無能為力了。
這不是編劇惡意滿滿編造的悲情大結局。反而，從我看來，這是一個非常優秀且有深意的英雄隕落情節。
如果真司活下去了，會發生什麼事？
這不難想像：他會堅持戰鬥，和夜騎爭鬥最後一席的位置。最終，不管是他親手殺害自己的朋友，像奧丁許願關閉鏡世界（雖然老狗比奧丁也不會真的這麼做）；還是夜騎活下來獲得願望，拯救自己的愛人；這個故事都顯得有些瑕疵了。
小林將故事斷然停在真司的犧牲，而沒有去寫後面英雄相殘的鮮血結局，反而說是給觀眾一個美好的希望。
真司的死，也可以說是故事前後呼應的一個完整結構：他為了救人而成為假面騎士，最後又因為救人犧牲了。一前一後，以救贖為共鳴，這也許也算是一個好結局吧。
除了避免創造出了一個雙手鮮血淋漓的龍騎，小林所設計的真司的死亡，還能解答出我們的另一個問題。
那就是的最開頭那個的問題：
不完美的正義，凡人的正義，到底能不能使他成為英雄？
不完美的正義，我們在上面已經討論過了。那麼，英雄是什麼呢？
在龍騎的前續劇情中，有一句名言：「當你想成為英雄時,你就已經失去了英雄的資格。」
（知乎上還有用這句話套在綠谷出久上解釋的回答，很有意思！有興趣可以看連結：）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47084108 （但如果你是爆豪勝己的粉絲就別看了，我怕你生氣。）真司在劇情中的死亡，並不直接因為鏡世界中無休止的戰鬥，而是因為他在未變身的真實世界中替路過的小女孩擋了一刀，失血過多致死。
看似是很老套的悲情英雄結局。那麼，這個巧妙點在哪裡呢？
一：真司並不是以「假面騎士」的身份為女孩擋刀的，相反，他是在現實世界中，以凡人之軀拯救了小女孩。這也告訴我們，你不一定要成為假面騎士，普通人，也能拯救無辜的生命。
二：真司在覺醒願望之後，仍然選擇為小女孩擋下了這一刀。
（真司救下小女孩）
從價值判斷來看，這似乎是不值得的。
如果真司活了下來，他就能參與最後的騎士大戰，甚至乎勝出比賽，獲得實現阻止戰爭、關閉鏡世界的機會。這樣的心願，似乎比起拯救一個小女孩的性命要重要得多。
然而，是這個樣子嗎？
「當你想成為英雄時,你就已經失去了英雄的資格。」
在我對這句話的理解來看，一旦你對正義有了衡量，有了私心，你就不再能成為了英雄了。
英雄，就是拋棄自我欲望，而拯救他人的存在啊。
真司擁有自己不完美的正義，甚至乎，他想拯救的人（優衣、王蛇、手冢等）幾乎大半都還是死去了。他確實不是一個完美無瑕的英雄，但是他，擁有成為英雄的資格。
（所以不要再刷龍騎是二騎的梗了！真氣人！！）
龍騎的討論到這裡就基本結束啦。
不知道為什麼，身為一個女孩子，我從小卻很鍾愛英雄故事。從小時候看的美少女戰士（美少女戰士也要算是英雄故事好嗎）和虹貓藍兔，到打wow時看裡面的英雄人物劇情，後來入坑DCEU，再到DC Comics，現在又翻回老片子看假面騎士，英雄故事真可以說是經久不衰的題材啊。
雖說在我這麼回顧一下後發現，這其中大部分（dc、龍騎，其實我覺得美少女戰士也挺emm）都給人一種暗黑的印象，但在黑暗裡，光的存在，才顯得更真摯可貴。
龍騎在最後一集中描繪了一個If線的結局，即幕後大boss奧丁沒有組織這場騎士大戰，鏡世界也不復存在，真司、秋山蓮、北岡秀一等人都沒有成為假面騎士。於是，他們都好好存活下去了。
雖然對我而言，我更希望這個世界存在的是假面騎士城戶真司，但，就這樣吧，一個回到原點的理想鄉，讓所有人在變成英雄前都活下去，不也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