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哆啦 A 夢》裡的這段虐戀,讓長大以後的我淚如雨下

2021-02-08 單向街書店


許多人不知道,《哆啦 A 夢》裡藏著一段時隔 20 年的虐戀。


上世紀 60 年代,在漫畫家藤本弘還不叫藤子· F ·不二雄的時候,他畫出了一部《小超人帕門》,這本是一部歡快明亮的青少年輕喜劇:一位來自人馬座的正義超人,把神奇的裝備分別送給了三個小學生和一隻猴子,於是孩子們成為了能夠飛翔、力大無窮的小超人,到處幫助別人、維護公平與正義。


當熊孩子的日常與保護城市的使命互相碰撞,歡樂就開始了。



這部輕鬆明快的少兒向漫畫裡,3 號小超人星野堇這個女性角色顯得格外耐人尋味,在歡樂背景下,她總承載著一種成人才能體會出的複雜況味。


雖然都是小學生,星野堇還有另外一個社會身份——全民皆知的少女偶像。11 歲的她就上電視、出唱片、演電影、住豪宅、坐名車,年收入幾千萬日元,每天生活在鎂光燈下攝像機前,走到哪裡都離不開掌聲和鮮花的簇擁。



然而舞臺上的一切也為她帶來了困擾:她過早地失去了應該有的童年生活,平常在學校裡,由於偶像的身份,她也很難找到真正平等的朋友。



星野堇家裡有個「秘密房間」,所謂「秘密」,就是她可以像一個平凡姑娘一樣做自己。



她的生活在超人與偶像之間不斷切換,可無論哪種身份,她都會成為焦點,無論哪種身份,都不能讓最熟悉的人知曉。這註定了她的悲涼底色:永遠無法做個普通人。



表面上,星野堇是眾星捧月的少女偶像,有著昭和時代女性的溫婉和亮麗,但作為小超人的時候,她經常展現出被壓抑的另一面:個性急躁、粗枝大葉、時不時地犯大小姐脾氣、不太懂得怎樣對人說好話,經常弄巧成拙地炮製出黑暗料理。



但只有當小超人的時候,她才能擺脫偶像的身份,展露出自己的真性情,和其他小超人做真正的朋友。



和很多少年故事一樣,維護正義的過程中,她漸漸喜歡上了小超人 1 號,也是故事的男主角——須羽光夫。


光夫就像初代的野比大雄,平平無奇,憨憨傻傻,缺點多多,唯一值得稱道的超人能力也是陰差陽錯之下得到的。與此同時,他還深深地崇拜那個光芒萬丈的少女偶像。


然而,鋼鐵直男須羽光夫並不知道,與他並肩戰鬥的小夥伴就是星野堇,而她喜歡的正是自己。



並肩戰鬥的時候,他面對 3 號小超人的各種明示和暗示,反而對這種女漢子式的行事風格十分牴觸,兩人之間始終隔著一道屏障。



除此之外,光夫還越來越明顯地表露出對偶像星野堇的狂熱崇拜。對於喜歡著光夫的星野堇來說,這簡直是一種折磨:光夫越是喜歡電視上的自己,就離真正的自己越遠,她甚至陷入了吃自己醋的怪圈:為什麼我只有在摘下面具的時候能得到大家的追逐?為什麼我真實的模樣卻從不受人歡迎?



她渴望改變,卻又被小超人的身份束縛,她也更想證明,自己不靠名聲也不比那個少女偶像差:「星野有什麼了不起?」「我長得和她一樣漂亮」。


作為一位自立自強的女性,小堇還早早萌發了男女平等的思想,在光夫提出無理要求的時候,她經常痛罵:「你們這些人到底把女性當成什麼了?」



懷著種種複雜的少女愁緒,在第 7 卷第 6 話裡,星野堇在節目中公開承認自己有了喜歡的人。



但電視前的須羽光夫又怎麼會知道星野堇的少女心思呢?他只是覺得電視上的偶像很可憐。接下來,鏡頭又陡然切換到他身旁的青梅竹馬,光夫一直暗戀的同學蜜子身上,顯得格外殘酷。



光夫仰慕萬眾偶像小堇,暗戀青梅竹馬蜜子,把身邊的 3 號小超人只當朋友。幾人之間不斷地追逐逃避,就像陷入了一個王家衛式的多角怪圈,每一種關係,對星野堇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在漫畫的最終回,藤本弘給故事留下了一個開放式的結尾:須羽光夫即將離開地球,決意去超人星繼續深造學習,在臨別前,星野堇送給他一個臨別的禮物——摘下面具,兩人第一次彼此坦誠相見。



可摘下面具之後,大家原本對 3 號小超人的態度出現了微妙的轉變:



對於只有 11 歲的星野堇而言,她本應像同齡人一樣無憂無慮地玩耍,也可能會有懷春少女的小煩惱。但身為大明星和小超人,小超人隊伍是她身旁僅有的夥伴,可他們還是只把她當做那個商業包裝起來的偶像,那種被異化的孤獨感油然而生,這種強烈對比形成的反差,對成年人而言恐怕都難以承受。



短暫的驚喜過後,分別的時刻來臨,光夫轉身飛向星辰大海,相隔數千萬光年之外,星野堇則在地球獨自等待,重逢之日遙遙無期。


雖然這個結局對於讀者多少有些意猶未盡,但對作品本身,卻是非常漂亮的收尾。



僅僅從星野堇這個角色,就能體現出藤子· F ·不二雄創作角色的功力,她的個性隨著劇情展開自然表露,雖然誇張但卻充滿了真實感,她的性格屬性不是人為貼上去的標籤,而是環境和經歷長期塑造的結果。


多年以後,在《哆啦 A 夢》中,星野堇又出現過幾次,不過已經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她已經從偶像轉變為真正的女演員,和別人演起了浪漫的愛情戲。



在《照影放映機》中,大雄聽說了她不好的八卦消息,感到很擔心,央求哆啦 A 夢幫忙調查。調查中,兩人發現她整天都在工作,不可能去約會,身邊也依然沒有什麼朋友來往,晚上回到家,還不斷受到追求者的騷擾,幸虧大雄和哆啦 A 夢及時趕到,才幫她解了圍。



在聊天中,星野堇提到她真正喜歡的人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在第 24 卷《引人注目燈》裡,星野堇持續被一個狗仔騷擾跟蹤,不斷地被追問隱私。



在路上,星野堇遇到了被人追趕的大雄,兩人一起到海邊去散心,在沙灘上,大雄撿到了星野遺落的掛墜。



她最珍貴的吊墜裡是誰的照片呢?答案不言而喻。



吊墜上須羽光夫的照片,印證了星野堇這二十多年來的等待。這麼多年以來,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像星野堇一樣,經歷了歲月的打磨後,還不改初心呢?至此,一個堅毅又帶著柔腸的女性形象真正地立起來了,星野堇在《哆啦 A 夢》中的故事也到此為止了。


《哆啦 A 夢:伴我同行》中出現的星野堇


最終,藤本弘老師還是沒有告訴我們她的等待是否有了結果,她的內心是不是真正得到了幸福,或許這也已經不再重要了。

這部 60 年代的《小超人帕門》提出的問題,我們似乎依然沒有答案:在這個時代,我們應該怎樣看待女性?



星野堇的困擾是沒有人把她當做普通「人」來看待,我們也一樣。


剛剛過去的三八婦女節,鋪天蓋地的商業廣告,熱情洋溢的關懷橫幅,平日不見的噓寒問暖,一夜之間奔湧而來,那些「女神」「女王」「寵愛」之類的諂媚字眼,對女性而言,更多的是尷尬而刺眼吧?買買買,真的是女性的終極追求嗎?



比起這些,男性對女性最珍貴的禮物,應該是以平等的眼光對待吧?


《哆啦 A 夢》漫畫從 1970 年開始連載到 1996 年藤本弘去世,橫跨了 26 個年頭。除了第一女主靜香和大雄的媽媽之外,還有一個並不起眼的女性角色:胖虎的妹妹。


我們知道,哆啦 A 夢來到大雄身邊的原因,就是受了大雄後代的委託來扭轉命運的:大雄在生活中處處失敗,貧困潦倒,還不得已娶了胖虎的妹妹——胖妹。


胖妹初次出場時,是個胖且兇悍、粗魯頑劣熊孩子,也是大雄日後悲劇中的一部分。



但到了後期,胖妹才是作者傾注了大量情懷的有血有肉的角色。


在 22 卷《胖妹的戀人大雄》中,大家發現胖妹藏著幾張大雄的照片,以為胖妹喜歡上了大雄,後來才發現,胖妹是覺得大雄長得奇怪,想把大雄作為模特來練習畫畫——原來這個其貌不揚的胖妹有自己的理想,就是做一個出色的漫畫家。



從那之後,胖妹的個性也慢慢變得文靜多愁善感,為了畫少女漫畫,還給自己起了個筆名叫克裡斯蒂娜·剛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哥哥胖虎也非常疼愛她。


比起其它人,胖妹對自己有極其明確的目標和極其嚴苛的要求,在漫畫裡,她是對自己的夢想最執著的人,也承擔了作者內心的投射。



可以看出,作者推翻了之前對胖妹的設定,此時的胖妹,已經不是那個悲劇的來源,也不是一個別人眼中美好的「她」,而是一個真真實實、有血有肉的「我」。作為一個不那麼閃亮的人,她夢想和努力,也是值得被尊重和肯定的。而且通過自己的努力,胖妹還獲得自己想要的事業和愛情,真的可以被評《哆啦 A 夢》中的勵志之星了。



所以,藤本弘這樣細膩又溫柔的漫畫家,他筆下的靜香怎麼會被解讀為是個綠茶婊呢?



靜香是那樣一個溫柔善良的女孩子啊!



靜香洗澡被看見,每次都被任意門或其他工具闖入的



況且惹怒了靜香,她教訓起大雄來可不亞於胖虎……



這麼詬病靜香,藤本弘老師在天有靈一定會很難過吧?


一般人對於藤子· F ·不二雄的印象,大概就是個《哆啦 A 夢》的作者罷了,劇情無非是軟弱大雄被胖虎霸凌,哭著跟藍胖子要道具的故事,我們很難想像在這種無釐頭的架構中,作者可以鋪陳出什麼樣深刻雋永的故事。


但藤子· F ·不二雄的意圖不止於少兒漫畫,《哆啦 A 夢》中潛移默化地普及了環保理念。



在《白百合般的女孩》和《大象和叔叔》兩篇故事中,描繪了二戰時兇惡的日本軍人對本國平民的壓迫。



在《大雄的創世紀日記》中順便還黑了一下宗教和宗教戰爭



還有一些戳心的細節,已經不是未成年人能夠體會的了。


記得有一回,大雄爸爸在工作中受到了委屈,一家之主的壓力讓他難以承受,而作為男人又沒辦法隨意哭泣,所以哆啦 A 夢帶著大雄和爸爸回到了過去,回到大雄的奶奶還在人世的時候,大雄爸爸見到自己已經過世良久的媽媽無比委屈,不管不顧地趴在她的膝蓋上訴苦,哭成了淚人。



這其中的酸楚,只有沒有時光機的成年人才能理解。



我猜這一定是藤本弘老師的陰謀:他用充滿幻想、誇張又無釐頭的《小超人帕門》和《哆啦 A 夢》為幾代小朋友帶去了他們童年時代最難忘的歡笑,向他們灌注了對生活、對未來最美好的憧憬與希望,又在這些小朋友們匆匆長大、慢慢變老,支離破碎得就快記不起他是誰的某一天,突然再次出現在他們面前,一邊看他們哇哇大哭一邊哈哈大笑著說:


「看吧,我早就告訴過你。」


他一定是早就算計好這一切,好讓我們這些傻孩子永遠忘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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