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的金球獎頒獎禮上,出現了一幕讓人百感交集的畫面。
亞裔演員吳珊卓被宣讀拿下金球視後時,有點激動又有點拘謹的她從後臺走出來。
觀眾席中,她的老父親站起來,帶著自豪、激動、和亞洲人熟悉的謙遜,一邊鼓掌一邊向四周點頭微躬,仿佛下一秒就能用韓語說出:感謝各位對小女的鼓勵和支持。
比起所謂的「第一位拿下多項金球獎的亞裔女演員」「40年來的第一位亞裔金球獎最佳女演員」這些頭銜,這樣一個畫面,無疑更讓人觸動。
有意思的是,頒獎典禮當天,吳珊卓不但作為獲獎者打破紀錄,同時她也是金球獎設立以來第一位亞裔主持。
「我之所以會同意主持金球獎,是為了親自站在臺上見證這一刻,見證這個產業的改變,看到臺下不同膚色的面孔。」
說這段話的時候,吳珊卓有點哽咽。因為有多想見證歷史,48年來她就遇到過多少不公。
1971年,吳珊卓出生於渥太華的一個小鎮。
由於父母早年移民加拿大,她是鎮裡少數幾個亞洲面孔小孩之一。膚色和樣貌的不一樣,讓她和其他孩子玩的時候或多或少受過議論。
然而吳珊卓沒有因此變得不善交際,相反,學生時期的她還長成了「別人家的孩子」。
中學時,因為體學兼優,一路從學生會骨幹升為主席。
高三那年,她成立過一個環境俱樂部,領導了一場反對使用泡沫塑料杯的運動。
在學校裡出色就算了,課外她還會吹笛子,並在4歲開始學芭蕾舞,做到了10歲便能登臺演出。
直到發現自己無法成為專業舞蹈演員,她抓住機會轉向戲劇表演。升學時毅然拒絕了某大學的獎學金,自費去到另一個省的國家戲劇學院修讀戲劇。
畢業後,拍了兩部電影的她,贏得了「加拿大艾美獎」之稱的格米尼獎最佳女演員獎提名、坎城國際視聽展最佳女主角獎等多項國際大獎。
懷抱著一長串的履歷,這時的吳珊卓才22歲。這段過得不比任何同齡的白人小夥伴差的青春,大概是她前半生最驕傲的時光。
然而此後20多年,這顆初綻光芒的新星「啪」地被扔到了泥潭角落。
1996年,吳珊卓進入好萊塢。
那個年代的製片人幾乎都對亞洲面孔有種刻板印象——能打。
於是其貌不揚又不擅長打鬥戲的吳珊卓,被迫當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配角。
苦的時候,跟幾千名亞裔演員爭取一個亞洲妓女這樣的龍套。
好的時候,她就站在白人身邊,出鏡幾分鐘,當個臉譜化的搞笑龍套,連臺詞都不需要。
大環境下到處都是歧視,不是被背地裡換掉角色,就是一個經紀人對她好意勸告,「你長相不行,要不要考慮整個形。」
「這些話別人不會跟你講,我實話說不騙你,你永遠不可能當上女主角。」
這段話幾乎把她堅持多年的信念連根拔起。比演不好更令人恐懼的,是人家直接一條潛規則甩出來斷了你後路:好萊塢不會讓一個亞裔當女主角。
諷刺歧視的BBC短片《女主角》
亞裔演員被要求「你能更像白人一點嗎?」
「就算我盡我所能達到了最優秀的行業水準,也沒有人會走到我面前,給我一個試鏡機會。」
包括吳珊卓在內,當時幾乎所有的亞裔演員都直面過這種諷刺和無力。有人不信命,繼續咬牙撐下去,有人不敵倒下,最終狼狽回家。
同樣的,吳珊卓也曾這樣動搖,但她選擇了前者。
「我不去期待什麼超級英雄來拯救我們,與其在等待裡面煎熬絕望,不如自己去爭、去拼。」
要是能做到讓人閉眼都感受到她的光亮,還有誰能無視她的光芒。為了這個目標,她幾乎變成了一顆給點陽光就能肆意生長的野草。
2000年參演了《藍蜥蜴俱樂部》,電影反響平平,吳珊卓在其中的表演卻得到了主流媒體的誇獎。
2004年,因為《杯酒人生》中的出色表現,她得到機會出演《實習醫生格蕾》的女二號。
這個角色後來讓她連續5年提名艾美獎配角,並拿下了2006年的金球最佳女配。
當她離開了這部劇集之後,許多粉絲隨著她紛紛棄劇。
2018年,47歲的吳珊卓終於拿到了好萊塢打拼生涯的第一個女主角。
這一次如她所想,沒人再能無視她的魅力。
第一季的劇集還沒播出,官播平臺BBC直接預定第二季。
她還讓網絡播放平臺化敵為友。
NETFLIX的官推變成自來水向粉絲瘋狂賣安利,並為大寫的吳女神打call。
要知道版權根本不在它家,敢大喇喇地直接擺出對家的帳號,可見它的愛有多深。
自頒獎季開始,吳珊卓已經憑這部劇拿下了7項大獎提名,除了這次的金球獎,她也是艾美獎設獎以來第一位被提名女主的亞裔女演員。
這樣的榮耀,引起了亞裔圈的狂歡。
收到艾美的入圍消息時,和吳珊卓正待在一起的演員楊雅慧幾乎是瞬間激動起來,比本人還要高興。
在推特上,一位美籍華裔小姐姐發文表示,吳珊卓已經成了自家演員媽媽的偶像:
「如果有天我能像吳一樣演一個真正的角色,而不是要我去模仿誰,那我真的可以死而無憾了。」
再近一點,就在她獲得金球獎的那刻,整個金球幕後編輯室的編輯都在激動尖叫。
負責為吳寫段子的韓裔Karen Chee在聽到她用韓語說「爸爸媽媽,我愛你」的時候,抑制不住地坐在角落狂哭。
40年啊,才有一個吳珊卓。
要知道在她背後,還有一隻龐大的隊伍。他們只不過是族裔、膚色不一樣,就被迫經歷了更多本不需要經歷的磨難。
誰知道下一個站在臺上的亞裔,還要等多久。
但就算這樣,仍有人堅持著自己的根,堅持著那份「有本事來跟我們拼實力」的天真。
沒人給臺子他們比拼,他們就自己上手搭,於是火爆全網的《網絡迷蹤》誕生,《摘金奇緣》勇奪2億票房……
你說,這群人怎麼那麼倔啊,可你知道那位最倔的大佬怎麼幹嗎?
在踏上金球獎紅毯前,吳珊卓發了一張照片。她和五位家人齊齊整整地穿著同一件黑T,上面寫著她在艾美獎上說的話:
「 It's an honor just to be Asian。(身為亞裔本身就是一種榮幸。)」
「從現在開始,改變正在發生。我們將不會再敢於被動。
所以接招吧,哪怕規則無賴,我也會證明給你看我們有多厲害。」
從幕後到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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