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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遠去的一出舊戲
《紅顏劫》
第一季
《桃之戀》
恍若前塵驚魂記
醉生夢死還魄曲
煙粉靈怪紅顏劫
桃子種在庭院,只是充飢果腹的果木。
桃子放在香案,就是沾著仙氣的供品。
桃子飛上九天,就入得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宴。
桃子長在庵堂,再普通的鄉間道觀都夭夭灼灼變做桃花庵。
關於桃花庵,關於桃花庵的尼姑桃三春,留下的傳說很多,甚至荒唐離奇。
只有式微是親眼細瞧了那香豔傳說裡的一點點遺存。
式微堅信不疑地肯定,她在1962年的冬天跟著第一批「破四舊立新風」工作組進駐到這座桃花庵,她在桃三春的禪房裡所看到的一切絕非流言蜚語的謠傳,走腔變調的歪曲。
在式微沒有到來之前,這桃花庵是另一個女人的,她的名字叫桃三春。
式微從未見過桃三春,但式微知道這座桃花庵是她的,這庵堂裡的清悽和觀院裡的寂寞是她的;她死了,庵堂和觀院也就死了,不死的是她的氣息,籠罩在她回不來也帶不走的桃花庵的每一個地方,所有的空隙和角落。
就像那一刻,在式微佇立的那扇窗前,在更為久遠的彼時的時空,一定也有過相同的情景相同的……她的氣息——月華如水,星雲慘澹,那個名叫桃三春的女子,一定也站在這裡凝望著眼前的窗欞和窗欞外黑漆漆的夜色,寂寞得恨不能化作一股白煙,隨風逝去。
式微在第一眼看見桃花庵的瞬間,就強烈地感知了它內心的憂患和滄桑。
它是這個世界上最斑駁陸離、腐朽沒落的尼姑庵了,像繁華落盡的迷離夢影,像故人遠去的一出舊戲,夢中的嬉笑和戲中的情事早已是恍若前塵,空落了廳堂瓦舍的禪房和青燈黃卷的寂寞,還有一些不甘和嘆息,一些絕望和眼淚,墜在再也回不來的光陰裡。
只把空落了的心願留下了,只把未竟的夢想留下了,只把這座桃花庵留下。
現在式微就是這座桃花庵的主人了。
式微住的屋子就是以前的庵堂女子桃三春的禪房。
式微初搬進來的時候,那老式的雕花睡床還擺在那裡,屋子裡到處飄拂著陳舊的褪盡顏色的湘簾繡帳,地上的灰塵有好幾寸厚,桌几上端放著一隻有缺口的彩釉瓷瓶,裡邊插著一束乾枯的採自州河灘的蘆花。拉開抽屜,裡邊竟然有一窩五顏六色的絲線,一盒已經幹透的板結成塊的桃紅的胭脂,一枚折斷為兩截的娃娃拳頭的銀簪子。那張雕花睡床擦拭乾淨倒也光燦鮮亮,只是那些湘簾繡帳由於年代久遠已經腐朽了,輕輕觸碰就煙滅灰飛不復存形;彩釉瓷瓶被擱置在門外邊,一經陽光曝曬那束蘆花就呼呼呼地著火自燃,一團火焰之後瓷瓶裂為兩半,從裡邊掉出一把精緻的男式短劍,劍鞘上鑲著一圈墨綠的碎玉,一枚貓眼石和幾顆紅寶石,鞘尾是燦燦的銀飾,懸著一串紫色瓔珞,抽開來是烏亮亮的刃鋒,似乎已經開刃,但也絕無血跡,想必還是嶄新的。式微注意到劍柄了,它是一塊琥珀色的冰冰涼涼的石頭,上面鐫刻著這樣幾個字:落紅不是無情物。
那樣雋秀的字體,柔弱無骨,卻又飽含著一個死於華年的青春女子飲血啜淚的心泣;那樣決絕的字體,冰清玉潔,又分明是在無妄的,無望的,無常的。
多麼精緻,多麼美妙絕倫的一把利劍啊!
是那個活在豔情傳言中的桃三春,以心做油熬煎了多少日子,以情做燈點燃了多少歲月,才打磨出的這一把雙刃劍,她是要用它傷己,還是要用它傷人,了卻一份怨絲情債;或者她只是用它削磨無情無愛的庵堂歲月,並在青燈黃卷的寂寞中,心存一絲等待,等待不約而至的佳期。
也許這把短劍就是桃三春和她心愛的男人情意相投的信物或者贈禮。
式微那時候已經知道,她和她的工作組是多麼魯莽,多麼殘忍地撞進桃三春以心做圍以淚砌牆的領地裡去了。
那個領地那麼脆弱,那麼不堪一擊,每走一步都仿佛走進庵堂女子鮮活奔突的心裡,踩出的每一道足跡與履痕都有如血的顫慄。
式微甚至能感覺到有一些超越了生與死,物質與精神,今日與往昔,今生與來世的東西,在被突然地撞入,魯莽地走進的一瞬間,就逃逸而走,四散而去;只流落一雙幽怨的望穿秋水的眼睛,在怒目而視——有一些心事隱忍太久,有一些秘密藏得太深,有一些活著曾擁有死了帶不走的東西,她寧願其自生自滅,永遠不被發現。
但是桃三春畢竟留下太多傳聞流言,留下供別人潑來汙泥濁水的物證——桃三春一定走得太匆匆,太……無力。
那一天式微在打掃禪房的時候發現的那些東西,在她的工作組「破舊立新」的業績報告中是極重要的一筆。
那些彩釉瓷瓶的碎片被一片一片揀起來收藏好,和那把精緻的短劍一起被當作「滅資興無」的活教材,上繳充公,邀功請賞;只有那枚娃娃拳頭的銀簪子和桃紅的胭脂,被式微悄悄地藏了起來,裝在貼身的衣袋裡,權當是她對桃三春的一份念想。
式微是聰明的。
那胭脂是陳年的老古董,想必也是從江南水鄉的胭脂行裡訂做的,自然也是用清明前的桃脂杏漿和著香雪清露熬製而成,芬芳馥鬱自不必細說,單就胭脂盒上鑲嵌的那些珠鑽翡翠也不是一般的俗物可比。
心裡知道這裡邊一定有一些典故。
不知是哪個相好的送的?
是誰和誰的相好?
又是誰和誰的相送?
式微當然沒有勇氣坦白她和桃三春的親緣關係,工作組的那些人縱然多麼富有想像力也想像不出,其實庵堂女子桃三春和式微的母親桃小春是一對兒親姐妹,而式微就是桃三春的外甥女。
式微做為「移風易俗」運動的積極分子和「破舊立新」工作組的惟一女性,運動過後自然而然成為這座由桃花庵改造成的鄉村小學的第一任教師。
那張雕花睡床太重太沉無人搬得走拿得動,毀掉了又有點可惜,只好當作工作組對她的獎賞。
三年後,式微等來了她的表哥古居。
古居是利用大學畢業的最後一個暑假,從北京回商州尋找他父親的。
父親沒有找著,卻在姑媽的家裡看到了小表妹式微的照片。對於這個在桃花庵裡當老師的小表妹,古居不知道是仰慕於她的美貌,還是為了搜獵庵堂女子的種種傳奇,心馳神往,匆匆趕去,一次造訪竟情不自禁惹出事端,惹出小表妹心裡的愛慕。
桃花庵裡男歡女愛,禪房裡的雕花睡床自然是他們顛鸞倒鳳的暖床。
誰知道一夜纏綿、一宿情盡之後,他們都陷入惡夢不斷的恐怖之中。
先是古居夢見自己一身秦腔戲裡的武生裝扮,在《林衝夜奔》的鏗鏘鑼鼓裡疾走如飛,醒來了就看見自己是躺在一個眉眼俊俏的尼姑的懷裡。
後來是式微夢見自己削髮為尼,跪香拜佛在香菸嫋嫋之中,再細看躺在身邊的已不是最愛的表哥,有點像傳聞中的和姨媽桃三春有染的唱戲的武生。
這一唬,倒唬出兩人一身冷汗來,猛醒得他們是魘在那張睡床上了——這一時空的情事和那一時空的情事在這張睡床上重疊,她和他,他和她,他們和他們都在這張睡床上糾結。
後來他們乾脆不在床上睡了,但是這小小的禪房一定是盛滿了往昔的快樂,承載了彼時的悲喜的,它的每一個什物每一寸地方都烙上了舊時主人的印痕——它們也是善妒的呀!他們無法容忍屬於這小小禪房屬於舊日主人以外的幸福。
式微和她的表哥的一夜歡情也落了個驚魂失魄好事難成的下場,那古居不等暑假結束就匆匆逃逸。
式微獨自住在這間禪房時,日子竟過得平和安詳,她甚至又睡回到那張床上。
她就是在重新睡回到那張床上的當日,發現了另一個秘密。
式微後來曾無數次地思忖:這一定是神靈的安排,或者是冥冥中她和從未謀面的姨媽自有難以割捨的緣分。
傳說中的桃花庵鬼氣森森,流言中的桃三春古靈精怪,式微從不輕信流言,她相信自己眼睛裡所看到的所感知的一切,這一草一木一磚一瓦,殘亙斷壁處荒蕪著的嘆息,雕梁畫棟所點飾的繁華舊夢,這三進三出的院落裡穿梭往來的煙靄輕風,無不勾起他的深思與遐想。她想她是愛這座桃花庵的,她想當初擁有這座桃花庵的姨媽一定有萬種風情千種姿態,一定是善良的美麗的;她的多情與多瘼妨礙了她的善良與美麗,使得他們無法與世同存,才要躲到這座桃花庵裡遺世獨立。
式微有時也會天真地以為,一定是某一處的神靈派她來看管這些遺世獨立的所在。
她會讓自己一心一意去貼近這些悽婉故事裡的物證,感覺每一處殘壁每一塊坍塌的廊簷每一尊被毀的神塑,都恢復了往日的神採與威嚴,久已死去的桃三春也會在她的想像裡復活成栩栩如生的模樣。
再次睡到雕花睡床上,式微就像見到睽隔多年的老朋友,左看右看;一塊抹布拿在手中,又是左擦右擦,擦著擦著就碰到了床欄上暗設的機關,「嘭」地一聲擋板斷開,「咯」地一聲又一塊擋板斷開,兩塊擋板之間有著寬綽的空隙,手伸進去,一把就抓住一團柔柔軟軟的東西,拿出來一看竟是一個用花絨布頭巾裹著的包袱,四角對摺打著一個活結。
式微最終打開的這個包袱的確出人意料,裡邊裝著的既不是桃三春做女孩兒時穿過的粉紅裙子翠綠衣衫,也不是當初出家剃度時那一頭茂密的長了一十八載的厚實的秀髮,更非金銀細軟的體己收藏,或者兒女情長的作念信物。
那是一條雪亮的慘白的寬綽的綢緞。
第一季完,
敬請關注《紅顏劫》
第二季《桃之殤》
湮滅的純愛
那年那月的故事
尼姑庵裡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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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譚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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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我的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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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的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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