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維坦按:還記得之前說過,要推送一篇有關殭屍的詳細科普文章嗎(有關蠕蟲控制你的大腦)?好,各位開眼。另外,也請心理素質欠佳的不要在吃早飯的時候閱讀此文。
文/蒂莫西·維斯提南、布拉德利·沃依泰克
喜歡恐怖電影、小說、遊戲的朋友一定特別熟悉殭屍這種東西。它們遊蕩在死亡和活著的分界線上,也處在人類和非人的分界線上。它的恐怖驚悚刺激到我們的神經,屠殺它們的正義性和快感也滿足了我們靈魂深處對於殺戮的渴望。
電影《殭屍世界大戰》原作者,暢銷書《殭屍生存指南》作者馬克思·布魯克斯曾經在接受CNN的採訪時說過:「你不能以一計『爆頭』來結束經濟不景氣的局面,但是你可以這樣來結果一個殭屍……」
但是,殭屍為什麼如此熱門?
隨著新的社交模式和溝通模式的變化,隨著全球化的加劇,隨著社會的動蕩和變革,隨著科技的空前發展,隨著由繁榮而引發的不確定因素的增長等,這個世界已經變得越來越複雜。出現在電視、遊戲、電影裡的各種殭屍形象的一大優勢就是,創作者可以以殭屍為依託,任意地將各種社會層面的或者心理層面的巨大的、深不可測的恐懼和擔憂投射於其上。
基因重構會導致什麼?殭屍。核武器和輻射會有什麼後果?殭屍。發生了階級戰爭會怎樣?殭屍。種族主義呢?殭屍。存在性危機感以及對自我和自由意志的不確定性呢?殭屍。生化實驗會產生什麼?殭屍。太空探索會發現什麼?殭屍。失控的消費主義呢?殭屍。缺乏目的性的暴力呢?殭屍。死亡?殭屍。
殭屍的流行讓它的真實性的越來越模糊,很多人開始認為殭屍真實存在,不少有錢的歐美鬼佬開始系統儲備食物、改造房屋、訓練自己的求生技巧,爭取在殭屍末日中求得一線生機。
請注意了,諸位朋友,我們在此可以斷言,殭屍真的存在。而且不只一種。
伏都(巫毒)巫術與海地喪屍
無論是神秘的宗教儀式、象牙塔裡的哲學課程還是血腥的恐怖電影,只要談到殭屍,就肯定要直接或間接地提到大腦。既然我們腦袋裡這個3磅重的組織是所有自主行為的源泉,就不難回答究竟為什麼我們的話題總是圍著大腦轉。歸根結底,我們所作的每一件事都能回溯到大腦。
想要真正了解殭屍及其大腦,我們需要先把自己置身於後殖民時期的海地。「殭屍」一詞是加勒比地區用於形容伏都教中那些活死人的詞彙。與加勒比地區的大多文化特徵類似,伏都教起源於非洲,在販奴的過程中這些傳統不斷發展演變以適應苛刻的宗教和社會的教條。在伏都文化的眾多神聖而又神秘的儀式中,製造喪屍或許是最受爭議的一個(喪屍的非洲詞彙根源是nzambi,意思是死去的人的亡靈,當我們說到伏都文化中的「活死人」時,我們會用「喪屍」這個詞。當我們說到恐怖電影裡的那些形象時,我們會用比較流行的「殭屍」一詞)。由於受到強烈的爭議,如今製造喪屍的行為在海地已經被官方定為非法行為。
做一名伏都教的巫師(bokor)可遠不像你想的那樣詭秘和邪惡,在海地這樣落後的地方,喪屍儀式其實有著很強的社會和文化功能。實際上,這個儀式可以被視為一種非正式的判決性的懲罰。那些對團體構成威脅或者持續在團體中製造麻煩的人會被一群神秘的領袖審判。如果審判結果是要對此人施與懲罰,那麼這群神秘領袖有時就會招募一個巫師來收取這個人的靈魂,收取的方式是讓這個人「死亡」,然後從他的軀體中分離出一部分被稱為「善良的小天使」的靈魂(ti bon ange),這一系列過程在伏都文化中被稱作「屍化」(corpse cadaver)。一旦喪屍「復活」,他的軀體就會被巫師帶走,並按照巫師的意願發配到島上其他地方給巫師當牛做馬。
拋開超自然的信仰不提,喪屍儀式的作用就是通過讓人相信自己已經失去了對靈魂的掌控,以此來驅除那些製造麻煩的人。這種奴役的方法既涉及軀體層面也涉及心理層面,兩者平分秋色,因為整個儀式結束後,喪屍們並不是簡單地被拴上鐵鏈直接拉走,他們是發自內心地相信自己失去了自由意志。有一些案例報告說一些人已經死了,被埋葬了,然而幾周後又被發現在海地的某條路上行走,仿佛這個人死後重生了一般。儘管這種案例報告很罕見,但是它們的內容高度一致,以至於那些最不相信神秘主義的人(比如學究型的生物學家以及BBC記者)都開始對此感到好奇了。
剛才所說的這些跟大腦又有什麼關係呢?一項由民族植物學家維德·戴維斯所做的人類學調查的結論暗示著:海地人製造喪屍的過程在很大程度上有賴於神經科學的理論。具體說來,維德·戴維斯認為伏都式的喪屍化過程依賴於兩種非常有意思的神經藥理學物質:河豚毒素和曼陀羅。很多動物都會產生河豚毒素,特別是河豚。這種毒素可以破壞能使腦神經相互溝通的系統。這種特點讓享受日本美食河豚的過程既令人嚮往又充滿危險性,如果這道菜餚沒有得到妥善的處理,你可能會為此命喪黃泉。
很多動物都會產生河豚毒素,特別是河豚。這種毒素可以破壞能使腦神經相互溝通的系統。
伏都巫師很會利用這種麻痺性的物質來毒害那些等著被殭屍化的人,這種物質會通過將人控制在一種幾近致命的麻痺狀態中來製造一種與死亡異常相似的狀態。直到軀體擺脫河豚毒素的影響並復甦過來,這種類似於死亡的麻痺狀態才會消失。
為了理解伏都教製作喪屍的過程,你需要再多了解一些神經元的工作方式。神經元通過在彼此之間傳遞一些峰值電位來進行溝通。這些峰值電位,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動作電位」是一種非常簡潔的電化學交流過程。通常情況下,你大腦內的神經元是處於一種負向的極化狀態的,所謂負極化狀態就是細胞膜內部的負離子(抑或是電子數量比質子數量多的分子)比細胞膜外部的負離子更多。不過,離子們很不喜歡這種不平衡的狀態。
你可以把這種不平衡狀態想像成一場為了掌控細胞的極化狀態而展開的戰役。有一隊正離子正在細胞膜之外埋伏並展開圍攻(它們高喊「正離子萬歲!正離子光榮!衝啊!」)。而在細胞內部,一隊負離子正在頑強抵抗(「不惜一切代價誓死捍衛偉大的負離子之王!」)。與現實中的堡壘類似,細胞膜上也有允許進出的門,只不過現在我們得把這些細胞膜上的門稱為「離子通道」(ion channels),這些通道只允許某些特定的離子通過。有些大門只允許正離子入侵者通過,比如鈉離子;而另一些大門只允許負離子的援軍通過,比如氯離子。
一旦其他神經元所傳來的信號被接收,這一信號就會給這場正在進行的電荷戰役施壓。我們可以把這些來自其他神經元的信號輸入想像成在堡壘內安插進了一些正離子的間諜。這時我們就把這種狀態稱為輕微的「去極化」(depolarized)。最終,滲入的間諜足夠多的時候,允許正離子進入的大門就會失守,正離子大軍蜂擁而入(「衝啊!消滅負離子!!!」)。當這一切發生,細胞內部的電活動就非常類似於,你先用腳在地毯上反覆摩擦產生靜電,然後又……打個比方說,通過摸一下門把手……把這些靜電釋放掉了。釋放靜電時的小火花就相當於一個小小的峰值電位,它就是動作電位,這個電位會讓細胞釋放一些化學遞質並將其傳遞給與之相連的其他細胞,這些遞質會使下一個細胞去極化,然後又在下一個細胞內引發一個動作電位。
殭屍擬人化的神經細胞鈉-鉀平衡
動作電位是由神經元內外的電荷不平衡所引發的。在上圖中,我們用牆內外的人類與殭屍數量的不平衡來類比這種電荷不平衡。當目標神經元的樹突感受器上接收到興奮型神經遞質時,離子通道(也就是上圖中的窗戶)就會允許鈉(鈉離子,也就是圖中的殭屍)衝進細胞內部。當細胞內的鈉足夠多的時候,電荷積累到了一個頂點,同樣帶正電荷的鉀(鉀離子,也就是圖中的人類)就會衝到細胞外去平衡這種電荷差異,這時就會產生一個閃電一樣的動作電位,而它會沿著軸突傳遞出去。
當然了,所有偉大的史詩般的戰役都應該這樣收場——當所有大門都打開時,負離子奮不顧身地把正離子驅逐出去,重新恢復最初的負極化狀態,好讓細胞為下一次戰役做好準備。
那麼,河豚毒素又在這場戰役中扮演什麼角色呢?它能夠封鎖離子通道,從而讓正性的鈉離子無法進入細胞內部。河豚毒素髮揮作用的方式就是:用自己的軀體阻塞大門,從而阻止正離子侵略者的入侵,由此加強細胞的防禦性,進而又降低了細胞激發動作電位的可能。
河豚毒素作用於外周軀體肌肉神經元時,效力會格外明顯。有個很重要的信息得告訴您,我們的身體裡有兩種肌肉:隨意肌(voluntary muscles)和不隨意肌(involuntary muscles)。隨意肌主要是指那些在你的概念中被認為是「肌肉」的組織——那些在你手臂上、腿上、脖子上,你可以按照意願去活動的肌肉。不隨意肌是指那些你通常無法(直接)控制的肌肉,比如你的心肌、眼睛裡的虹膜、血管。說真的,不信你可以去對著鏡子試試,盯著鏡中自己的眼睛,然後努力通過意念讓自己的瞳孔縮小。你做不到的!好了,補充完這一重要信息,我就可以繼續講了,河豚毒素對所有肌肉都有效,不過對隨意肌效果更明顯。
如果給你一劑非常微量的河豚毒素,假設這個劑量足夠小以至於你不會斃命,那麼你的隨意肌會被麻痺,你的呼吸也會變得非常淺,淺到幾乎無法察覺。這個劑量的河豚毒素能製造出一種類似於死亡的表象(不過一旦河豚毒素超過這個劑量,你就真的死定了,因為那些控制呼吸的肌肉也會停止運轉……所以,河豚很要命,食用需謹慎!)。伏都巫師對河豚毒素的這種特性加以充分利用,就可以在河豚毒素喪失藥力之前,讓服毒者看上去進入一種死亡狀態。
這就是韋德·戴維斯關於海地喪屍製作原理的核心假設。如果給你施加不足以致死的小劑量河豚毒素,你的身體會立刻開始分解這種毒素,以此來力圖恢復肌肉控制從而恢復正常狀態。不過在巫師讓「死去者」復活時,他還會再玩一點神經藥理學的小花招。巫師會讓剛復活的人服用一種叫作曼陀羅的植物(搞笑的是,這種植物在海地通常被稱作「喪屍的黃瓜」),這麼做有兩個目的:首先,曼陀羅會加速體內殘存的河豚毒素的分解,有很多藥理學的活性物質參與到這一過程中,包括:莨菪胺(scopolamine)、天仙子胺(hyoscyamine)和阿託品(atropine)。特別是阿託品,它被認為是一種能分解有機磷酸酯毒素中所含有的化學元素的有效物質,而河豚毒素恰好就屬於這一類。說真的,還是別吃這種東西為妙!
巫師會讓剛復活的人服用一種叫作曼陀羅的植物
除了有助於清理這些難纏的毒素,巫師使用曼陀羅還有另一個目的:它可以讓復活的人神志不清、順從聽話。實際上莨菪胺和天仙子胺都是強力致幻物質,它們通過操縱一種叫作乙醯膽鹼(acetylcholine)的化學物質來達到這樣的效果。曼陀羅讓復活的人進入另一種精神狀態,讓他更容易被馴服。經過這一系列過程……看啊!巫師就能造出來一個喪屍!
你現在明白了吧,即使是回到殭屍的源頭(喪屍),也能發現它們其實是紮根於神經科學基礎之上的。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在最近的80年中,文藝界發表過很多關於殭屍瘟疫病因學的理論假設,包括:
空間輻射:《活死人之夜》,《彗星之夜》。
化學武器或毒性氣體:《活死人歸來》,《恐怖星球》(PlanetTerror)。
生物感染:《驚變28天》,《生化危機》。
基因操縱:《生化危機》。
心理感染:《澎堤池》(Pomty Bool)。
寄生蟲:《殭屍之城》(Zombie Town),《撕裂人》(Slither)。
魔法:《蒼白殭屍》(White Zombie)。
超自然力:《鬼玩人》,《死亡之雪》(Dead Snow)。
極度抑鬱或冷漠:《溫暖的屍體》。
《撕裂人》(Slither)電影海報
儘管上述各個假設對於電影製片人和普通的恐怖電影粉絲來說都算得上是合理的假設,但是對於我們這幫科學家來說,其中絕大多數假設都弱爆了。
現實生活中的大腦劫持是怎麼發生的呢?實際上這種劫持大腦的能力是大自然所特有的能力。看一些真實的例子就能明白了。
這種真菌可不是鬧著玩的
難道蟲子們的生活還不夠艱難嗎?昆蟲大概是受神經劫持最嚴重的物種了。實際上,對於研究昆蟲的人來說,殭屍沒什麼新鮮的,殭屍是一種很真實、很平常的存在。有多平常?平常到在專業的昆蟲學期刊中都會出現「殭屍」這樣的詞。
你想想「冬蟲夏草」這種菌類吧。這種相對簡單的有機體並不比你吃的那些蘑菇複雜多少。但是冬蟲夏草很聰明,它知道怎樣攫取昆蟲的精神。
遊戲《最後生還者》(The Last of Us)
玩過遊戲《最後生還者》(The Last of Us)的人一定不會對這個概念感到陌生。人類被一種寄生菌類的孢子感染後,就會變成一種非人類的存在,通常會在頭部長出詭異的菇傘狀的東西。這些被感染的去人性化的菌類生物會到處亂跑,找準還沒有被感染的人類,向他們傳播孢子,周而復始地循環下去……
把上面這段描述裡的「人類」換成「螞蟻」,就成了全世界的雨林中幾乎每天都在上演的一幕。蟲草菌類的一生開始於一個附著在螞蟻身上的微小孢子。起先,螞蟻的表現與被孢子附著之前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慢慢地,螞蟻就不再執行自己在螞蟻「搬遷隊」中所應該執行的任務了,它的行為開始變得奇怪而焦躁。它的行為怪到螞蟻大軍中的其他成員所不能容忍的地步,有時候螞蟻大軍會把被孢子感染的螞蟻掃地出門。
接下來的事情就愈發讓人毛骨悚然了。當螞蟻被完全感染之後,蟲草會綁架構成螞蟻大腦的神經節細胞。菌類會讓螞蟻爬到大樹上的一個高點——通常是一片位於螞蟻大軍之上的葉片。要知道螞蟻通常是不會這麼做的,有可能是因為這樣做會讓螞蟻更容易暴露在被捕食的危險中。但是我們這位被感染的小朋友對自己的行為已經失去了控制。真菌會迫使螞蟻用上顎咬住葉脈,把自己死死地固定在葉片上。此後,蟲草菌殺死了自己的宿主,之後螞蟻的頭部就會生長出小芽,就像詹姆斯·卡梅隆1986導演的電影《異形2》中所表現的那樣。這個長出的小芽會在此後釋放出更多的孢子,理想的話,這些孢子會落在螞蟻族群的其他成員身上,造成更廣泛的感染,然後不斷循環下去。
其實這個過程說來也很簡潔:感染——殭屍化——重複。
蠕蟲的控制
綁架大腦和殭屍化的行為並不僅局限在真菌和螞蟻身上。自然界中的某種蠕蟲(類似於詹姆斯·古恩2006年導演的電影《撕裂人》)自有辦法進入你的大腦。我是說真的。
請把自己想像成一隻鉤蝦(一種小型海洋甲殼類動物)。你在海底漫遊,時不時吃些海藻,時機一到就產一些卵。只要你不遠離海底,遊到滿是危險的捕食者的區域,你的生活就無比美妙。
但是,有那麼一種危險的捕食者,你可能沒有意識到它的存在,它就是棘頭蟲,它屬於棘頭綱。這種小生物需要在魚類的消化道中完成自己的生命周期。但是由於(1)這種蠕蟲實在是小到魚類無法看到,因此它沒法把自己整成一幅秀色可餐的樣子讓魚類把自己吃掉;(2)在海底沙地上的遷徙對於這種小蠕蟲來說可謂是如跋涉萬水千山一樣艱辛;因此,魚類的消化道是一個難以企及的「彼岸」。所以,小蠕蟲頗有心計地轉投另一方案,它會利用你這隻毫無警惕的鉤蝦。
鉤蝦被一群棘頭蟲感染後,棘頭蟲會操控鉤蝦的行為以增加轉移到下一個宿主身上的機率
且看,棘頭蟲會鑽進你的身體,一路鑽到你那甲殼類動物的大腦中。你沒聽錯,一隻蠕蟲真的會鑽進你的神經系統並且掌控你的大腦。
剛感染蠕蟲病的時候,你會立刻做一些你絕對不應該做的事兒:你會突然感到一種衝動想要遊向光亮的地方(「去追逐光芒吧!」),你會一直遊到水面上,那裡可是各種危險魚類所在的地方啊!這對你來說絕不是什麼好事兒,但是對那些接管了你大腦的蠕蟲來說卻再好不過了。
趕緊為自己沒有生為一隻鉤蝦而感到慶幸吧!你能想像自己的大腦裡有一隻蠕蟲會是什麼樣嗎?
那你可得做好再也不能睡覺的準備。實際上人類也能感染腦內蠕蟲。有一種感染就是由一條小絛蟲鑽進你的大腦引發的,有時候甚至會有很多蠕蟲鑽進去。
(如果你現在想立馬丟下手上的玩意,不想再多看一眼,你想就這樣去過自己幸福快樂的生活,我們也完全理解。)
這種感染被稱作腦囊蟲病,它並不像你想像的那麼罕見。下面我們來講講它的病因。有些人的消化道內是有絛蟲存活的,這通常是因為人類食用了被感染的肉食。這些絛蟲會產卵,這些卵會順著你的腸道最終排出體外,這就跟你吃的其他東西一樣,最後都化為了糞便。
患有腦囊蟲病的大腦
在衛生條件很差的地方,比如飲用水或者飲食用水沒有與汙水完全分開。在這些地方,用顯微鏡才能看見的小絛蟲卵就有機會隨著食物被人們攝入。一旦攝入體內,絛蟲幼蟲就能通過大型血管,隨著向大腦輸送營養的血液到達大腦。接著,每條絛蟲都會附著在血管壁上,並開始建造一個小囊泡,在囊泡中他們能夠從流經的血液中攝取食物從而維持生命。
壞消息是,現在你的大腦中有一條活生生的蠕蟲。好消息是絛蟲並不像鉤蝦腦內的蠕蟲那樣會劫持你的大腦,它只是從你的血液給養中「雁過拔毛」。實際上,你的腦囊蟲感染並不會對你有太明顯的影響,除非你的腦中有好多蠕蟲——比如說有數十隻——它們會在你的腦中佔據過多空間以至於引起腦損傷。
因此,儘管人類的大腦中也有蠕蟲,它們並不一定能控制你的行為。至少目前不能。天知道進化能夠在未來讓絛蟲感染大腦後產生怎樣的影響呢?
令人瘋狂的貓便便
儘管蠕蟲可能不會讓你做一些你通常不會做的事兒,但是別以為你就這樣逃離了大腦綁架。人類大腦受寄生生物控制的歷史也是由來已久啦。
實際上,貓便便就能劫持你的大腦哦!好吧,並不是便便本身劫持你的大腦,而是在便便中存活的一種微小生物——剛地弓形蟲。弓形蟲是一種單細胞生物,它的生命周期很有趣。它起源於兩個微生物之間的彼此傾慕,它們墜入愛河,進行了有性生殖。而能讓弓形蟲「找到感覺」的地方就只有貓類的腸道內壁。
剛地弓形蟲
按照微生物愛情故事的路數,最後會有一個新的微生物小生命誕生,然後它會隨著腸道內的其他東西一起來到這個世界。腸道外面的世界很殘酷,所以這些小生命會將自己包裹在一個小囊泡裡求生存。它們的希望就是有朝一日一隻貓能踏進這坨便便,然後這些小囊泡會在貓咪進食的時候進入它們的嘴裡,然後它們就能回到貓咪的腸道裡,再尋找製造愛情和生命的機會。
接下來,弓形蟲的生命歷程就變得更有意思了。如果是其他動物而不是喵星人攝入了這個囊泡,又會怎樣呢?那麼它們就會過上獨身主義的無性生活,而且他們還會陷入自戀並啟動無性繁殖(也就是,克隆)。隨著感染的加深,宿主會產生類似於感冒的病症反應,這就是弓形蟲病,它是一種相對無害的狀態。通常過段時間症狀就會消失,被感染的動物(人類或其他動物)看上去得到了完全的恢復(但是我們得指出弓形蟲病對人類胚胎危害很大,這就是為什麼建議孕婦不要清理貓咪的便盆或者接觸貓咪的糞便)。
至少,被感染的人或動物「看上去」是康復了。
實際上,弓形蟲從來沒有放棄過爭取機會回到貓科動物的腸道。它們會改變策略,發動一個小小的遊擊戰。它們對毫無察覺的宿主大腦進行線路重置。
假如說你是一隻感染了弓形蟲病的老鼠。身為老鼠,正常情況下你是要躲著貓走的,因為貓會吃掉你。實際上,諸如老鼠這類嚙齒類動物天生就對貓科動物存有恐懼感。進化對那些沒有恐懼感的齧齒動物施以了懲罰。
對於那些以貓類為安樂窩的弓形蟲來說,嚙齒類動物與生俱來對貓科動物的恐懼可不是什麼好事兒。那麼這些微生物會做什麼呢?弓形蟲會改變宿主的神經功能,普遍降低它們(也就是你)的恐懼感,讓它們的決定越來越膽大、越來越冒險。你可能不會太在意身邊是否有一隻貓,因此你更有可能成為那隻貓的午餐。對你來說這很殘酷,但是對於那個想要在貓類腸道中尋找交配機會的微生物來說絕對是天大的喜訊。
但是,如果你不是嚙齒類動物而是人類,就不會發生這些變化了吧?
錯!
儘管我們人類已不再是貓科動物的盤中餐(至少不像我們的祖先那樣,曾經被貓科動物獵食),但是正如我們所說,人類也是可以感染弓形蟲病的。被弓形蟲感染的人類就像嚙齒類動物一樣,會出現人格變化。他們會表現出情感抽離,並且對風險的迴避性會降低。他們基本上不在意風險行為。根據喬安妮·韋伯斯特在2001年的文章,曾有研究發現:
人格測量結果顯示,弓形蟲感染人群和未感染人群之間的人格特徵存在差異。比如說,受感染人群的「超我」(superego)分數較低,「自負」(pretension)分數較高,作者認為這意味著受感染人群無視社會規則的傾向更強,猜忌心更強,更易嫉妒而且更武斷。
我們並不太清楚弓形蟲對宿主行為的小改變是如何通導致人格變化的。但是這些變化確定無疑與大腦的變化有關。總而言之,一個顯微鏡才能看到的單細胞生物完全有可能掌控我們複雜的神經迴路。
當然了,弓形蟲感染的症狀跟CDHD的症狀完全不同。但是,此類感染說明外部病原體劫持我們的大腦、改變我們的行為並非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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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維坦」(微信號liweitan2014),神經基礎研究、腦科學、詩歌、小說、哲學……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反清新,反心靈雞湯,反一般二逼文藝,反基礎,反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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