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炎也認為,中國歷史上的良法美制,法家因素頗為重要,行政之衰,多不在於嚴刑峻法,而由於帝王背離法家循名責實之宗旨,致使法律條文繁瑣、相互矛盾。章太炎又強調:「法家者流,則猶西方所謂政治家也,非膠於刑律而已。」因此,法家絕非君主專制的幫兇,而是自有一套為政之道。除去「毀孝悌,敗天性」乃其瑕疵外,宗尚法家如商鞅者,較之漢代借經術、幹人主的儒生,其人格高下至為明顯。
司馬遷在《史記》裡就說秦是「以暴虐為天下始」。秦始皇把「戰爭與殺戮」推到了一個空前的高度:在統一戰爭中,僅六國的士兵就被屠殺數百萬眾;秦始皇稱帝時國內戶民有4000萬,到了漢初只剩下大約1800萬人。
如果說埃及金字塔是由對外戰爭得來的奴隸所建造的話,那麼,秦始皇則是把統治下的百姓當作奴隸,隨意抓捕,充當苦工以建造長城、宮殿、陵墓等宏偉工程。並且,現代史學家考證,僅長城之下就有白骨幾十萬具,這些都是被奴役至死的百姓,最終成為塞外無名的孤魂。除了長城之外,秦始皇還建造了浩大的宮殿、陵墓、運河……,亦不知多少百姓喪命於此。
《孟姜女哭長城》的故事流傳千年,然而孟姜女所哭訴的,難道僅是葬身長城化作白骨的亡夫嗎?如果僅此而已的話,那這個故事就喪失了流傳千年的意義。因為後人沒有對秦朝殘暴、野蠻的專制統治的反思,那歷史必然重演往復,永遠跳不出暴政苛政、充滿苦難的泥潭。
秦始皇的行徑,比納粹、法西斯更為惡劣。如果像這樣的「暴秦」都可以美化,那麼歷史上一切罪惡的戰犯、劊子手,包括納粹、法西斯豈不是都可以美化,這顯然是對歷史的極大不尊重,也是對受害者的極大不尊重。秦始皇把整個中國打造成一個大監獄,所有百姓都被囚禁於「秦法」籠罩下「集中營」,淪為生死不由己、任意被奴役的囚犯。在班固所著的《刑法志》裡,形容秦朝是「赭衣塞路,囹圄成市」,意思就是說,在秦朝,囚徒多得堵塞道路,牢獄繁華得像鬧市。因此,當歷史的真相隨意被「影視劇」所敷衍、杜撰,道德底線被突破和擊潰,真相本身成了任人偽裝、掩蓋、美化的劇本,那麼歷史的良知與正義也就蕩然無存了。《老子》說:「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民不畏威,大尾至矣!」與老子同時期,古希臘政治家伯裡克利也說:讓一個國家和民族成長壯大的原因是什麼?如果我們考察之後,便會發現是法律為每一個人提供了無差別的公正,這種法律深使我們心悅誠服。在一個自由的政體中,個人不會因為享有自由的權力,而變得無法無天。防止的措施,就是教導人們服從法官和法律,特別是那些保護弱勢群體的法律準則,無論是成文的法律準則,還是不成文的,但若要破壞法律,就會被看作是一種恥辱。通過老子與伯利克裡的話可以看到,秦亡的問題出於「法的目的」,即帝王制定的法律,並非是為了維護社會公正、公民自由及權利,而是為了維護專制統治的穩定。同時,還有「法」被帝王、權貴階層所濫用和破壞。他們濫用法律,是為了讓百姓服從統治;它們破壞法律,是為了自身不受法律的約束。然而,當暴政使民眾燃起反抗的怒火之時,任何嚴刑峻法在反抗者面前都會變得無效。司馬遷在《報任少卿書》中所言: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用之所趨異也。被暴政統治是死,反抗亦是死,從中國歷史中看,身處暴政統治的民眾,都是選擇了後者。盧梭曾在《懺悔錄》中說,人類所面臨的一切問題的根源都出在政治,每一個國家的民族性也都是由政府性質所決定的。所以,「怎樣才能成為好的政府」這個問題,可以歸納為「什麼樣性質的政府,才能培養出最有道德、良知、心胸豁達的人民」。從政治層面,回歸至「人」的層面去了解中國兩千年的皇權專制統治時,可以看到普通民眾在被統治時「人格的自我壓抑」,它意味著自卑自弱意識的強化,以及對自由權利的「人」的品格的自我毀棄,從而產生了對世態的麻木,以及對他人的自私和殘忍。當個人得不到政府(官員)、法律的有效保護時,內心的正義之火必然熄滅,人人竭力尋求自保,這時,冷漠、麻木、自私自利便成為社會的主流。同時,當自身遭受危機時,自然也就沒有寄希望於身邊之人能夠主持正義、還我公道,而是只能幻想「清官、俠客」的出現。專制體制僵化而又古板,兩千多年的這種體制,最終造成的是中華民族精神上的孱弱、愚昧、僵化、冷漠、自私。這不但是鴉片戰爭中國失敗的原因,更是鴉片戰爭以來中國在現代化道路上走得如此跌跌撞撞、艱難曲折的原因之一。只有透徹了解了皇權專制的另一面,對這種體制的得與失進行一個全面準確的評估,我們這個民族才算沒有白白經歷兩千年多年的「專制」。在專制統治之下,清官絕對無力扭轉專橫腐惡的政體。因為,與貪官、昏君、酷吏相比,清官不過九牛一毛,其力量並不足以在黑暗政治中投射光明。
專制體制就像一潭發臭的汙泥,任何進入者都很難做到「出淤泥而不染」,數千年來對「清官」的尊崇,本身就說明了「清官」的稀缺,以及「清官神話」的虛妄。所謂「清官」的傳說,都是因為人們對清官的熱切渴望,使得傳說中清官的事跡經過了一次次理想的加工與炮製,在狂熱崇拜的情感的作用下,人們往往片面地誇大其「清正」的一面,對於其迎附世風,與官場鬼蜮相共的黑暗的一面,甚至視而不見。
主權是現代民主政治的概念,在專制國家中並不實用。就像法國在路易十四說的「我即國家」、中國古代的「君即天下」,挑戰了盧梭提出的現代政府形式的概念。所以,為了避免權力受到威脅,法國國王路易十五頒布了一道法令:無論何人,只要撰寫或指使他人撰寫、印刷反對宗教和國王權威的文章,都將被處以極刑。同樣,中國也有類似的政策——文字獄,用以維護帝王的權威。
當社會沒有反對的聲音,權力便會無限擴張,腐敗便會瀰漫整個社會,而百姓要面對的是日益增強的壓迫和剝奪。同時,權貴階層在恣意妄為中,不斷地播種著仇恨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