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自古以來承載著仰望者的萬千情愫，月亮的陰晴圓缺呼應著人間悲歡離合。時值中秋佳節，皓月當空，家人團圓，月亮裡隱隱約約又現出了蟾蜍、玉兔、嫦娥和桂花樹的身影。雖然天涯共此時，但西方的天空上高懸的那一汪光明卻在仰望的眼睛裡幻化成了不同的意象。趁著中秋月圓，我們就來聊一聊古希臘羅馬人眼裡的另一輪月亮。
01月亮女神
當詩人赫西俄德（Hesiod）在他的《神譜》中記錄希臘諸神的起源和關係時，月亮已經被具象為一位美麗的女神塞勒涅（Selene），在神譜中佔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蓋婭（大地）與烏拉諾斯（天空）結合生下十二位代表基本自然元素的泰坦巨人，其中的Hyperion與他的姐妹Theia誕下了月亮女神塞勒涅、太陽神赫利俄斯（Helios）和黎明女神艾奧斯（Eos），他們「閃耀於地上萬物與天上居住的不死神明之上」。荷馬詩頌中，這三位掌管一天中光陰流轉的兄弟姐妹被形容為「長發濃密的月亮、不知疲倦的太陽和玫瑰色手臂的黎明。」
希臘神話裡，月神塞勒涅掌管著太陽隱去後黑夜中的光明來源和時間流逝。她的形象被想像為一位美麗輕盈的女神，駕駛一輛由兩匹飛馬（或公牛）拉動的白銀馬車，接替下山的太陽，從天空的一隅駛向另一隅，直到在黎明送來新一天的曙光時駛入海中。塞勒涅頭戴彎月或滿月形的冠冕，是洞悉夜間一切的「夜晚之眼」。
帕臺農神廟東側的三角楣飾上，塞勒涅和她的兄弟赫利俄斯構成了畫面的時間軸：赫利俄斯駕著他的太陽馬車從左側升起，而塞勒涅和她的月亮馬車從畫面的右側落下，墜入大海。太陽和月亮輪班給予光明的畫面中央，是帕臺農神廟的主神雅典娜的誕生。
02月神的愛人
月神塞勒涅愛上了是一名極為英俊的牧羊人獵人恩底彌翁（Endymion）。作為凡人，恩底彌翁的美麗必定會隨著歲月而消減。於是塞勒涅請求主神宙斯使她的愛人陷入永恆的沉睡，讓他免受歲月的侵害，不老也不死。（也有神話版本說是因為恩底彌翁意欲追求宙斯的配偶赫拉，為了懲罰他，宙斯才讓他陷入長眠。）於是，每當黎明初升，塞勒涅結束了她的工作，便將馬車駛離天空，來到恩底彌翁熟睡的山洞，俯身欣賞他永恆俊美的臉龐。如此一來，人們鮮能在白天的天空中看到月亮的身影，就是因為塞勒涅正在山洞中依偎在愛人身邊。
03讓人瘋狂的月亮
當羅馬人將希臘神話吸收進自己的神話體系時，希臘的月神塞勒涅演變成了羅馬神話中的女神露娜（Luna）。今天英語中lunacy、lunatic等詞彙都來源於Luna的拉丁詞根，正是因為希臘羅馬古人認為月亮能夠顛倒人的正常心智，使人精神狂亂。《哈利波特》中可愛的瘋姑娘盧娜（Luna）也是人如其名，總有點兒也不同常人的神神叨叨。
只有月光照明的黑夜似乎具有魔力。作為光明的白天的反面，黑夜具有與白天相反的品質：神秘、感性、模稜兩可、不可捉摸。白天人們在陽光下清醒理智地工作生活，而夜晚，心智被如水月色蒙上薄紗，規則和習俗均被打破。如果晚餐再喝點葡萄酒，有了酒神狄奧尼索斯（Dionysus）的助力，微醺的夜晚更是讓人沉醉、迷失。在古希臘，夜間舉行的厄琉息斯秘儀（Eleusinian Mysteries）是至今依然令考古學家和歷史學家費解的神秘宗教儀式。年輕的女孩們在夜晚的秘密儀式中從白天的社會角色中解脫，經歷狂歡、幻覺和精神的升華。儀式結束後，她們回到正常生活，而永遠保守這個屬於夜晚的秘密。除了儀式的參加者，恐怕只有在天空中駕車駛過的月亮女神知曉她們的秘密。
女孩兒們結伴前往秘密儀式的地點
直到今天，仍然有不少西方人相信滿月的神秘力量會使人變得敏感多疑甚至瘋狂，自殺、謀殺、事故和無法解釋的奇怪現象也容易在滿月夜發生。2007年英國一些警察局還在滿月之夜增加警力來應對向來在滿月夜尤為猖狂的犯罪行為。
希臘哲學家亞里斯多德認為大腦是人體中最為溼冷的器官，它能夠給容易衝動的心臟降溫，讓人能夠冷靜地思考。古羅馬哲學家普利尼和醫學家蓋倫等延續了這種看法，並將滿月對潮汐的影響與人體聯繫起來，認為滿月會使更多露水凝結，使地面的溼度增加，進而導致大腦過分潮溼，教人瘋狂。（不知道我們現在罵人「腦子潮了」、「腦子進水」是不是有相似的理由。）
這種「月亮致狂」理論被長期視為常識。歐洲中世紀的傳說中，滿月之夜人類變身為狼人和吸血鬼，即是這種看法的發展。莎士比亞在《奧賽羅》中也將主人公的狂亂行為歸咎給滿月：「這正是月亮的錯。她比平時更靠近地球，使人發狂。」（Othello, Act 5, Scene 2）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可是東方這輪滿月讓我們闔家團圓溫馨共聚，西方那滿月卻能讓人瘋癲狂亂，讓「百鬼夜行」。今晚的月亮裡，你能看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