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演講臺上的朱巖梅令人印象深刻。這位華大集團執行副總裁身著一身深色簡潔的運動服,配一雙同色系的輕便運動鞋,幹練短髮,不施粉黛。她仿佛剛剛慢跑結束,整個人快樂又放鬆地站在臺上娓娓道來,分享自己對社會企業的理解和觀察。當她望向人群時,笑容中透著明媚自信,又不失女性的典雅溫婉。
這是10月31日,中國社會企業與影響力投資論壇2020年會現場。朱巖梅在演講中強調,社會企業已不僅是一種企業存在的方式,不一定是賺完再捐,它可以成為一個新的組織形態,承擔政府、企業和NGO功能,助力解決社會痛點問題。
演講結束後,朱巖梅接受了《華夏時報》記者的專訪。採訪伊始,她就笑眯眯地說:「你肯定已經看過我的簡歷了吧?所以你該知道,我今天能加入華大集團工作真的是一種緣分。」
朱巖梅的過往履歷足夠豐富——在南方證券投資銀行部擔任過項目總監、在瑞士聯邦理工大學(ETH)做過訪問學者、在上海同濟大學當老師...... 2011年,朱巖梅圍繞《華大基因的"基因"》做主題調研,在華大學習了一年。朱巖梅後來說,她與華大基因董事長汪建的談話改變了她的人生。2012年,她選擇在40歲生日那天入職華大。
朱巖梅認為,創始人精神鑄成了華大的企業靈魂。這也讓包括她自己在內的所有華大員工引以為傲,「總有一股勁頭」支撐著他們勇於面對挑戰、一路風雨兼程。
在朱巖梅的心目中,真正有理想的企業家應該把自己的企業當作社會企業去發展。「如果企業的創始人和領軍者每天盤算的都是能掙多少錢、怎樣實現利潤最大化,那這個企業一定不會成為偉大的公司。」
談及女性如何平衡職場與家庭,朱巖梅坦言自己並不喜歡那種「拋家舍業的女強人」,她覺得家庭和孩子可以給予女性更多養分和能量,女性的未來精彩與否取決於自身努力程度,且一定會在未來生命發展空間奏出華彩的樂章。
當《華夏時報》記者問她緣何看上去如此充滿活力和喜樂,朱巖梅微笑著輕聲答了句:「因為愛。」
社會企業是企業發展的高階
《華夏時報》:你如何定義「社會企業」?
朱巖梅:在我看來,社會企業就是以某些社會問題為目標,用企業的方式去推動和解決這些問題。社會企業的出現超出了原來社會公眾對於企業的狹義理解和固有概念。它是以解決社會問題、推動社會進步為首要目標,而通常人們理解的「企業」,除了賺錢似乎沒有其他的存在價值。實際上隨著社會進步的多元化趨勢,只將賺錢列為唯一發展目標的企業生存空間會越來越小,路也會越走越窄。未來我覺得大量的企業都應愈加重視「解決社會問題」這一發展目標,因為這些社會問題就是老百姓的實際需求,企業的潛在客戶就源自其中。我理解「社會企業」其實就是企業的高階。
《華夏時報》:有人質疑,現在大部分企業還在為自己的基本生存撓頭,怎麼又冒出個社會企業?這是不是路還沒走穩當,就想越野跑?你怎麼看?
朱巖梅:嗯,這個問題很好。這就像大人教訓一個少年:「你現在都還沒法養活自己呢,就別想著拯救全人類的事了。」你說這個邏輯是不是也不太對啊。
很多時候,人也罷,企業也好,你越想著賺錢其實越沒錢賺,越想著成功反而越成功不了。養活自己當然是基本手段,但我覺得作為企業的創始人和領軍者,如果你每天盤算的都是能掙多少錢、怎樣實現利潤最大化,那你這個企業一定不會成為偉大的公司。
社會企業是以社會目標為目標的,這個目標可大可小,大到解決就業、教育等,但也可以落在解決癱瘓在家的老人問題、解決盒飯問題上面,等等。這些貌似很小的問題一旦擴大到多數人群需求,它的市場就很可以無限大。所以真正有理想的企業家應該把自己的企業當作一個社會企業。
《華夏時報》:你對中國社會企業的未來是否樂觀?
朱巖梅:非常樂觀。我始終講21世紀是中國的世紀,就像20世紀是美國的世紀,當年信息產業都是從那裡誕生。但是未來是科學生命的時代,中國不僅不會缺席,而且要用更包容的方式讓更多人參與這個遊戲。過去我們是參與別人的遊戲,今天我們可以是遊戲規則的制定者,但是我的規則不是你贏我輸,是我可以幫助你,這就是「人類命運共同體」,我覺得這種包容是中國文化傳統賦予我們的獨特基因。
總之,用社會企業解決社會問題是一種很好的探索和嘗試,社會企業的發展越有活力、越蓬勃,未來的社會發展才會越豐富多元、充滿生機。
華大人已將使命感融入骨髓
《華夏時報》:你認為華大集團是社會企業嗎?
朱巖梅:華大集團的本質就是社會企業。就華大整體而言,我們的母公司永遠不會上市,但下屬公司要上市,要給投資人回報,也要給股民們一個交代,這些基礎的工作必須做好。華大集團之所以堅持整體不上市,就是因為我們最終的發展使命是解決社會問題。如果整體上市,你就要一邊顧著上市公司報表,一邊還要顧著社會目標,往往就會很糾結很痛苦,可能最後哪頭都不能夠滿意。
《華夏時報》:華大主要是科學家群體做專業支撐,但整個集團又是企業化運作。前幾年你曾經對如何讓科學家「適配」企業機制有過糾結,現在呢?
朱巖梅:華大的起步的確仰仗於一批科學家的加盟和助力,這也是我們創業的先導。科學家隊伍的建構可以解決0~1的問題,但等到這個架構基本搭建完成之後,就需要走向市場,進入市場就要面臨各種競爭,那你就必須掌握市場規則,拿出一套完整的戰略應對,這裡面涉及到市場營銷、人才培養、團隊搭建以及財務制度和品牌建設等多種因素的融合。你要讓科學家又會做科研,又會做市場——那不可能,那你就需要發展出另外一撥專業人才,以便他們能力互補。現在這個問題已經逐步得到完善和解決。
《華夏時報》:入職華大8年了,你覺得自己的變化大嗎?
朱巖梅:變化很大。我最早是在鐵路局這種事業單位工作,然後到金融行業做投行,後來又去了大學讀博士,然後當老師。我發現自己到了華大之後內心充滿了一種使命感,而且這種感覺從沒有過往那樣強烈。
隨著人們對物質生活的崇尚和追求,很多時候可能大家已經忘記了最初的理想,難道現在所謂的「理想」就是房子、車子、票子和包包嗎?我想,總還是會有一些人願意去承擔那些看似沉重的責任,但前提是,空想沒用,沒科學、沒技術,自然也就沒有真正解決這個問題的能力。所以我們還是要立足於科學,要通過組織的能力去真正造福社會,那麼你這個組織的領導高層必須要有使命感。如果說我過去在投行或者大學做教授,可能就是一部大機器中的小零件,但在華大就不一樣——我要帶領一群人共同奮鬥,就算吃不香睡不好,也要想辦法解決問題,我覺得這是人類還沒有發掘出來的一種非常強大的能量:「自驅力」。
《華夏時報》:此次抗擊新冠疫情的過程中,華大的參與度和專業度令人印象深刻。在你看來,華大區別於其他企業的特質是什麼?
朱巖梅:華大人就是有那麼一股勁,這股勁就是使命感。我們的使命就是通過基因科技造福人類,可以說我們的每位員工都已將使命和願景牢記在心。如果說華大有別於其他企業最大的不同,就是創始人精神注入了企業的靈魂。我們責任重大,更要傳承好,這也是對我們這些新一代企業領導者的一個重大考驗。
抗疫期間,大家無論心理還是生理,還是工作強度都達到了極限,經常是24小時連軸轉,每個時區都在工作,非常考驗指揮部的通盤調度和指揮能力。但也正是經歷了這次考驗,讓他們的人生變得不同,這段日子也成了他們終身難忘的記憶。
女性奏響未來生命時代的華彩樂章
《華夏時報》:作為女性,面對職場與家庭,對你來說最痛苦的妥協是什麼?
朱巖梅:最痛苦的妥協是對家庭和孩子照顧不夠。我女兒現在才15歲,也是需要母親陪伴的年齡啊,我工作的時間多了,陪她的時間必然就會少。但我還有另外一番感悟——以前人們總說家庭生活的平衡對職業女性來說是一個矛盾,但其實女性完全可以從孩子和家庭的相處當中獲得更多。其實我不是很喜歡人們說的那種拋家舍業的「女強人」,孩子可以教給我們很多東西,而且有時候你為了家庭稍微放手一點,反而能夠有利於工作本身。人不能抓著一個東西死死不放,那就沒有平衡,最終事與願違。我疫情期間從武漢回來隔離了14天——隔離對孩子肯定是會有一點影響的,但我覺得沒有完全的好事,也沒有完全的壞事。什麼東西都需要成長,有時候要付出代價,我覺得這是我和我女兒的共同成長。
其實從生理層面來講就可以詮釋女性的包容和博大——女性懷孕就是指精子與卵子相遇、受精,受精卵再經輸卵管輸送到子宮腔內這個過程。女性一直是以這樣的一種方式給予才獲得,所以女性在未來生命的時代,發展空間會非常大。當然,未來女性自身還需要很多提高,比如,你是不是甘於過過小日子、買買名牌包包就覺得幸福滿足了?女性的未來精彩與否取決於自身的努力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