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餘輕騎屬於官二代。餘輕騎的父親餘博彥在機關當過幾年二把手,雖然現在已經改非了當了副調研員,但畢竟也曾是小圈子裡有些影響的人物。有同事早就給餘輕騎預言說,你呀,你爹遲早會為你拼把力把你送上領導崗位的。
對此餘輕騎一直嗤之以鼻。
餘輕騎嘴裡有一顆往外歪著長的牙,這牙本無傷大雅,吃飯說話絲毫不受影響。只有在餘輕騎哈哈大笑的時候,細心的人才會發現他的嘴裡有一顆幾乎橫著生長的牙齒。
事實上,無論是在單位還是在家裡,餘輕騎都是一個不愛打哈哈的人。餘輕騎自己明白,不是他不願意開懷大笑,而是他不能把缺點輕易暴露在別人面前。只要不大笑,其他人就都看不到他這顆牙。
不大笑,並不是不笑,微笑和抿嘴笑自然是可以的。在單位裡,餘輕騎並不是一個壓抑的人,相反,除了不能大笑外,他算得上是一個很陽光的人。
到單位幾年來,餘輕騎和各科室交流甚多,午休時刻,工作之餘,餘輕騎總愛到其他科室裡串串門,無話不談的同事也有一大批。
在這些同事間,有什麼事情一打聽也就清楚了。當然,也總有同事們喜歡和餘輕騎交流,向他打聽一些事情。一來二往,單位裡的大事小事糗事就在餘輕騎的同事們之間傳開。
這天下班回家,父親餘博彥正在客廳裡看電視。餘輕騎湊近一看,不禁笑起來,原來餘博彥正津津有味地在看一部低齡段的動畫片。這一笑,引起了餘博彥的注意。
餘博彥關了電視,說,你從小就不聽話,換牙的時候叫你別用舌頭去頂新牙,現在好了,橫著一顆牙,多難看啊!餘輕騎啞然失笑,隨口一問,您怎麼看動畫片呢?
還有幾個星期我就退休了,看看動畫片樂呵一下。餘博彥嘆了口氣說,我老了,也就這樣了。
剛六十就喊老,其實也就算中年。餘輕騎說,我們單位有個副局長,就比您小兩歲,前幾天離婚了,還打算娶個二十多歲的大姑娘呢。
餘博彥擺了擺手,說,老了就是老了。輕騎啊,你那顆牙真不好看,我給你約了個牙醫,一會兒就到家裡來給你看看。
這麼急?餘輕騎覺得很突然。其實他早想去把牙齒處理一下了,但想想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了,也就沒提上日程。
也就是剛好碰到了,是我的一個朋友,老牙醫了。其實人家平時很忙的,今天正好有空到家裡敘敘。餘博彥說,處理了總比不處理好。
晚飯後,老牙醫如約而至。在餘輕騎的嘴裡一陣搗弄之後,牙醫最後提出了牙齒矯正方案:戴牙套。不疼、自然,一年後去掉牙套,一口牙齒就漂亮了。
餘博彥最後把關,說那就給他裝牙套吧。餘輕騎也沒過多考慮,應了。
一小時後,一副鋼牙套就套在了餘輕騎的牙齒上。餘輕騎覺得渾身不自然,趕緊到鏡子前一照,這一看頓時後悔不已。
這牙套裝上以後,只要一張嘴,牙套立刻就暴露無遺。冰冷發黑的牙套與雪白的牙齒形成鮮明的對比,好似塗了一層黑黑的牙垢在上面。餘輕騎覺得自己立刻變醜了許多。
我得把牙套拆了。餘輕騎說。
由不得你!餘博彥竟然有些生氣了,你小時候就因為不聽話讓牙齒變了形,現在還能因為不聽話讓它繼續這樣下去?你都30歲了,還小嗎?
這根本不關年齡的事。餘輕騎說,我根本不適應戴這個。
忍一忍就過去了,一年時間嘛。餘博彥說,就這樣,不許拆!
餘輕騎拗不過父親,牙套最終沒能取下來,但從此餘輕騎卻多了個巨大的負擔。以前只是橫著一顆牙,最多也就是不能哈哈大笑而已,現在餘輕騎只要一說話,暴露的就是一口牙。
很長一段時間裡,餘輕騎只要一張嘴,立刻就意識到了牙套,想到牙套,就不得不閉上嘴。
餘輕騎為此煩惱無比,許多次他都想偷偷地把牙套弄掉,但想一想也就一年時間,再加上礙於父親的顏面,忍一忍吧,他努力說服自己。
一年不長,白駒過隙也就過去了。
這天晚上,已經退休的餘博彥宴請餘輕騎單位的一把手吃飯。
餐桌上,餘博彥攜餘輕騎舉杯敬酒,對方連忙起身說,老領導不必客氣,輕騎覺悟很高,近一年來不斷追求進步,處事也成熟穩重,我們都看在眼裡,這次任命他為科長,水到渠成而已。
飯後,父子二人徒步回家。途中,餘輕騎突然拉住餘博彥的手說,爸爸,我現在終於明白您的一番苦心了,謝謝您。
餘博彥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說,你現在可以去把牙套卸掉了。
不,餘輕騎說,當了科長,更用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