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印度,中國出海企業「退守」印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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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5月開始，投資人李源（化名）開始尋找新的投資目的地。

在這之前，李源長期關注印度移動網際網路，一年裡絕大部分時間常駐印度班加羅爾。4月下旬，印度對外國直接投資（FDI）政策進行重大修改，遏制來自中國等接壤鄰國國家的投資，他將目光轉向東南亞。

沒想到，幾個月後，和李源想法不謀而合的是，一些中國出海公司也將目光投向了東南亞。這一次，印度政府又盯上了中國出海公司。

回到2018年的高光期，印度應用商店前100的榜單中，約有一半是中國廠商開發的，中國網際網路企業毫無疑問地佔據著一席之地。

而中國投資者在印度也沒有缺席。研究公司GlobalData在2020年6月的統計顯示，過去四年裡，中國對印度初創企業的投資增長了12倍，從2016年的3.81億美元增長至2019年的46億美元。另據印度智庫Gateway House在3月的一份報告估算，截至3月份，印度30家獨角獸中的18家背後有中國投資方。

距離FDI新規發出也就兩個月的時間，6月底，印度電子信息技術部（NIC）因數據安全和用戶隱私等問題，針對中國應用發出禁令。

出現在第一批禁令名單上的中國公司非但沒有等來解封，出乎意料之外，印度開始加大對中國應用的打擊範圍。隨後，7月底和9月初，印度再度封禁另外100多款中國應用。這時，印度當地的中國網際網路公司逐漸意識到印度市場的巨大風險，不再抱無謂的期待，儘快開拓下一個市場，及時止損。

而東南亞，可謂中國企業退守的首選。

保守還是激進

作為中國最早布局全球化的移動網際網路企業之一，APUS開發了基於安卓的輕量級用戶作業系統，並隨後開發出了包含APUS桌面、APUS清理、APUS瀏覽器、APUS 安全等多款產品和服務。公司的服務覆蓋美國等發達國家，也包括印度、東南亞等新興市場。

其中，印度就是APUS最早布局的市場之一。APUS創始人李濤說：「APUS應該是中國最早出海、最早進軍印度的。我們2014年、2015年就提出來要進入印度市場，在當地還是深耕了很長一段時間的。」

在6月底和9月初的兩次禁令裡，APUS共有8款產品位列封禁名單之中。李濤稱，第一次有一款產品在名單上時，其實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沒想到第二次封禁名單中，前6款產品都是APUS的產品。

APUS／Newswire

禁令之後，APUS也在調整印度團隊。APUS相關人士告訴志象網，目前在當地的團隊有十幾名本地員工，主要負責內容審核，還有兩名本地員工在負責本地化內容運營、審核團隊的管理等工作。而在此之前，APUS在印度的團隊雖然比較靈活，但最多時能達到300人。

對於印度市場，李濤的想法是，由於此前的經驗和戰略轉型，此次印度封禁事件並沒有對APUS造成過度影響，但當地的營商環境需要再重新評估。APUS在印度不僅是一個開發者，還是投資者。至於未來會不會把精力多投入到離印度較近的東南亞地區，APUS表示，出海是把中國成熟的產品、技術和商業模式帶到海外去，特別是新興市場國家。

同APUS早期靠工具類產品出海起步一樣，SHAREit在2015年，作為一款傳輸工具最先就是進入了印度市場。到了2017年初，SHAREit開始向數字內容平臺轉型，逐漸推出了短視頻、音樂、遊戲等產品和服務。對於一直深耕新興市場的SHAREit而言，印度市場對公司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在印度對出海當地的中企設阻之後，據接近SHAREit的人士稱，該公司在印度的團隊是有小部分縮減，主要是外包人員縮減比較多。目前，公司正準備在印尼組建一支百人規模的本土團隊，負責內容審核。而之前公司在印尼的員工主要負責的是廣告業務。

同樣是老牌的出海印度的企業，阿里巴巴旗下的UC則徹底揮別印度市場。8月20日，在阿里巴巴財報電話會上，集團表示，將停止UC web和其他創新業務在印度的服務，但不會對集團整體造成影響。更早一些，在7月15日，阿里巴巴出海印度的產品——包括UC瀏覽器、UC News以及短視頻產品Vmate在內，均通過公司內部信通知本地員工團隊即將解散。據一位接近UC的人士告訴志象網，印度團隊的中國員工已轉崗至阿里雲、淘寶直播、釘釘，還有少部分轉至阿里健康。

UC瀏覽器／Inc42

一直以來，UC國際業務主要就是在雙印市場，少了印度，只剩印尼市場獨挑大梁。據上述知情人士稱，UC在海外的業務包括印尼、俄羅斯和其他一些國家，一直以來，UC也是在把工具類產品內容化，但是做內容變現難度比較高，也是UC一直以來商業化的難點。他提到，「UC在印尼的團隊不是特別大，但基本上也維持一個比較高的日活以及月活數量。」

該知情人士向志象網表示，短期內，UC在海外可能還是維持現狀，保留在海外的一定用戶基礎，等到國際環境變好的情況下，再進行投資等一些新動作。

巨頭相遇

和中國地緣上比較接近，投資環境相對成熟的東南亞就成為了不少企業的避風港。據悉，視頻直播、跨境電商、遊戲出海的公司目前轉向該地區的比較多，例如電商Club Factory、Redefine（瑞地科技）、Bigo、TikTok等也都在轉向東南亞或是擴大在該地區的影響力。

這之中也不乏字節跳動、騰訊、阿里巴巴等網際網路大廠。

9月中旬，《雅加達郵報》報導，騰訊在新加坡開設了一個新辦事處，用於作為該公司在東南亞區域的中心，來緩解公司在印度和美國遇到的挫敗。公司在當地的招聘信息數量激增，職位涉及銷售、技術開發、人力資源、產品開發、法律和政策事務、財務等。同時也在馬來西亞、泰國和印尼開放了很多職位。

騰訊／HPCwire

而最早在2014年，騰訊在印度設立了辦公室，初期計劃是在當地推廣自己的產品微信。不過，後來逐漸在轉向投資印度企業。

另據路透社9月報導顯示，字節跳動也計劃在未來三年在新加坡投資數十億美元，並招聘數百名員工。並向新加坡金融管理局（MAS）申請數字銀行牌照。

雖然字節跳動的明星產品TikTok在印度和美國遇阻，但公司在印尼也能布局出新的產品矩陣。10月底，原本在印度很受歡迎的方言社交應用Helo也已經轉向印尼。今年早些時候，音樂流媒體產品Resso也在印尼上線。2018年，字節跳動還收購了印尼新聞聚合平臺BaBe。加上TikTok，字節跳動正在印尼複製過往的經驗。

字節跳動音樂流媒體產品Resso／Music Ally

與此同時，阿里巴巴在東南亞也有進一步動作。據彭博報導顯示，阿里巴巴也正在商談向東南亞打車平臺Grab投資30億美元。阿里巴巴對東南亞市場並不陌生，早在在2016年就花費40億美元，買下了新加坡本土電商平臺Lazada。

而早在5月，阿里巴巴也曾在新加坡置地。據新加坡交易所公告顯示，阿里巴巴以16.8億新加坡元（約合人民幣84億元）的價格，收購了新加坡安盛保險大廈50％的股權，報導顯示，大廈中的主要租客包括阿里巴巴、中銀航空、紅帽軟體、Lazada等，阿里巴巴正是其中的主力租戶。這也是迄今為止阿里巴巴在海外最大的一筆房地產交易。

市場小，但政治風險也小

據市場監測和數據分析公司尼爾森在2019年發布的一份有關東南亞市場的報告，雖然東南亞地區土地面積僅佔全球土地面積的2.6%，但約佔世界人口數的8.3%。過去五年，該地區平均人口增速超過美國、中國和英國，幾乎和印度持平。其中，菲律賓和馬來西亞人口相對更趨於年輕化。

東南亞地區大量的年輕人口，也造就了他們需求多樣，有充足的時間來消費包括圖文和視頻等線上內容的特點。

此外，報告還顯示，過去四年，印尼、馬來西亞、菲律賓、新加坡、泰國和越南的GDP都實現了穩定增長。這些國家的消費者信心指數也在逐年上升。像新加坡、泰國、馬來西亞等國的網際網路滲透率也均在80%左右。

印尼智慧型手機用戶／Tech in Asia

而對於一些投資人來說，東南亞市場也是他們可以快速從印度調轉方向的目的地之一。

ATM Capital的聯合創始人鍾偉對志象網說，東南亞國家和中國在戰略上不處於競爭關係，相對來說政策政治風險會比較小，在對中國的態度上延續性比較強，尤其是像馬來西亞和泰國等國家，在該地區投資會相對安全。

整體來說，東南亞地區GDP增速較快，總體人口數夠大，網際網路滲透率比較高，用戶習慣、社會形態、文化上跟中國更接近。但從另一方面來說，當地也有割裂的一面，國家語言多樣、用戶行為並不相同。

雖然東南亞地區和印度十幾億人口數相比差距還是很大，但有中國背景的公司在印度有比較大的風險。而東南亞地區變現要比印度好，可以做一些閉環的事情。做出海，東南亞相對來說會是比較好的一個選擇，不過也要分賽道。

而對於中國出海公司和投資人來說，幾個月的搖擺期後，印度仿似又出現了新轉機。11月17日，據印度《經濟時報》報導，當地政府目前有意放寬對來自中國投資的限制，這對中國手機廠商以及投資人來說似乎又出現了迴轉餘地。

不過，對於一些中國公司來說，經歷了7個月漫長的等待期，形勢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也很難再回到印度。尤其是這次中印邊境衝突為營商環境帶來不確定性也讓人生畏。

李源對志象網說，因為在印度沒有辦法做投資，很多投資人包括他自己早就開始在關注東南亞的一些國家。不過，他考察後發現，東南亞市場也有自身的一些局限性，就是每個市場都不是足夠大，如果在當地每個市場都去布局的公司，可能機會還相對更大一些。

加之今年受到新冠疫情影響，出海的不確定性也在增加。當被問到未來是不是也會找一個東南亞國家常駐看項目時，李源回答道：「現在都還沒有什麼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