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人/鮮有廢客
儘管《溫暖的抱抱》一片,並非由開心麻花公司出品,然而不管是從編導演的常遠,還是配角沈騰、馬麗,以及客串出演的艾倫、田雨、王智、魏翔,都時時刻刻在提醒我們,它無處不存在著開心麻花的歡樂因子。
確實,從本片的最終呈現效果來看,《溫暖的抱抱》不管是在對白段子、搞笑場面,還是劇情轉折來看,它沿襲著《夏洛特煩惱》、《西虹市首富》及《半個喜劇》中的現實指向與喜劇風格。
常遠飾演的主角鮑抱,是一位重度的潔癖患者和強迫症患者。在他的寓所,是完全不摻雜其他色系的銀灰色,而他自己不管是在居家睡覺,還是外出休閒,也都一絲不苟地穿著素色衣服,宛若外星人一般。
而每天的上班時間,吃飯時間,甚至是放屁時間都可以精準到分鐘,他以每天制定的小計劃得以完成而心滿意足;因略微差錯,沒有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任務而心如刀絞。
自然,鮑抱二十多年中那八千多個「計劃」達成的代價,便是再沒有人待見他。當一個人的潔癖,讓他即使與同事親人都遙遙相隔時,他便從此與地氣永隔,懸浮空中;而如果他同時患有強迫症,便意味著他難以容忍任何人的纖毫差池,因為,他會為此大動幹戈,惹惱眾人。
鮑抱深知此意,所以,雖然生活中諸多事情如他心願,潔癖和強迫症兩不誤,但是毫無表情的面孔,與陰霾籠罩的眼神,都將他的小心思透露無疑:自己或許不該活在人世,天堂可能才是他最好的歸宿。
可即便選擇自殺,他依然提前安排。讓殯儀車準點達到,甚至花圈上的輓聯也必須得用宋體字書寫。然而正當他踩點準備跳樓時,一位生猛活潑的女孩拉住了他,既拯救了鮑抱的性命,也為他帶來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這位由李沁飾演的女主角宋溫暖,同樣有著不幸的過往。音樂才華附身,勤奮努力不減,可命運偏偏讓她遇上了渣男王為仁(意「枉為人」),既被騙色又被騙才。
當宋溫暖於每天夜裡靠著六顆速效救心丸,創作出一首首流行金曲時,詞曲的作者卻都由王為仁署名,而後者竟然是在床上和其他女人「開會」。
宋溫暖需要鮑抱的人氣,讓她可以進入歌曲選秀節目的決賽,一雪前恥;而鮑抱則誤打誤撞,從人見人怕的「瘟神」,變成了一夜爆紅的明星。
為此,宋溫暖需要改變鮑抱的潔癖和強迫症,使他能夠正常登上舞臺,不至於令人感到不適,同時,鮑抱也希望就此過上人見人愛的正常生活。
可以說,《溫暖的抱抱》用當下邊緣性人物的生活作為噱頭,讓我們看到了重度潔癖和強迫症患者的日常生活。他們的怪癖行為,鬼才邏輯,以及看人看事的角度和觀點,無疑令本片有著多樣的趣味性。
當然,最有趣的喜劇橋段,當屬鮑抱和宋溫暖之間的相互改變。面對鮑抱的心理疾病,宋溫暖首先帶他去看由沈騰飾演的心理醫生。
2點鐘集中放屁,由此因打火機點香引發的爆炸;被鮑抱的疾病整到看心理醫生的心理醫生;以及樓頂那形色各異的心理疾病患者,都有著開心麻花原汁原味的喜劇色彩,一種融低俗笑料和誇張現實的搞笑策略。
其中,最為有趣的則是宋溫暖及心理醫院的患者們,為了使鮑抱身上沾彩粉,不惜動用各種手段,而鮑抱的反應令人咋舌,他有著如同《功夫》中周星馳和包租婆賽跑時那於空中的緩慢漂移,用一種優雅且鎮定自若的方式,巧妙地躲過各種彩粉的「絞殺」。可最終在頒獎典禮上,他依舊躲不過從天而降的彩粉驚喜,極為妙趣橫生。
而與鮑抱截然相對的,則是宋溫暖家中的雜亂無章,邋裡邋遢。影片此時特定用宋溫暖的性感肉體作為視覺誘惑,激發鮑抱的心理反應,可其後讓人大跌眼鏡的是,鮑抱只不過是對宋溫暖家中的家居衣物感興趣,打算徹底打掃一番而已。
如此強烈的反差效果,在片中俯拾皆是。
不過說到底,影片最具人文關懷的還是鮑抱身上的心理疾病。其實,他並不非是自作自受,作繭自縛,而是有著逼不得已的苦衷。
鮑抱的出生其實就暗含著悲劇的因子,他的父母是那個年代少見的重度潔癖症患者。雖然兩人非常相愛,可就連夫妻之間的床笫之事都囿於衛生、細菌等考慮,而始終無法進行。可兩人又特別想要一個孩子,所以,二人用試管嬰兒的方法,讓鮑抱來到人世。
在他誕生之後,父母執拗的強迫症和潔癖習慣,潛移默化地傳到了鮑抱身上。因此,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兩種心理疾病其實並非是鮑抱心中所有,而更多是一種家教和慣性而已。
雖然鮑抱也曾反抗,但最終由於他一味地想要父母抱抱,間接導致了父親車禍去世,母親進入精神病院消沉而死。在愧疚感的壓迫下,鮑抱才將潔癖和強迫症作為一種身體力行的贖罪方式,終生恪守。
這種強大的悲劇內核,讓人心碎。因為這位潔癖和強迫症患者,說到底並非是因為受到某種刺激而自身形成,而是由父母的習慣和對他們的犯罪感被動滋生。鮑抱只不過是個可憐的受害者而已。
而影片給出的解決方法也頗為巧妙。正當鮑抱灰心沮喪之時,他意外發現了舊時父母所寫的那封信,一封載滿勇氣、愧疚、疼愛的信,最終讓鮑抱可以卸下心防,重新擁抱生活。
正因如此,《溫暖的抱抱》不單單給予了我們歡樂,更讓我們懂得了人應該與自己達成和解的生活本質。《夏洛特煩惱》中對現實和幻想的甄別抉擇,《驢得水》裡對良知和良善的拷問審判,《西虹市首富》對泛拜金化現象和人間真情的徘徊,無一不顯示出開心麻花系的喜劇片,所承載的嚴肅現實內核。
《溫暖的抱抱》中,那個紅白相互擁抱的陶瓷擺件,以及從「抱抱」延伸開的人際相處,其實都在讓我們反思:如今網絡社交日益發達的當下,我們該如何重拾人間溫暖和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