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英雄們宿命的對手，是世界和人類的公敵。
他們也是黑暗世界的帝王，是罪惡皇冠上的明珠。
他們能讓一部平庸之作出彩，讓一部上佳之作載入史冊。
……
這就是「架空」的「真·反派」系列。
站在高於正義的地方。
「你們一個要為愛人殺我，一個要為妻子殺我，一個更要為天下人殺我！那好，今天老夫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才是真正的上乘武功！」——雄霸
老實說，國產奇幻影視作品，佳作真的不算多，而其中有魅力、有深度的反派角色，更是鳳毛麟角。
但也並不是沒有。
比如雄霸。
1989年7月29日，馬榮成和丹青聯合創作的奇幻武俠漫畫《風雲》在《天下畫集》第5期開始連載，共分四部，一直到2014年12月1日才連載完結，是港漫中的代表作之一。
主角聶風和步驚雲的師父雄霸，雖然在《風雲》第一部中就死於貪狼劍下，但其影響力卻貫穿整個「風雲」系列，也是港漫中人氣最高的反派之一。
△漫畫版雄霸形象。
後來，隨著電影和電視劇改編作的播映，雄霸和聶風、步驚雲一起，進駐不止一代人的童年記憶。
惡紫奪朱非正色
雄霸是武林一代豪雄紫衣老大的兒子，年輕時拜師於三絕老人，和師兄雄武一起學習了天霜拳、排雲掌和風神腿。
除此之外，三絕老人還有一部內功秘籍，叫做《三分歸元》。
雄霸和雄武修煉拳、掌、腿三絕之後，三絕老人讓兩人比武，勝者可以修習《三分歸元》。
△天霜拳、排雲掌、風神腿本是由唐代風塵三俠中的李靖所創。
熊大，不是，說串了，雄霸正面硬剛不過雄武，就在比武時對雄武言語相激，引他發揮失常，這才僥倖獲勝。
然而一旁的三絕老人早已看穿一切，認為雄霸心術不端，便將秘籍傳給雄武。
雄霸當然不爽了，於是在晚宴上將師父毒死。雄武則帶著《三分歸元》秘籍跑路。
雄霸得不到秘籍，索性自創一套，威力似乎還更勝原版。
後來，雄霸與江湖高手玉飛京結拜為兄弟。玉飛京有兩樣好東西，一是有功法「嫁衣神訣」，可以把功力傳給別人；二是家裡有錢。
雄霸本著「有福同享」的交友理念，逼迫玉飛京將功力傳給他，又將其家產奪為己有。就這樣，雄霸在躋身一流高手的同時，完成A輪融資，創建天下會，升級為「雄幫主」。
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建立天下會之後，雄霸將武林成名人物聶人王打敗，還把人家老婆顏盈奪為己有；又派人將天下第一鑄劍師霍步天全家滅掉，不可謂不霸道。
△聶風就是聶人王和顏盈的兒子。
此外雄霸還拓展人力資源，收留天池十二煞，又將秦霜收為大弟子，授以天霜拳。天下會實力不斷壯大，雄霸春風得意。
就像某些明星事業成功後喜歡拜佛、見大師一樣，雄霸也找來命理專家泥菩薩算命，泥菩薩給他扔出來兩句QQ籤名：
「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泥菩薩表示，雄霸接下來十年會走上人生巔峰，但前提是要「風」「雲」兩大錦鯉相助。
後來，雄霸將步驚雲和聶風收為弟子。分別授以排雲掌和風神腿。兩人都學有所成，在十年間為雄霸翦除異己，掃蕩群雄。
在風、雲二人的功勳之下，天下會逐漸成為天下第一大幫。雄霸果真如泥菩薩所言，十年間運勢大盛。
得意之際，雄霸再次找來泥菩薩，要得到下半生的命運批言。
泥菩薩又給出來兩句話：
「九霄龍吟驚天變，風雲際會淺水遊。」
啥意思呢？風雲際會之日，九天之龍也會擱淺，連小蝦米都惹不起。
雄霸認為自己會被風雲所害，便計劃除掉聶風和步驚雲。
同時，這兩個人正是當年被他滅門的仇人後代，遲早需要除掉。
九霄龍吟驚天變，風雲際會淺水遊
在天下會中有個名叫孔慈的婢女，與霜、雲、風關係甚好（複雜）。步驚雲愛著孔慈，還和她發生過關係，但孔慈心中所愛卻是聶風。
雄霸瞧明白之後，將孔慈許配給大徒弟秦霜，來挑起徒兒間的矛盾。
果然，步驚雲在孔慈大婚之日強行將孔慈帶走，聶風不忍看秦霜被綠，與步驚雲開戰。
兩人戰鬥到緊張時刻，孔慈用身體替聶風擋下了步驚雲的排雲掌。吶，計劃出這種BUG誰都想不到的嘛。雄幫主千慮一失，實在是天意。
這場戲也成就了何潤東版步驚雲的鬼畜神話。
孔慈事件之後，聶風、步驚雲都離開了天下會。
雄霸與一代高手劍聖約架，重傷恢復後，帶人前往鳳溪村，與風、雲一戰，殺死叛徒文丑醜，更造成聶風短期失明。
後來聶風和步驚雲在無名幫助下學會了基友合體大招「摩訶無量」。雄霸不敵，只好跑路。
所謂「龍遊淺水被蝦戲」，此時連天山十二煞這種阿貓阿狗都膽敢來追殺雄霸，妄圖取代他的地位。
武林熱心人士無名先生適時出現，勸雄霸自廢武功退隱江湖。雄老大梟雄末路，只好照做。
雄霸願意歸隱，步驚雲可不答應。他找到雄霸之後意欲殺之，但雄霸的女兒幽若為雄爸爸擋下一劍抵命。再加上聶風勸說，步驚雲才放過雄霸一命。
東山再起，難敵天命
此後雄霸歸隱，一派看淡名利的高人氣質，頭髮也染成了奶奶白。
彼時武林中新的反派BOSS變成了絕無神。絕無神佔了原來天下會的地盤，改為無神絕宮。聶風、步驚雲和無名組成的「正義聯盟」，需要原天下會的機關圖。
無名來找雄霸要圖紙，和藹可親的雄老爺爺不僅將圖奉上，還派侍奉他的秦霜前去支援戰鬥。在無名眼中，雄老爺爺已經完成了心靈改造，蛻變為老實人。
其實，在風、雲與絕無神鬥爭之時，雄霸已經暗中收買絕無神的兒子絕心。在一場決戰中，絕心將絕無神殺死，並為雄霸帶回已經入魔的聶風，將其變成雄霸的殺人機器。
另外，雄霸派出與孔慈相似度99%的丁寧，在步驚雲身邊執行臥底任務。在綠茶婊丁寧的離間之下，步驚雲與妻子楚楚感情破裂。
這一戰，幕後玩家雄霸大獲全勝。
△「縱使你們有雪飲狂刀和絕世好劍，又能奈我何？」
眼看著即將取代武林至尊，走上人生巔峰。聶風卻魔性消退，與步驚雲再次聯手放大招。面對這種開掛攻擊，武功更勝從前的雄霸也抵擋不住，終究還是死了。
雄霸雖然敗亡，但其一生無愧於「雄霸」二字。他作為一個反派角色，被大量觀眾鍾愛，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他獨一份的霸主氣質。
光看造型，雄霸就散發出強大氣場。大背頭長髮、劍眉斜挑、須髯長飄，目光中威嚴四射。
△雄霸由日本演員千葉真一飾演。
當然，他的「雄」與「霸」可不僅在表面。
雄厚實力
沒有實力而稱王稱霸，那叫裝逼。而雄霸的氣場，依託於他雄厚的文武實力。
先說武功。
雄霸的標誌性武功是三分歸元氣。
這門武功將天霜拳之陰寒內力、排雲掌之剛猛、風神腿之綿長融為一體，不僅攻擊時威力巨大，而且可生成防護罩抵禦攻擊，適用於各種犯罪場合。
△瞧這架勢，龜派氣功表示不服。
雄霸使用三分歸元氣時多厲害呢？《風雲2》中，千年老妖帝釋天都十分忌憚這門武功。因為三分歸元氣能將任何東西或功力分解，正是帝釋天千年功力的大剋星。
為此，帝釋天潛伏在天下會，給雄霸下慢性毒藥，讓他使用三分歸元氣時難以發揮全力。若非如此，即使風雲合璧也擊殺不了雄霸。
再說智謀。
得到下半生批言後，雄霸利用孔慈將徒弟三人分化。若非孔慈舍己救聶風，不僅風、雲將反目成仇，秦霜也會對兩人記恨，從而更忠於雄霸。
只要不從事後諸葛亮的角度，而是依據當時處境來看，這條計策是性價比最高的。
白髮雄霸城府更深。他偽裝成閒雲野鶴般的隱者，騙過天下人，奧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
而暗中他早已制定好復出的計策。
對另一名反派絕無神，他並沒有直接黑吃黑，而是利用風雲和絕無神相鬥，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對入魔後武功極高的聶風，雄霸用九轉心丹控制他的心性，作為自己剷除障礙的開山斧。
對步驚雲，雄霸利用丁寧破壞其家庭，亂其心志，使其無法專心投身於江湖事務中。之後單殺步驚雲亦非難事。
為了實現這一套計劃，他收買了絕心作爪牙，還不惜破例將自己的獨門武功三元歸一傳授給絕心。
後來絕心背叛雄霸，動手時卻血脈逆流。原來雄霸早就有心防他，給他修煉心訣時已經動了手腳。
△無名之前與雄霸對弈，稱讚雄霸心思縝密。
悲劇英雄
雄霸的對手其實從來不是風雲，而是天命。從宿命論角度來看，他是一個「與天奮鬥」而又敗於天命的悲劇英雄。
古希臘悲劇《俄狄浦斯王》中，德爾菲神殿的神諭說俄狄浦斯會弒父娶母。俄狄浦斯盡了最大努力來避免預言成真，但曲曲折折之後還是繞進了弒父娶母的命運中。
雄霸也類似。泥菩薩做出第一條預言後，雄霸為了「成也風雲」，收聶風和步驚云為徒。
但也因此為「敗也風雲」打下了基礎。
為了避免第二條批言成真，他又用最漂亮的計劃來分化風、雲，結果風、雲開始與雄霸決裂。
雄霸親手培養了自己的掘墓人。
做得越多，錯得越多。雄霸本身實力沒問題，怪只怪他抗衡的是老天。
說到這裡，雄霸對待天命的態度非常值得玩味。在前期，面對「成也風雲」，雄霸篤信天命，志得意滿。而後期面對「敗也風雲」，他卻接受無能，開始說「人定勝天」。
矛盾嗎？並不。雄霸其實從來信仰的只有自己，他也許信命，但絕不認命。
順境時，雄霸以算命批言為參考意見，以求效率最大化。逆境時，他絕不會讓自己被命運批言主導。
雄霸是一個純粹的權力追求者，權力意志是刻在他骨子裡的東西。
在面對天山十二煞追殺之時，雄霸從武林C位跌成過街老鼠。一般反派走到這一步，往往以死硬剛或自盡，要麼就放棄抵抗，只求偷生，雄心壯志被巨大的失敗感澆熄。
然而雄霸先是以壯士斷腕的氣魄自廢武功，繼而臥薪嘗膽，重新練武，換來滿頭白髮。
拋去反派的道德屬性不提，單論信念素質來說，跌倒之後站起來不難，但從神壇跌到谷底還能再飛起來的人屈指可數。
雄霸，是一個可以被打敗，但絕對值得尊敬的反派。
在漫畫版之外，雄霸的影視版本有兩個。
首先是日本演員千葉真一的版本。千葉真一對雄霸的演繹，在觀眾眼中幾乎達到了人戲合一的高度。
△千葉真一與漫畫版雄霸，形似神更似。
1998年，應文雋和劉偉強的邀請，千葉真一參演了電影版的《風雲雄霸天下》，將雄霸的梟雄氣概展露無遺。
電影上映後，漫畫粉稱：千葉真一簡直是從漫畫中走出來的雄霸。千葉也憑藉這次表演獲得第18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主角提名。這是金像獎第一次提名外國演員。
△1998年電影版雄霸。
由於千葉真一太適合雄霸這個角色，2002年，電視劇版《風雲雄霸天下》再度請來千葉真一出演。
雄霸在電視劇中的戲份比電影中要更為豐富。
最抓眼的地方有兩點。首先是雄霸第一次敗給風雲後，元氣大傷。千葉真一用精湛的演技將雄霸一代梟雄窮途末路的悽涼演繹出來。雖是反派，卻仍然動人。這是電影版中沒有的。
△雄霸在河邊照見自己狼狽面目，回想往昔輝煌和如今下場，令人唏噓。
另外，電視劇與漫畫和電影最大的不同在於：漫畫和電影中，雄霸都是在第一次敗於風雲之後就死掉了。而電視劇不僅「饒」了雄霸一命，還將他設置為第二部分的幕後BOSS，武功、計謀和心性修養都更勝從前。
後來電視劇《風雲2》開拍，開篇有一小段雄霸的戲份，但千葉真一沒有繼續出演。導演不知道咋想的，居然找來孫興來接演雄霸。
孫興演技是很棒的，但因為在第一部中飾演過無名，所以再演雄霸很容易讓觀眾出戲。更何況《風雲2》的整體造型設計都是非主流畫風，給孫興版雄霸的形象拖了後腿。
△孫興版雄霸，繼承了步驚雲之前的「泡麵頭」。
雄霸的影視版本中，以千葉真一為最佳，這固然有千葉真一個人魅力加成，但更重要還是雄霸這個角色設計得夠亮眼。
雄霸的霸氣、城府以及與天命抗衡的權力意志，都具有獅虎般的雄性魅力。這種人做皇帝目標會是秦皇漢武，去要飯也是丐幫幫主。
他邪惡、可怕，但也真夠帥。
縱觀國產奇幻作品，反派角色常見以咆哮表現霸氣，角色粗淺，當然也有不錯的，比如《仙劍奇俠傳》中的拜月教主，《水月洞天》的尹仲等等。但要說能將男性霸氣、狡詐的梟雄形象，和逆天而行的宿命論結合得好，還真少見。
雄霸，是其中之一。
說命運是我們一半行為的主宰，那是對的；但命運還留下另一半，也許是較小的一半，讓我們自己去支配。
——馬基雅維利
*選題 / 林昭
· —— End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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