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徐小鳳的一些歌,這兩年才開始。
欣賞她溫婉中強韌,平和處見力道,剛柔並濟的功力;
鍾情她雍容大度,華貴不失秀雅的儀態;
熱愛她歌中展現的真誠、克制、從容、自在,以及對美和善的追求。
當然,那把寬厚而富有質感與情感的嗓音,穿越數十年光陰,帶來安慰,無可替代。
如今我來到了能欣賞這些歌的年紀。
不敢埋怨時光如流,唯有感謝感謝。
來,大小朋友,舊雨新知,聽歌。
第一首 《無奈》與盧冠廷
前奏一起,眼眶熱辣,莫名其妙。不曉得上一次聽歌時軟弱如此,在多少年前。
春風沉醉的夜晚,徐小鳳溫婉歌聲中,秋意蕭瑟。求不得,傷別離,情愛之苦,莫此為甚。聚首時珍重萬千,揮手後江湖兩忘。唱一曲《無奈》,哀而不傷,最是愛人和歌者的風骨。
這歌鄧麗君唱過,小調風味。綽號「小鄧麗君「的蔡幸娟唱起,悽苦藏不住。陳慧嫻也曾嘗試,不忍聽。《無奈》是專屬於徐小鳳的歌,無人能出其右。即使日文版的原唱,亦不能。曲調雖同,情境有別,清風流水,兩不相知。
最動人的一版《無奈》,來自徐小鳳與盧冠廷的合唱。兩人垂垂老矣,唱《無奈》,別離情意,分外動人。唱罷幾句玩笑,不減達觀本色。
我本想跟你淡然去,
無奈此去不易,
看著我一臉茫然,
與眼中困感,
你不忍轉身去。
毋讓往日情,
來留住你,
惟願可克制自己,
相看去不語可知道,
全為捨不得你。
……
明白我願能完全屬你,
無奈身不自主,
不必再管我,
轉身去,
縱使捨不得你。
不必再管我,
轉身去,
縱使捨不得你。
鄭國江,香江一代詞豪,填的詞好極了。
盧冠廷1950年出生於香港,香港電影音樂著名作曲家、演員、歌手,著名環保人士。他成長於美國,畢業於西雅圖華盛頓州立大學和科尼許音樂學校。1977年之後回港發展,獲得香港樂壇、香港電影金像獎和臺灣電影金馬獎等多個獎項,在電影配樂上有很高的成就,代表作《一生所愛》(《大話西遊》配樂)、《歲月輕狂》(《歲月神偷》配曲)。
盧冠廷的太太就是《一生所愛》的作詞人唐書琛,他原名盧國富,太太為他改名盧冠廷。小鳳姐在視頻中說的「Lou Lou」,是他的暱稱。
第二首 《隨想曲》與徐小鳳
小鳳姐終生未嫁。
她曾笑說自己一直都很忙,沒有功夫為婚戀操心。
2000年發行《三分七分》,前面一段長長的獨白,也許可以透露她心中的情意。
「在事業上,如果不是太苛求的話,我想我都算有小小的成功,但是在感情上,我是失敗的。如果我話(說)給你聽,我沒人中意(喜歡),你們一定不會相信,……因為時到今日,就算有人中意我,他都很怕我,不敢向我表示,因為不知道我的為人是怎樣,同樣的情形,就算我好中意別人,我都唔係幾夠膽開聲(沒有勇氣說出來),因為我不知道他中意我什麼。於是就這樣令我,虛度了二十三個春天,是真的,我沒騙你們的,……大家怕來怕去,浪費了寶貴光陰,都不知道點算好(怎麼辦才好),不如唱歌罷了。」
她一番話,幾分調侃,幾分誠懇,還有一絲無可奈何。情感的事本就複雜,我們又能說什麼呢。
不如聽歌罷了。
小鳳姐說,最能代表心聲的,別無其他,就是這首《隨想曲》。
作曲顧嘉輝,作詞鄭國江,都是當時香江樂壇的中流砥柱。曲風融中西於一體,詞作仿佛小鳳姐心聲寫照,難怪她要引為知己了。
前望我不愛獨懷舊
名利我可以輕放手
是我的雖失去他日總會有
不慣全力尋求
難辨你的愛真與否
緣盡我可以輕放手
若你的心想變怎樣都會變
想要留亦難留
渴望是心中富有
名和利不刻意追求
請收起溫馨的愛意
留在心中好象醇的酒
存著要經過春與夏
內心也經過喜與憂
讓我一生擁有輕鬆節奏
心裡無欲無求
第三首 《順流逆流》與蔡國權
聽過徐小鳳《順流逆流》的人,都會對這首歌印象深刻。除了優美、洋溢著古典韻味的旋律之外,歌詞更是凝練、深刻,描摹事態人心,入木三分。
《順流逆流》誕生於香港樂壇的黃金時代,那時的徐小鳳端莊秀麗,美目流盼,光彩照人,狀態極佳,將這首為她量身定做的歌發揮到了極致。
歌詞可以看做她的自傳,無數心曲,各自體會吧。
不知道在那天邊可會有盡頭
只知道逝去光陰不會再回頭
每一串淚水伴每一個夢想
不知不覺全溜走
不經意在這圈中轉到這年頭
只感到在這圈中經過順逆流
每顆冷酷眼光共每聲友善笑聲
默然一一嘗透......
不過,這首歌假如讓另一個人來唱,就演繹歌中情感和韻味的角度來說,應是各擅勝場。
這個人,只可能是《順流逆流》的詞曲作者本人——蔡國權。
時間回到1985年,這是蔡國權人生的巔峰時期,也是香港樂壇的巔峰時期。那一年的香港十大中文金曲榜上,《順流逆流》奪得一席,此外,還獲得「最佳中文(流行)歌詞獎」,出盡風頭。當時香港樂壇翻唱成風,85年十首入榜歌曲至少有六首翻唱自日文歌,作曲都是日本樂壇高手,為之填中文詞的潘源良更是佳作無數的詞人,蔡國權作為一個安安靜靜寫歌、安安靜靜唱歌的「新人」,能憑作品拿下兩項大獎,可謂出人意表。
當年為徐小鳳寫歌是個艱難的挑戰。她自己也承認對歌曲比較挑剔,不合意就會退回給作者。當時蔡國權寫了八首歌,被悉數退回,沒有氣餒,一周之內,又寫好八首,徐小鳳選中了《順流逆流》,一舉唱紅,成為傳唱至今的經典。
多年後徐小鳳還感嘆,別人被退歌,會不滿,權哥不會。言下有佩服,也有感激。
作為歌手,蔡國權始終沒有大紅大紫,他才華過人,為人低調,無法在競爭日益激烈的娛樂圈開疆擴土。2002年他遭遇車禍,留下了後遺症,事業和生活都陷入了困境。儘管如此,數年後蔡國權仍有新專輯面世,2008年還發行了《夢的預言》。
人生順流逆流,但願蔡sir都已一一看透。
第四首 《明月千裡寄相思》與吳鶯音和唐朝樂隊
1989年徐小鳳登上央視春晚舞臺,演唱了這首《明月千裡寄相思》,一曲風行大江南北,從此大陸幾乎無人不識徐小鳳。無論此後多少人翻唱,她的版本都有著難以撼動的地位。但很少有人知道,其實她也是翻唱。
這首歌詞曲和編曲均由著名音樂人劉如曾(金流)完成,原唱是40年代老上海有名的歌星吳鶯音。當年劉如曾完成此歌后,吳鶯音一開始並不滿意,不願意唱,後來架不住劉一再請求,遂錄製發行,沒料到歌曲銷量狂飆,「賣瘋掉」,一首經典由此誕生。
《明月千裡寄相思》翻唱眾多,唐朝樂隊也有過一版,至今難忘。
一首歌從四十年代的上海,漂流到了香港,四十年後再傳唱回內地;金嗓子唱過,「豆沙嗓」唱紅,再從搖滾漢子口中吼出,如此曲折往返,風塵顛僕,所謂金曲,是歲月和奇遇的見證。
第五首 《風的季節》與梅豔芳
36年前的1982年,19歲的梅豔芳參加第一屆香港新秀歌唱大賽,翻唱徐小鳳《風的季節》,一舉奪魁,籤約唱片公司,正式出道。
整個八十年代是梅豔芳演藝生涯從起點到巔峰的演進過程。她在1988年同時奪得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及音樂最受歡迎女歌星獎。兩年後,她在香港連開三十場個人演唱會,贏得了「梅三十」的雅號。1998年,獲頒香港樂壇最高榮譽「金針獎」, 擁有《女人花》、《親密愛人》、《一生愛你千百回》等膾炙人口的經典歌曲。2009年,更以全球個人演唱會總計292場當選「全球華人個人演唱會最多女歌手」。
成為樂壇中堅之後的梅豔芳曾有機會與小鳳姐同臺演出,她們選擇合唱彼此的經典作品《風的季節》和《似水流年》,阿梅更是穿上小鳳姐標誌性的波波裙,樂壇兩代女歌者相互致意,傳為佳話。
第六首 《忘不了你》與譚詠麟
譚詠麟和徐小鳳第一次合作時兩人都在巔峰狀態,他們合唱了各自的經典曲目《愛在深秋》、《隨想曲》等,還第一次唱了《忘不了你》。Alan彈鋼琴唱《愛在深秋》的情景是鄙人少時美好記憶之一。
作為華語樂壇「不老的傳說」,譚詠麟的藝齡橫跨1960、1970、1980、1990及21世紀,擁有數代歌迷。他的作品曲風多變,本人則善於詞曲創作,是頗有實力的偶像歌手。他和當時的音樂人共同開創出的唯美、細膩、浪漫的詞風和曲風,為香港甚至華語流行音樂塑造了新的模式,左右了之後香港流行音樂的走向。
多年後,年近七十的譚詠麟和徐小鳳再次合唱《忘不了你》。歲月情深,教人如何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