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寂寥無人的街道,被兩旁蜿蜒著伸向遠方的燈籠映得火紅一片,煙花綻放的噼裡啪啦聲與孩童的笑鬧聲不絕於耳,阿香卻好似充耳不聞,只裹著羽絨服,怕冷似的將衣服緊了又緊。
這是她來到鐵時空的第12個年頭。
距離她成為呼延覺羅家族的掌門夫人,也已經過去了七年。
從江東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郡主,到鐵時空運籌帷幄步步隱忍的葉宇香,彈指一揮間,竟然已經過去這麼多年。
【阿香?】
出神的空擋,腦海中響起熟悉的低音。呼延覺羅修,她的丈夫,總是愛在喚她的時候,將尾音拖得繾綣纏綿。
離了銀時空,他們都不習慣麻瓜發明的手機,平日裡的聯繫索性直接用傳音入密。
【修,怎麼啦?】
【那個……阿香】
傳音那頭的修顯然有些不好啟齒的語塞。
【又要加班?】
阿香瞭然於胸又捎帶點埋怨,明明講好了除夕夜要回家陪她的嘛。
【臨時要出趟差,去大東那邊,我保證很快回來陪你好不好?】
當然不好……阿香在心中默默腹誹道,可是話一出口,又變作了脆生生的一個「好」字。
「阿香?阿香!」
「啊?」被寒的幾聲呼喚,喚回了阿香神遊在外的三魂七魄,「寒你說什麼?」
「修不在,你就這麼魂不守舍哦。」寒難得調侃一番,「不過真的羨慕你們。」
「一年365天,一半加班一半出差,你還羨慕我哦。」阿香扳起指頭假裝算著,嘴角朝廚房裡幫忙打下手的夏天努了努嘴。
寒順著阿香的目光望過去,夏天和她們家的小蘿蔔頭夏晴,一大一小兩隻圍著廚房打轉,是她此生最大的幸福。
真好,阿香豔羨的想道。
夏家的新年依舊是溫馨而熱鬧,雖然夏天和夏宇陸續搬離了老宅子,可三不五時的便要回來回味下雄哥的黑暗料理,用夏美的話形容就是——定時清理一下腸胃。
阿香很喜歡夏家的氛圍,尤其當她隻身一人站在鐵時空這塊陌生土地上的時候。顯然修一早就體諒到了她的心情,才會偷偷拜託寒,一定要把自己拉過去。
阿香溫柔的笑著,聽夏晴軟糯著一口一個阿香姨姨,心思卻不能自制的飄向遠處。
可是備備,沒有人能代替你。
再三婉拒了雄哥留宿的好意,阿香將一直黏在自己懷裡的夏晴還給寒後,笑著跟夏家眾人告別。
守歲守歲,總歸是要在自己家裡,才叫守歲。
「阿香是真的很喜歡晴晴——」寒抱著小女兒,不無感慨的嘆氣,「可惜她和修……」
「沒什麼可惜的,」夏天截住了妻子的感慨,從寒懷裡接過寶貝女兒,邊逗邊道,「修說過,他這一生娶妻如此,已是不可求的幸事。」
寒默默嘆息,只覺得阿香每每看到晴晴的樣子,讓人很是難過。
那樣好的女孩子,偏偏出自葉赫那拉嫡系血脈,偏偏曾身懷魔環。
夏天傳音之時,修已然身在宅子附近不遠處,稍一抬頭,剛好能仰望那一盞泛著溫柔的暈黃燈光,一路風塵僕僕的疲憊,突然就這麼一掃而空。
阿香啊,阿香。
「不是講好去夏家接你的麼?」
修推門而入,換下染著寒氣的外衫,見阿香著著家居的棉袍在廚房忙著擀麵皮子,忙不迭的靜了手上前幫忙。
「無聊嘛~」阿香見修回來,眼尾不自覺的綻開笑意。夏家說到底不是她的家,這種闔家歡樂的時候,自己待久了總有種時隱時現的拘束感,「再說身為終極好媳婦,我當然不能讓我的備備餓肚子啊!」
說著,阿香露出一副求誇獎的小模樣,將捏了小半盤的餃子推到修面前。
其實論起廚藝,修倒是要勝過阿香,只是他三不五時的加班,阿香心疼他忙起來顧不得吃口飯,卻還要記掛著自己的三餐,便也甘願洗手作羹湯。
「我來就好了。」伸手抹去了阿香鼻尖上不知何時沾上的麵粉,修難掩笑意,就著咕嘟咕嘟的開水聲,在阿香眉心落下一吻。
近在咫尺瞬間放大的俊顏,讓阿香一瞬間心笙搖曳,若非時機不合適,她真的好想——不過時間真是不公平,明明她還小他幾歲呢,歲月卻好像單單只眷顧他。
誰說洗手作羹湯的男人不帥呢,隨著一聲「咔嚓」,阿香偷偷將某人的背影照發給了銀時空的兄弟們。
好像他在的時候,就會安心。
不知怎的,阿香腦海中突然閃現夏天被寶貝疙瘩夏晴欺負的扎著小揪揪,被寒虎著臉哭笑不得教訓的場景,一家三口那樣的溫馨,如果,如果他們也有一個孩子呢?他會更像自己的伶俐,還是更像修的沉穩呢?如果他們也有一個孩子,修會是個怎樣的父親呢?
收拾好一切,簡單沐浴後,修也換了睡袍,經過書房時略微頓了頓腳,而後還是徑直扎進臥室。
「?」
阿香頗為意外的瞧著門口的方向,今天竟然這麼早。要知道往常不到九十點都見不到某人回房,除了……
阿香似是想到了什麼,兩頰陡然染了粉色,唇瓣微微抿成了一條線。隨著修一個翻身突然的靠近,阿香握杯的手一抖,差點兒將杯中剛剛溫好的牛奶撒出來。
「你,你幹嘛?」
這麼多年過去,阿香還像當年初遇時那般,一緊張就口吃……修也不多言,十指纏繞間,在阿香掌心輕輕的點了三下,像是羽毛輕輕掃過嬌嫩的心臟,叫人癢的發顫。結髮多年,許多事情已不像當年那般,比如當初只有被撩的份兒的劉玄德,如今已然被調教成了宗師級別的呼延覺羅修。
耳鬢廝磨間,近在咫尺,呼吸相聞。
輕柔卻又帶點急切的吻落在柔嫩的脖頸處,明明攜著涼意,卻又將肌膚燙的驚人,阿香下意識的偏過頭,卻被修不樂意的拽了回去。
「怎麼了?不舒服?」
雖是憋了好幾天,但好在尚存幾分理智。修雙目充血似的微微泛著紅,含著不解和疑惑,望向始終垂眸咬唇的阿香。顯而易見的閃躲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沒有……」阿香囁嚅著,話語被含在喉嚨中,吞吐不清。
雖有些意外,但修還是停了動作,稍稍拉開了兩人的距離,藉以平復翻騰的心緒。
片刻後……
修無奈到扶額,半垂著眸,瞧著一秒鐘前剛剛軲轆到自己胸前的小腦袋,此刻正奮力的往自己頸窩處掙扎,細柔的髮絲並不扎人,卻分外的撓心。
伸手按住不太安分的某人,修不禁細細的回憶自己最近是否有不小心得罪過阿香,這才變著法兒的折騰自己。
「別亂動!」
翻騰的心緒還未平穩,言語間難免帶著些急促和不滿,阿香甚少被修這麼「訓斥」,天大的委屈一上來,直接扁了嘴,手下用了些力道,就著硬到硌人的胳膊戳了幾下。
「你還委屈上了……」明明此刻告急的是自個兒,無聲的控訴化作行動,修不敢刺激此刻還處在告急狀態的某處,只得用下巴尖兒去點毛茸茸的小腦袋。
卻不想,阿香恰好的抬頭,對上的不只是四目……
明明已攜手走過十二年,彼此已是這世界上再熟悉不過的存在,修卻總覺得好像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將兩人綁在了一起,只要阿香站在那兒,自己便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這可是你先撞上槍口的——修吮住唇瓣,呼吸相聞,鼻翼周圍全是阿香的氣息,那是唯一能令他方寸大亂的味道。
自打在銀時空第一次kiss後,修便無師自通的逐漸摸索出了一條成長之路,比起單純的蜻蜓點水,他更偏向於吮吻,廝磨之際趁阿香不備撬開貝齒,而後便是一陣攻城掠地,用阿香的話來形容,就是她的備備學壞了——且在婚後壞的過於徹底。
比如現在。
被深吻過後的唇瓣嬌豔欲滴,修戀戀不捨的在阿香頸窩處埋首,吮吻後綻放出朵朵豔麗的紅梅,與本就細白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照,更襯得此刻的呼延覺羅修像個「禽獸」。
「備備……備備……」阿香只覺得自己十分的沒什麼出息,被修這麼一撩撥,不說立刻繳械投降,此刻也算是暈頭轉向,若不是心中有個聲音告訴她絕對不可以,怕是真的要闖出禍事。
「不行!」
深陷其中的前一秒鐘,阿香終於尋了個理智佔上風的空當兒,將修推離了些許位置。
「真的不行?」
「今晚不行……」
在修灼灼的目光逼視下,阿香自覺心虛的垂下眼睫,卻又十分堅決道,「前三個月,都不許。」
三個月?
修差點出口的吐槽在福至心靈的那一刻被咽了回去。
前三個月不行?!
「你,你不是,不是」
修不可置信的坐直了身子,什麼緊急狀態在此刻都被甩到了九霄雲外,只餘莫大的驚喜和十分的不可置信。
「你不開心哦~」阿香瞧著修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明知他是被巨大的驚喜真的沒能回過神來,卻還是忍不住想逗逗他。
「神經哦!怎麼可能!」
修反應略微過度,不過也無可厚非,天知道他盼著這個孩子,盼了多久,又怕阿香難過,平素從來不敢在人前顯示,只敢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一想,他和阿香的孩子,一個像極了阿香的女娃娃,該是怎樣的冰雪聰穎,怎樣的粉雕玉琢。
「可是沒關係麼?」驚喜歸驚喜,可修忍不住想起當年峽谷醫仙對自己說過的那番話,原本像他們這樣以精純的黑白身份結合的後代就比較艱難,更何況阿香被魔環傷了身子,於子嗣上更比常人要驚險一些。
他不能不害怕。
更不能拿阿香去冒險。
這是他絕然輸不起的賭注。
「沒事啦~」阿香拉過修的手掌覆上自己還不曾顯懷的肚子,然後抬起眸子,含著盈盈笑意,一字一頓道,「備備,你感受到了麼?」
我們的孩子。
你和我的孩子。
備備,你知道我有多高興麼?
我和你的這一生,本不需任何的見證,它只關乎你我,可如今它有了見證,我卻好高興好高興。
這一夜,煙花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