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戈壁，漫漫黃沙，皚皚白雪，回家的路啊很遠很長，一秒，一秒......多少個日夜想起了那個場面，多少個歲月記憶深刻，想家的人兒還在路上，夕陽西下，牧歌響起，可可西裡的那場生死救援還在夢裡,很近很近，很遠很遠......
2006年由陸川導演指導拍攝的《可可西裡》電影，給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裡天氣寒冷、空氣稀薄、沼澤遍布、溝壑縱橫，是名副其實的人類生存「禁區」。可就是這個人類生存的「禁區」，卻讓我留下了此生永不忘記的故事。
2012年10月19日.格爾木公安局特警支隊
時任格爾木市公安局特警支隊支隊長馬成章接到了這樣一條命令：兩名澳大利亞籍探險者貿然從新疆克庫大阪進入我省可可西裡無人區，因其中一名探險者不慎摔傷行動受阻，發出求救信號；18日晚第一救援隊在卓乃湖東岸被大雪擋住去路。現命你為第二救援隊指揮員，帶領第二救援隊奔赴可可西裡腹地進行救援。
14時，我和救援隊的戰友跟隨馬成章支隊長的腳步踏上了西徵救援之路，長路漫漫，公路變成了沙路、沙路變成了戈壁，白楊樹到沙棘、沙棘到荒無，我的心情也由滿懷希望變成失望、失望變成了絕望，能活著走出這片生命的禁區，那便是奇蹟。
10月20日17時.可可西裡某地
救援隊距澳籍探險者不足27公裡，可就是這短短的27公裡，卻走了一天一夜！可可西裡地區夜間視力模糊，又被洪水河擋住了去路，馬成章支隊長命令大家就地宿營。夜晚的可可西裡格外寒冷，但卻十分迷人，漫天的繁星就像罩在頭頂，伸出手去便能抓住星星；月亮也比平時大了十多倍，仿佛站在這片土地上就能看見廣寒宮，可我們根本無暇欣賞！
10月21日.可可西裡洪水河
天蒙蒙亮，救援隊開始尋找最佳渡河點，洪水河綿延幾千裡，橫穿可可西裡中西部地區，由於無人涉足其中，更沒有史料記載，誰也不知河水深淺，我們只能在河流較為平緩的地方投石試深淺，觀察河水結冰深度，即使是這樣，我們也沿著河床走了好幾十公裡，在一片碎石灘附近，我們能清晰的透過冰層看見水底的石頭，最終確認了最佳渡河點。在經過長途跋涉後，兄弟們早已疲憊不堪，超負荷的救援工具和衣食用品更是雪上加霜，如何帶著救援物資成功渡河成為了當務之急，在經過一番激烈的討論後，馬成章決定：先由特警隊員帶繩趟入河水直至對岸，在對岸固定好繩索後，特警隊員再次折返帶著救援物品，抓住繩索趟入河水轉移物資，最後汽車輕車通過。
就這樣馬成章挽著我的手，我挽著兄弟的手第一個趟入河水，在這樣的地區，這樣的季節，這樣的氣候下，洪水河的水就像利刃透過棉衣扎進了皮膚，我的臉色立刻猙獰了起來，馬成章笑著對我說：小夥子不行啊！我都快四十歲的人了，都能挺住，我相信你也可以。一上岸，馬成章的褲子已經完全被河水浸溼，不一會兒就被結成了冰塊，我覺得那條褲子都可以立起來，沾染在他衣角的冰碴子，在陽光的折射下顯得格外晶瑩剔透。特警隊員們看著這樣一位不怕死的「老人」與我們並肩戰鬥，立刻像打了雞血一樣穿梭在洪水河之間不停的轉移著救援物資，經過半小時的戰鬥，我們成功的渡過了洪水河。
成功渡河後，我們在白茫茫的戈壁灘上尋找著已經絕望的目標。突然間嚮導興奮了起來，他說通過望遠鏡看見了兩個移動的黑點，大家爭先恐後的搶望遠鏡確認目標，不一會兒大家都興奮了起來，徑直向目標奔去，13時40分左右，兩名澳籍探險者成功被救，在被救的瞬間，兩名澳籍探險者抱著救援隊的兄弟們失聲痛哭，口中不停的說著這樣一句話：Thanks to the Chinese government and the Chinese police.之後救援隊正式踏上返程之旅。
10月22日10時.可可西裡豹子峽
救援隊行至豹子峽，這裡沼澤遍布、溝壑縱橫，稍有不慎就有生命危險，然而更不幸的是救援隊被棕熊跟蹤。馬成章果斷下令：丟棄一切負重物品，只拿導航儀、食物和槍枝彈藥，由嚮導指揮帶路，特警隊員邊走邊鳴槍嚇走野生動物。
嚮導說：能不能出去全靠運氣，如果出不去也不要怪隊友見死不救，沼澤地裡是救不出活物的，只會白搭更多的生命。此時大家心裡都清楚，沼澤地吸附力巨大，一旦被陷進去哪怕是車輛也只有死路一條，前有沼澤後有棕熊，我們已經沒有了退路，能不能走出去只能聽天由命。
正當我發愣之際，馬成章一把搶過方向盤親自駕車衝在了最前面，由於路況十分糟糕車輛行駛緩慢，一會兒的功夫棕熊就衝在了我們前面，距右邊車頭僅有五六米遠，我萬萬沒想到碩大的棕熊居然能跑這麼快、這麼遠，在棕熊眼裡我們顯然已是嘴邊的肥肉。
但棕熊屬於國家保護動物，我們打又不能打、嚇又嚇不走，只能跟它賽跑，在追逐我們兩公裡後它才放棄了目標。逃出豹子峽的過程，我的職責是盯著棕熊的一舉一動，在極度緊張下，路上的顛簸、沼澤的危險全然拋在了腦後，等到隊伍駛離豹子峽，車輛停熄後，我才緩過神來，才明白我活著逃出來了，大傢伙都活著逃出來了，可我們依舊不能停下腳步。
22日18時.可可西裡野牛溝
天空突降大雪，空氣突然轉冷，氣溫更是降到了零下20度；由於在豹子峽丟失了許多重要的取暖物品，我們被凍的瑟瑟發抖，有些兄弟伴隨著發燒、呼吸困難的症狀，出現了嚴重的高原反應，看著兄弟們倒下，我也出現了嚴重的幻覺，耳旁也仿佛聽見了遠方母親的呼喚，從未想過後果的我們此時心神大亂，心想：這次肯定是走不出去了。
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打破了可可西裡的寧靜，馬成章支隊長說：我走不出去可以，但是你們不行，你們還很年輕，你們的肩上不僅有父母孩子，還有祖國的希望，更重要的是你們要把這兩名澳籍探險者帶出去，這是國家榮譽！我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心中又燃起了希望。這一夜，馬成章支隊長給我們講述了許多自己的人生故事，講的興起，還會哼上兩句。
當有人閉上眼睛時，他便會用狠狠的兩記耳光使其清醒，當然，我們也很感激他的良苦用心。這一夜，即使身體疲憊、眼皮打架，我們也沒有一個人睡去，因為伴隨著我們的有精彩的故事和清脆的耳光。
10月23日8時.可可西裡某地
鼻青臉腫的我們終於迎來了早晨的太陽，當陽光照在身上，那種暖洋洋是生命的希望。
23日16時，歷時5天4夜的艱難救援，回家的公路出現在我們眼前，與之一同出現的還有前來救援我們的第三救援隊，大家熱淚盈眶、相擁而泣，而馬成章支隊長卻在這時因疲勞過度，癱倒了下來......
每當我想起此次可可西裡大救援，我縱有千言萬語也無法抒發心中的感慨，想起跟野狼對峙、饑寒交加、幾度面臨命懸一線時，那種責任擔當、那種精神鼓舞，使我對馬成章和特警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人生是一場搏鬥，敢於拼搏的人，才可能是命運的主人，在山窮水盡的絕境裡，再博一下，也許就能看到柳暗花明；在冰天雪地的嚴寒中，再博一下，一定會迎來溫暖的春風，致敬自己，致敬「老馬」，致敬海西特警，致敬海西公安！
作者簡介
韓宏，青海公安文聯會員，愛好書法、寫作。作品《月下的寧靜》《習慣決定人生》2014年曾榮獲中國文學作家協會文學作品三等獎，現就職於青海省海西州公安局。
原標題：《青海公安文聯會員作品丨走出可可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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