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情並茂暖心田
——題贈【芳菲文藝】
四季芳菲花爛漫,勝於皇家御景園,
人才濟濟堪為首,聲情並茂暖心田。
——八旬翁劉沂生題
青州書法家陳文玉先生賜書四尺對開橫幅
重慶書法家劉友老師題贈
還未走遠的淚
文/楊曉春
那天上午,我陪著八十多歲的老母親去市中心醫院看病。門診接診醫生給老母親診斷為不需要應急處理的一般性老年病,由於醫院住院床位緊張,從而不給辦理住院手續。而老母親又耍老小孩脾氣,提出想要住院治療。我既說服不了醫生給辦住院,更說服不了老母親隨我回家。在事情必須得辦,可又沒轍的情況下,就厚著臉皮去敲了他們科主任辦公室的門,想和主任說說難處、嘮嘮軟嗑、碰碰運氣。讓我頗為驚喜的是,他們的科主任竟然是我學生冷晶的親侄兒,乳名叫大峰的冷雪峰。遇到熟人,而且還是曾經與我共同熬過一段特殊經歷、情誼頗深的熟人,問題自不必多說。在冷雪峰主任的過問下,問題很快得以解決,我老母親甚是高興。
冷晶是我以前當老師的時候教過的一個學生。我在學校教課六年,所教過的學生亦不算少,但能在腦海中留下一些記憶痕跡的學生可是少之又少。唯獨對冷晶的印象頗深,甚至從她特殊的生活經歷和她對待生活的態度、以及打拼生活的做法,都給我做出了真實的示範。使我對生活的理解以及對人生的態度都感悟了很多,從而對世界的認識也改變了很多,行為做法上也借鑑效仿了很多。直到現在師生情誼依舊至純至深,應對壓力依舊相互幫襯、相互提攜。
第二天上班,我心裡亂亂的,加之昨晚在醫院休息不好,所以什麼工作都幹不下去。傻傻呆呆地坐在那裡,腦子裡就像是放電影一樣,三十多年前發生在我和冷晶身上不堪回首的往事,又一幕幕地浮現在了我的眼前……。
一
那年冬天,應該是一九八三年或者是一九八四年的樣子,我通過樺川縣民辦教師(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為應對農村中小學師資力量不足,由生產大隊出資,指派或招錄高中甚至初中畢業的社員去學校教課的人員稱之為民辦教師。)招錄考試,做了一名民辦教師。同年底,由同屬樺川縣的永發鎮中學交流到長勝鄉中學任教課老師。去的時候由於多種原因,心裡很是不順,可又實在沒有別的更好辦法,是很不情願地去報到。當時長勝鄉是樺川縣新成立的一個鄉,全鄉只有一所新合併成立的初中中學。學校的基礎設施建設尚不完善,授課教師來源複雜,尤其缺少一線骨幹教師,並且各班級學額普遍偏大。學生家庭絕大部分是以種植承包田為主業的貧苦糧農戶。
當時我們需要住宿的男女老師有七個人,住在學校租賃一農戶空置不用的三間低矮破舊泥草房子裡。吃飯學校當時沒給安排去處(後來住宿的老師協商成立食堂,輪流值班做飯打掃衛生。),得自己想辦法。
去報到的第二天早晨,當我心裡帶著幾多酸澀的苦楚還有幾多難以表述的感慨,餓著肚子走進初三 二班教室的時候,看到的是六十幾雙眼睛在靜靜地看著我。既沒有歡喜的掌聲,也沒有厭惡的哄鬧。從孩子們的目光中我能讀懂的是: 陌生與好奇、期盼和懷疑……。由於是中途接課,又沒有見到前任老師,我就先自我介紹了一下;並告知同學們,從今天起我任咱們班的班主任,同時擔任數學課老師。見同學們沒有任何反應,就看著大家試探著問道:「數學課講到哪兒了,我現在繼續往下講課行嗎」。或許是同學們還想看看這個陌生的、比自己年齡大不太多的年輕人還會怎麼樣吧,沒有一個學生說話。我又問了一句,還是沒人答話。這時我想起了科代表,即問:「哪位同學是數學科代表」。我的話剛一出口,在我身邊的前排座位上站起一女同學,「老師,我是數學科代表,我班的數學課講到第三十三頁的分式方程,老師若繼續往下講新課程今天該講分式方程應用題;老師最好是不講新課領我們做幾道分式方程解法題」。回答的乾淨利落、聲音洪亮,並且還客氣地給我提出了上課要求。這時我才注意到這個坐在眼前的女孩子。她個子不高還胖乎乎地,梳著兩束用橡皮套向後扎綁地簡潔束頭髮型,團團的臉、圓圓的鼻頭、厚實乖巧的嘴,一笑兩隻小眼睛變成了兩條縫,臉上還有兩個小酒坑。身上穿的是大人穿的那種我不知道是啥料子的多種顏色大方格子衣服,看上去有些肥大。裝束雖帶有幾分滑稽,可那團團胖胖帶倆酒坑的臉上像是長了愛人肉似的,讓人覺得很是討人喜歡地可愛。這就是我第一印象中的冷晶小同學,這個畫面就是到現在依然清晰地定格在我的腦子裡。
在我的記憶裡,我班這個穿大格子衣服、黑布褲子、厚氈底棉鞋、帶粗毛線編織的帽子和花布棉手悶子的冷晶,每天都來的很早。她是每天往返走八公裡多的鄉村路來上學的。因當時長勝全鄉各村屯所有的初中學生都到這一所中學來上學,家裡條件好一點的孩子騎自行車,買不起自行車的孩子就只能走著上學,中午又都是自帶飯食。以前農村經濟不好,長勝鄉又是相對落後地區,孩子們帶飯多為玉米面的貼大餅子(一種上世紀東北農村最常見的食物,將老玉米磨麵發酵後加少許鹼面混攪均勻,把麵團逐個摔貼在鐵鍋壁上,蒸烤出一面帶有酥脆鍋巴噶的食物。)或玉米面窩窩頭;家裡條件好一點的玉米面裡加少許白面蒸發糕,再搭配一點農村特有的大醬鹹菜。若能在學校門口小商販那裡買些饅頭、大餅、麻花之類的細糧食物就算是好飯食了。有一次我中午去教室裡,正趕上學生們吃午飯。由於冷晶坐前排位置,所以那天冷晶吃的是還不如貼大餅子的過水涼大碴子(老玉米磨出的米叫大碴子)和發白的鹹蘿蔔條我看得清清楚楚。她吃的滿高興,交談中,她對當下苦楚的生活現實似乎滿意得很。對冰冷乏味的飯食,不合體且還帶有幾分滑稽的著裝,每天走十幾裡的村路…… 沒有絲毫的抱怨。胖乎乎的圓臉和笑得眯成兩條縫的小眼睛充滿了喜悅。
從別的學生那裡我了解到: 冷晶自小失去父母,是與她相差十多歲的哥哥相依為命長大。由於缺少父母的幫襯,哥哥冷山近三十歲才與有類似家庭不幸的嫂子結婚成家。這在當時的農村是屬於特例的,目前的生活狀態僅能勉強維持溫飽。哥嫂是在這種情況下供冷晶上學念書的。可就是這樣的條件,冷晶的學習成績卻是全班最好的。其學習的接受能力和理解能力要比這個年齡段的孩子高很多。在我們學校組織的數學競賽中,冷晶取得了高出第二名十七分的好成績。在縣教育局組織的初中生作文評選中,冷晶以她自身經歷寫的一篇作文《記憶中的媽媽》,文筆流暢、條理清晰、內容真實貼近生活,文章著實感動了眾多的成年人,並獲得一等獎。
當時的樺川縣長勝鄉中學辦學條件和師資力量並不強。但由於其發展的滯後,當地的孩子沒有什麼可以選擇的發展出路。要想離開農村,唯一可能的途徑就是考上大中專學校,畢業後國家給分配工作。因而這裡的孩子學習都特別用心,那些年長勝鄉的中考成績同比樺川縣的其它鄉鎮要好得多。以冷晶當時的成績,考入樺川縣重點高中樺川一中是有把握的。為此,冷晶自己也對將來設計了好多美好地憧憬。可一提及家境現實,卻又感到諸多地苦澀與無奈。為此我特意去了兩次她家家訪,面對面地與其憨厚的哥哥嫂子商討冷晶的將來打算,也就是冷晶的命運安排。其哥哥嫂子的態度很是現實,若讓冷晶考高中再上大學,家境實難承受。哥嫂所顧忌畏懼的情況是: 如果出現需要拿錢的時候怎樣都拿不出錢來,出現迫使冷晶中途退學的情況發生,做哥哥嫂子的後半生就會愧疚到死。既對不住冷晶,更對不住過世的父母。若能考小師範或小中專,相比考高中費用沒那麼大,學校還有些助學金,更主要的是能早些工作。在哥哥嫂子的能力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冷晶就畢業了,這樣利害關係就都能兼顧了。因而冷晶哥哥嫂子的意見是報考小師範或小中專。當時國家的政策是初中考小師範或小中專畢業後,國家會給分配正式工作。雖然分配的對象是農村基層單位,可這已經是當時農村孩子求之不得的奢望事兒了。
我當時權衡再三,也只能點頭應允。因為要面對現實,這個家找不出更好的可行辦法。
在我和冷晶的哥哥嫂子商討這事的時候,冷晶就在我們身旁。一邊哄著嬉鬧的小侄兒大峰,一邊聽著我們說話,自始至終都是眯著兩隻小眼睛笑呵呵地。一直到我準備離開要走的時候,這個低矮的泥草屋子裡始終都是樂盈盈地滿滿的一團和氣。我沒看到這個年齡段的孩子與家長任性地耍鬧,也沒看到夫妻之間因為花錢而發生的指責與爭吵。
我雖然沒看到冷晶有任何的抱怨,可是我自己的心裡卻是極度地不平衡。現實中,有的家庭從孩子剛上學就送最好學校,恨不能用金條把牛頓、愛迪生請到家裡當老師,指望孩子有好大好大的發展。可那些歪瓜裂棗的孩子又多不爭氣,連初中都難以讀完就開始混社會了。而冷晶可以憑自己實力考上大學,具備走出農村繼續發展的能力,卻因為家庭經濟條件不允許而被迫放棄,實在是老天爺不講究啊。要知道,在上世紀八幾年以前,考上大學就意味著人生前途是一片光明的。當時的年輕人最高地超越自己就是考上大學。
但冷晶對這一切已經很滿足了,胖乎乎的臉上笑成兩條縫地小眼睛裡看不到有絲毫的遺憾。
二
這年中考,我班共有七人考入樺川縣一中及小中專、小師範。冷晶如願地被依蘭師範學校入取。她來取通知書那天,我看到的仍然是胖臉上笑成兩條縫的小眼睛。臨走時還向我嬉鬧地說了一句:「楊老師,等我有錢了,我給老師買大白兔牌子的奶糖吃……」。
似乎我的故事該結束了,可一場意外災難又延續了冷晶苦楚磨難的生活,並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
就在冷晶臨近上學的時候,她的哥哥冷山死於採石場的一次作業現場意外坍塌事故……。
後來,我聽說冷晶沒能去依蘭師範學校上學……。
我為此胸悶心冷、說冤叫屈,為她不平、為她惋惜。可是我當時一個民辦教師,一年的工資還不到一千塊錢,還是到年底才能開工資。有的時候年底也拿不到工資,得拖欠到下一年年底能全額領回工資就是值得慶幸的事了。我平時就連夥食費都得回家向我父親要,辦事能力和社會活動能力更是無從說起。我又能有什麼法子呢……。
我不忍看到她愁苦傷心的眼淚,也沒有勇氣去見她,怯懦地選擇了躲閃和逃避……。
大約是半年後的一天下午,我在辦公室裡批改作業。突聽窗外傳來很是清亮的一聲:「楊老師……」。我抬頭,「呀……」是多日沒見的冷晶。雖然還是圓臉上笑成兩條縫的小眼睛,可卻是清瘦了許多。不知道是師生間的靈犀還是朋友間的感知,或者是其它的什麼原因,我立刻就有一種心在打顫、渾身發冷、極度無奈對不住冷晶的感覺。冷晶笑盈盈地進屋坐下,嬉笑道:「楊老師,我還沒掙到錢,所以沒能給老師買大白兔糖,老師可不要著急吃糖哦……」。說話的樣子很是平靜。反倒是我瞪著眼睛鎖著眉頭,急切地詢問她的情況。冷晶先是笑了笑,可接下來我看到的是她的眼裡閃出了晶瑩地淚花,一個未成年孩子流淌出地哀婉無助的淚花……。學沒上成,在當時的農村孩子,這可是唯一能夠走出農村而有所發展的出路啊。冷晶擦拭了一下流出眼角的淚,倔強地說道:「老師,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就別再提起了」。「老師,我現在關心的是我現在應該怎麼辦」。「老師,我現在好想大哭一場,可又沒地方去哭」。「老師,我現在連個商量事的人都找不到,我在家想了好幾天,這才鼓足勇氣厚著臉皮來找老師」。「老師,你不許煩我吆……」。「老師……」 「老師……」 「老師……」 ……。
那天我倆聊了好長一陣子,我當時都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商討了什麼,我現在已經沒有印象了。但是刻在我腦子的一個畫面是: 應該是學校東院牆一處塌陷的豁口地方,對面清冷的路、眼前陰沉的天,寒涼的風吹起地上乾枯的楊樹葉子,打在身上,打在臉上。我默默無語呆呆傻傻地扶著歪斜的磚牆凝視著冷晶,送她回去。冷晶挪動著腳步踩著乾涸的牆外順水溝土沿,手裡握著一根準備走夜路壯膽子用的楊木棍,很用力地說出幾個很輕的字:「老師,回去吧……」。
我當時是什麼心裡,我說不清楚,就是現在也不可能說得明白。照理說,學生畢業了就應該是「相忘於江湖」,沒老師什麼事兒了。可冷晶這不同尋常的悲苦命運與正在迷茫中求生存的我恰是逃荒路上「難兄」遇見了「難妹」,大有「同是天涯淪落人」地感覺。尤其是一聲聲的「老師」稱謂,凝聚著冷晶厚重地尊崇和誠摯的信任。讓我感覺到自己不僅僅是老師,還是個大男人、好朋友,須要承擔責任,須要挺起信任。竟管想法做法幼稚懵懂,但還是義無反顧地傾盡能力而為之了。至於為什麼,用如來佛主的話說就是西天路上該有此難、該有此緣。
冷山的死冷家沒有得到多少賠償。因為當時農村已經推行聯產承包分田到戶,農戶是獨立自主的生產單位。但有些農活單獨一個農戶完成不了,就衍生出幾個農戶口頭約定的聯合勞作形式,他們土話叫「插夥」(chá huǒ)。意思就是當遇到單獨一個人勞動能力完成不了的較重農活勞動時,幾個人插夥組合在一起,你來幫我幹,之後我再幫你幹,直到插夥組合人的同一項重勞動都完成為止。若是合作愉快就接著插夥,若是合作不愉快可以馬上就散夥,再去另尋他人重新插夥。冷山的死就是這種情況。插夥的事主也是一個連溫飽都難以維持的農戶。先不說該不該賠償,就算是通過法院判決了該賠償多少多少,這個事主也根本沒有能力執行。採石場的地域屬於村集體。他們未經允許私自採石修築自家牆屬盜採村集體石料,是不守村規村約的損害集體行為,村集體不予承擔責任。所以冷山的死找不到可以承擔責任的對象。最後這個插夥事主把他當年承包田裡收的黃豆全部給了冷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冷山死後,冷晶和嫂子還有小侄兒大峰三人維持不了一個家。最近有人給嫂子介紹了一個人家。男方意外喪偶沒有孩子,家境殷實人品端正,年齡也大致相當,說得過去。婚姻的各種條件都可以商量和讓步,但是提出了一個底線要求,結婚不能帶孩子過去。因為當地農村有這樣的風俗理念,誰家娶了「帶犢子」(就是帶小孩)的媳婦是一件很丟人、很沒面子的事情。更主要的問題是當時國家有嚴格地計劃生育政策,婦女是不可以生第二個孩子的。如果嫂子把小侄兒大峰帶到男方家裡,按照當時的計劃生育政策規定,是不允許嫂子再生孩子的。這是男方家裡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底線問題。
冷晶為了成全嫂子的幸福,不滿十七周歲的冷晶決定自己帶著六歲的小侄兒單立門戶過日子。並且冷晶自己也準備找個合適的人家提前嫁人過生活。
在與冷晶商討這些事的時候,冷晶依舊是平靜地、笑盈盈地述說著。並沒有覺得上天對她有什麼太多的不公正。既不抱怨什麼,也不妄想什麼,更沒有哭天抹淚地尋死覓活,而是客觀積極地尋求解決問題的辦法。
這之後,我時不時的就去冷晶家看看,有一次還遇見了去照顧孩子的冷晶嫂子。交談中,這個憨厚的農村婦女也是滿滿的無奈和一肚子的苦水。當時的農村生活環境,帶著個孩子的單身婦女是無論如何也支撐不起一個家的。娘家的各種條件限制又不允許她領著孩子帶著冷晶回娘家。要想生存,能做的只能是找個人家再嫁重組家庭過生活。新婆家提出的底線問題竟管讓嫂子為難的不行,可又是在情理之中沒有辦法的事情,並不是新婆家不通情理地無理要求。所以還是忍著流在臉上的淚和淌在心裡的血,無奈地選擇了接受。這樣她們三人還能有點依託。以後再怎麼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一年,我回家的次數少了很多,向我父親要隨禮錢的次數卻多了很多。我的生活費夥食費也是月月都不夠用,而且我家還時不常的丟東西。第一次是我父親準備給玉米田追肥用的尿素化肥很無奈地丟了兩袋子。第二次是我父親通過私下關係在糧庫弄回的四袋山東白麵粉又是無奈的丟了一袋。第三次是我離不開的自行車,也狠狠心、咬咬牙…… 很無奈很無奈地丟了。其它還丟了什麼,是第幾次丟的,我就記不得了。這一切,我父親心裡應該清楚得很,可從沒在我面前把事情說破,更沒有難為我。直到多年以後我的兒子長大了,做事堅持自己的主意並且還和我犟嘴的時候,我才完全理解我父親當時的良苦用心。
那年冬天,由於我父親的多方努力,我被調轉回到了永發鎮中學,任初二年級的班主任。因為我父親家在永發鎮,所以困擾我的諸多生活問題得以解決或改善。相對來說,我剛回到永發中學的一段時間裡生活還算平靜。因為我當時還未結婚成家,所教的初二年級不是畢業年級,吃住有著落,還省去了騎自行車通勤之苦,但是與冷晶的聯繫少了許多。永發鎮與長勝鄉雖然同是隸屬於樺川縣管轄的毗鄰鄉鎮,可是那年月沒有私家車以及公交車,我若需要處理具體事宜去冷晶那兒就只能騎自行車去。從永發鎮到長勝鄉冷晶住的那個村,一次往返的時間再加一些瑣事耽擱的時間,就是沒做什麼也需要一整個白天的時間。所以這段時間和冷晶見面的次數不是很多。當時還沒有手機、電腦、QQ、微信、朋友圈等等的通訊工具,所以我與冷晶在這一段時間的溝通主要是以書信為主。
三
轉年開春,記得是冰雪已經開始融化,騎自行車還感覺有些凍手的時候,冷晶寫信告訴我,說她在準備結婚了。對象是嫂子的新婆婆按照老師說的標準給介紹的,所有具體事宜也是嫂子的婆婆給操辦的,到時候老師可要來送我吆,可要來吆……。
那天晚上,我獨自躲在教室的角落裡,呆呆地凝視冷晶寄來的兩張作業本紙,沒有一點思維頭緒。腦子裡一會兒紛紛雜雜、一會兒一片空白,胡思亂想地想了很多很多……。
冷晶結婚那天是在開春的時候,可那一天卻好似數九寒冬,出奇的冷。那天天還沒亮我就開始騎自行車趕路,當我趕到冷晶家的時候已經有一些人在忙碌著了。農村嫁女說道多,有好多的風俗舊理、程序過場,不管是富裕的大戶人家還是貧困的小戶人家都是要遵循傳習下來的規矩去做。屋子外面有十幾個鄉親鄰裡在前後左右地各自張羅著;屋子裡面幾個女孩子正圍著冷晶給她打扮。可是那稚氣的臉與那身打扮實在是不相對稱協調。從冷晶看我驚喜地期待眼神裡讓我感覺到,我就是她的親人,而且是最親最親的親人……。雖然冷晶在歡喜地向我講述著她的幸福,可我卻分明看到了她眼裡強忍著而未流出的淚花;也分明聽到了她言語中帶出的無聲哽咽,我讀懂了冷晶心中的委屈、無奈、不甘……。
房門外,三臺來接新娘子的農用小四輪拖拉機已停在院門口。幾個扎花頭巾和戴狗皮帽子的人朝這邊走來。走在前面的是一位穿著半新褪色羽絨服、個子不高且瘦,乍看上去是猜不出年齡的黑小子。若不是黑小子胸前戴著新郎官的花,真不敢相信他就是來接親的新郎官。這個獨自從安徽來黑龍江打拼生活的小木匠比冷晶大了整整十二歲。除了憨厚、本分、誠實的人品很好以外,就是有一手成熟的木工手藝,其它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能寫。可冷晶一個無依無靠剛剛年滿十八周歲的孤身女孩,還帶著一個七歲的孩子,而且還是個男孩……。冷晶首要考慮的是她們兩個弱小的安全,其它問題就顧及不了那麼多了,如此… 如此… 又能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呢……。
小四輪拖拉機一路「突」「突」「突」顛簸地走著。車鬥箱裡的人必須抓緊鬥箱前面的護欄鐵桿,還要把兩腿岔開,只有這樣鬥箱裡的人才不至於摔倒甚至被甩出鬥箱外。我兩手抓著護欄鐵桿,眼睛時不時偷偷地注意著冷晶。她的樣子依然是樂呵呵的小圓臉和笑成兩條縫的小眼睛,同來的十幾個鄉親鄰裡都沒能看到她有任何苦澀酸楚的表示。
新家是稀鬆平常的鄉村農家土院。兩間低矮的拉合辮子泥牆(一種老北大荒時期的房屋搭建形式,用當地特有的白漿土加水調和成濃稠泥漿,摻雜較多有些韌性的乾草充分混攪後,逐個擰成大致均勻、胳膊粗細的長泥草辮子,用泥草辮子相互牽連拉扯聯合、相互疊壓壘搭築牆,再用土泥加厚、填實抹平的築牆方式。)支撐起葦草扇蓋(葦草根部硬節處兩尺左右切割整齊,順房蓋坡相互穿插、均勻排列、戧實拍平,起房蓋瓦的作用。)的泥草房。窗子和房門的邊緣都用塑料布扎綁爛棉絮纏繞包裹著。離房子左側不遠的地方堆放著一垛做為燒柴的苞米秸稈,一堆用破爛圍席圍起的苞米瓤子(老玉米芯,晾乾可作燃料)。右側是一個已經空置了的苞米樓子(東北廣泛使用,用來儲存保管老玉米棒子的簡易設施),苞米樓子的一個支柱還支靠一個扣著黑鐵鍋用來裝大醬的小缸。房子四周是稀疏歪斜的木杖子。用雜木桿捆綁而成的大門都不用小風吹,自己就搖搖擺擺,連小四輪拖拉機都不能開進院子。屋子裡昏暗冰冷。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鍋灶坑燒火還往外倒煙,致使屋子裡的人都不住地流眼淚。整個屋子裡除了兩套被子和兩隻木箱子以及土炕上鋪的竹炕席(用竹子或其它什麼秸稈的外部硬皮編結出的蓆子,用來鋪蓋火炕上隔離沙土。)是新的以外,再能看到的過日子東西就是灶臺邊隨意摞放,樣子酷似古董的缸壇盤碗了。我從院子裡到屋子裡撒漠(sá m 東北方言,到處看看)了個遍,唯一能感覺有一點過日子希望的東西是在房子東屋北牆角放著一臺能提高幹活效率的現代木工工具,他們叫做「電刨子」的木工電動工具機。這個電器大件應該是這個家最值錢的物件了。
臨走的時候,我很是擔心,偷偷小聲問冷晶:「以後怎麼打算」。她看著我,似乎有些不解。很平靜地說:「好好過日子唄,爭取把家過得好一些,我知道我不比別人差,為什麼不能把日子過好了呢」。我這時才明白,她已經積極地進入了現實的角色,而且是充滿了自信。
楊曉春(文輝):男,1965年12月出生,高中畢業後,做了6年民辦教師,後在鄉鎮政府做了27年廚師,愛好廣泛,尤喜文學,現任鄉鎮政府工會主席,文化站長。佳木斯市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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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文川 庸子 桑恆昌 耿建華 王傳華 劉沂生
編委:回眸一笑 趙福生 趙洪軍 田愛珍 曉地 姚繼林 劉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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