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會有的》是一部關於吃飯的小說,吃飯或者飢餓,這個主題已經被寫過很多次了。我這個故事想說的是,以前我們吃不飽,現在我們吃多了。2011年,我去巴塞隆納採訪鬥牛犬餐廳,那個地方以分子料理為招牌,每個客人一晚上要吃四十多道菜,餐廳一晚上要上2500道菜,我在那裡吃到第三十多道菜的時候,油然而生罪惡感。那一點點罪惡感,就是這個小說的由來……
周末的夜晚,讓我們一起「回味」苗煒新作《麵包會有的》。同時向您推介《小說月報》本期中篇專號選載的楊少衡小說《古時候那頭驢》。
苗煒,1968年生,北京人。畢業於北京師範大學中文系。著有小說《除非靈魂拍手作歌》《黑夜飛行》《寡人有疾》、隨筆集《讓我去那花花世界》等。
昔日的美食文學
文/苗煒
四年前,我在西班牙鬥牛犬餐廳裡吃下的第一道菜是「mojito甘蔗」,朗姆酒和薄荷葉子調成mojito,切成細條的甘蔗插在酒杯的碎冰之中,把甘蔗條抽出來嘬兩口,這道菜就算吃過了。那一晚我要吃四十多道菜。我記得有一道菜,是棉花糖似的一張紙,上面點綴各式鮮花,吃起來帶有花椒的味道。另有一道菜,是奶酪做成的大蛋,要敲碎了吃。那是我第一次吃分子料理,採訪了大廚阿德裡亞先生,參觀了他的廚房,看到二十多人的廚師團隊像變魔術一樣準備著飯菜,晚上真吃起來,還是震驚於菜式的花樣,吃到三十道菜的時候,我心中隱隱泛起一種罪惡感:我吃的太好了,我不應該吃這麼好的東西。我的新小說《麵包會有的》,就誕生於鬥牛犬餐廳那一閃而過的罪惡感中。
寫這個小說本不用花四年的時間。其中有三年,我都在做準備,看有關吃飯的著作。比如傑克·古迪的人類學著作《烹飪、菜餚和階級》,他考察烹飪歷史,研究為什麼歐洲出現了高級菜餚,非洲只有低級菜餚。他將食物消費上的差異與經濟結構的差異聯繫在一起,揭示隱藏在口腹之慾下的階級特徵。從這本書裡,我知道克倫威爾革命之後吃得很簡樸,宴會上的剩菜都送給窮人;在15世紀歐洲出現印刷廠之後,美食書就非常流行,生產芥末醬的商人願意讓窮苦人看更多的美食書,然後能賣出更多的芥末醬。
我的準備工作開始之前,可沒想到食物是如此龐大的話題,更沒想到有關食物的書竟然如此好看。比如《100個菜譜中的歷史》、《高級餐廳的藝術》,再比如《戰爭之味》,講二戰中的糧食供應,每天攝入4000卡的美國大兵打敗了每天只能吃2000卡的日本鬼子。再比如有一本書是叫《雞餵飽了世界》,書中說,英國人1607年將雞帶到了北美殖民地,隨後黑奴也到達維吉尼亞。1692年,維吉尼亞頒布法令,黑奴不得擁有自己的馬、牛及豬,也不得打獵、捕魚,但黑奴能養雞。到19世紀,美國南方形成了這樣的飲食傳統——白人吃牛肉,黑人吃雞。到一戰時,政府鼓勵人民多吃雞,把牛肉肉送給前方的子弟兵。二戰時,牛肉豬肉實行供給制,美國人只能吃更多的雞。但是,養雞業人士很有危機意識,家禽科學家霍華德·皮爾斯提出了「明日之雞」計劃,要培育出更大的肉雞。此後的雞,慢慢走向工業化生產,它們搬到了雞籠中生活,打針吃藥,長得快,又便宜。1950年代初期,大多數美國養雞戶,也就養200隻雞。這個數量跟古羅馬時代差不多。在「明日之雞」計劃之後,一般的養雞場要養上10萬隻雞。
由這本養雞的歷史書,很容易就讀到《吃動物》一書,還有《雜食者的困境》。這樣一本接一本,實在不知道讀到什麼時候為止。這樣讀下去,我都忘了我自己是要寫一本有關吃飯的書。後來,有一位學歷史的博士,告訴我,牛津大學每年夏天都會舉辦一次有關食物的學術會議,已經延續了30多年,每年一個主題,比如「雞蛋」,比如「飲食與道德」,每年的學術論文都結集,她給我發來一個連結,是論文集的地址。我瀏覽了一下,決定儘快結束我的準備工作,否則我會淹沒在飲食文字的大海中,再也沒法動筆,寫我自己的故事。
話是這樣說,我還是沒忍住看了看「飲食與道德」的論文集,因為我的小說,涉及到吃飯與道德感,我想從論文集中獲得一些靈感。論文集中有一篇講的是「史達林的香檳」。
1935年,蘇聯的糧食配給製取消,蘇聯開始大規模地生產香腸、魚罐頭、巧克力、奶酪等高級食品。蘇維埃政府意識到,溫飽問題已經解決了,人民需要高品質的生活。米高揚同志肩負重任,要審批香腸的配方,興建巧克力工廠,監督葡萄酒的質量,他從美國進口了五條漢堡生產線,如果不是二戰爆發,興許MAC米高揚會取代MAC唐納德呢。1936年,蘇維埃決定,要生產社會主義的香檳。這項編號1366號的決議由史達林同志籤署。1937年,蘇聯的香檳生產量在50萬瓶左右,政治局提出,5年之內,香檳產量要達到2000萬瓶。
我看這一段的時候,就想起我年幼時喝過的「小香檳」,酸酸甜甜,氣泡豐富。我還回想起我喝的第一口可口可樂,那是一個春節前的下午,舅舅帶著我去白塔寺路口的商店,買了一瓶黑色汽水,我喝下去一口,立刻就噴了出來。我還想起我喝過的第一口奶昔,那是王府井麥當勞開業的時候。我還想起許多昔年的美食文學。其中一個叫《七把叉》。
這個故事講的是,巴西貧民窟裡有個孩子叫熱拉爾多,從小就特別能吃,十歲的時候就得了個外號「七把叉」,長大之後他經常去參加吃飯比賽,每次都獲得冠軍。終於有一次,他在比賽中吃得太多了,撐死了。我和小夥伴們一致認為,熱拉爾多的生命極其精彩。我記得有一年我的叔伯爺爺從鄉下來,在我家吃了十多碗米飯,我把他看作是大英雄。改革開放之後,這位叔伯爺爺得食道癌死了。
如今,每年美國國慶日,紐約都會有吃熱狗大賽。日本人小林覺拿過好多次冠軍。日本最早的一次「大食大會」是在文化十四年也就是公元1817年,日本江戶有個「萬八樓」酒屋,主人萬屋八郎舉辦過一次「大食大會」,冠軍是來自三河島的三右衛門,四十一歲,吃了六十八碗米飯,佐以醬油三百六十毫升,亞軍是來自淺草的和泉屋吉藏,七十三歲,就著五把辣椒,吃下去五十四碗米飯。日本人吃飯的器皿較小,但五六十碗米飯也夠多了。那是二百年前,日本食用的大米還是只經過一次脫殼工序的糙米,顏色為棕黃色,這種「玄米」仍有一層皮層組織,煮的時間較長,口感肯定不如現在精加工的白米。
大概是上到小學五年級的時候,語文課本上有一篇童話,安徒生的《賣火柴的小女孩》,裡面有這樣一段描寫:「桌上鋪著雪白的臺布,擺著精緻的盤子和碗,肚子裡填滿了蘋果和梅子的烤鵝正冒著香氣。更妙的是這隻鵝從盤子裡跳下來,背上插著刀和叉,搖搖擺擺地在地板上走著,一直向這個窮苦的小女孩走來。」如果說美食文學要讓你流口水,要激發你對美食的想像,《賣火柴的小女孩》做到了,我那時吃過燒雞,但不知道蘋果和鵝一起烤了會是什麼滋味。老師在講解這課課文時,希望我們對那個悲慘的小女孩抱有同情心,我的同情心沒多少,那隻烤鵝在我的頭腦中不住地盤旋。雪白桌布,盤子,刀叉,烤鵝肚子裡填著蘋果,這一切都迥異於我慣常的美食想像——八仙桌、燉肉、肘子、帶魚、烙餅,即便是相聲《報菜名》中的「滿漢全席」裡都沒有這道菜。
早年間,我家裡有一臺「熊貓牌」收音機,方方正正,像一塊磚頭,有金屬的質感。邊角的黑漆磨掉之後,露出白色的塑料。這臺收音機經歷風霜歲月,出了毛病,總是以最大音量播放。我就是從這臺收音機裡聽到了劉寶瑞先生說的相聲《珍珠翡翠白玉湯》。
《珍珠翡翠白玉湯》這個故事,講的是朱元璋,和元兵打了一仗,逃出京城,一人一騎,又累又餓,在一座破廟前暈倒。恰好兩個乞丐寄居廟中,就把朱元璋救起來。兩個乞丐給朱元璋做了一碗湯,用的原料是白菜、餿豆腐和剩米飯,朱元璋喝了這碗湯,恢復了元氣,就問這湯叫什麼名字。乞丐說,這是珍珠翡翠白玉湯。後來朱元璋打了天下,做了皇帝,山珍海味吃膩了,就想起了這碗珍珠翡翠白玉湯。傳令天下,找到那兩位乞丐,請他們到御膳房,做了好幾桶珍珠翡翠白玉湯,大宴群臣。
劉寶瑞這段錄音中有現場觀眾,時不時發出笑聲,他們聽了這段相聲肯定特別開心,他們喝過珍珠翡翠白玉湯嗎?他們挨過餓嗎?他們吃過什麼山珍海味?我那時還想像不出,一個人當了皇帝,能吃到什麼好東西,大概能買好多松仁小肚。我不明白朱元璋為什麼對這樣一鍋湯有那麼深的感情。我知道這個故事中有訓誡意味,朱元璋覺得這湯好喝,大臣們未必喜歡,一個人的珍饈是另一個人的毒藥;朱元璋窮的時候喜歡喝珍珠翡翠白玉湯,當了皇帝就不喜歡了。但是,一個故事,只聽其中有什麼訓誡,那就沒什麼意思了。
不妨想像一下,《珍珠翡翠白玉湯》是電視裡的一檔美食節目,一個穿白色廚師服戴白色廚師帽的胖師傅說:「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我是北海御膳房的常先弟,今天我來給大家做一鍋珍珠翡翠白玉湯。」他一指旁邊同樣穿白色廚師服戴白色廚師帽的助手:「這是豐澤園的來師傅,他和我一起做這鍋湯。」兩人置身於一間亮堂的廚房,灶具廚具都泛著銀光,常先弟說:「我們先取白菜葉,不用刀,撕吧撕吧弄碎了就行,再取一塊豆腐,處理豆腐的關鍵一步是把豆腐放到陽光下暴曬,這個步驟要掌握好火候,要讓豆腐發餿,又不能太餿了,時常聞著點兒。」助手端來一個大盆,裡面裝著豆腐,常先弟聞了聞,點了點頭。然後開始翻檢剩米飯,剩米飯有的焦糊,有的粘稠,常先弟把幾顆米粒放到嘴裡咀嚼,意味深長地點頭:「剩米飯有不同的口感,我們要手抓剩米飯,讓米粒更有彈性。」他把手伸到鍋裡,反覆揉搓摔打剩飯,手背上沾滿了米粒。助手坐上了鍋,雙手肅立,常師傅開始做珍珠翡翠白玉湯。屏幕上不斷出現字幕,提示操作技巧。我承認,我很多年以後才在電視上看到美食節目,我不可能在聽收音機的時候就想像出這些畫面,但珍珠翡翠白玉湯的確激發了我的想像力。
我從那臺收音機裡還聽過兩個故事,一個叫《一塊牛排》。先是一個義正言辭的女聲做簡單介紹——各位聽眾,請聽美國作家傑克·倫敦的小說《一塊牛排》,傑克·倫敦出生於美國破產農戶家庭,從小就當童工,他親身經歷過資本家的剝削,痛恨資本主義制度。朗誦者是一個低沉的男聲,講一個叫湯姆的拳擊手,上了歲數,要打一場比賽。他在家裡吃晚飯,用一塊麵包沾著肉汁吃,兩個孩子早早上床睡覺,根本就沒吃晚飯。拳擊手湯姆吃了麵包還不滿意,他問妻子——難道我吃不到一塊牛排嗎?他去打拳,贏了就可以得到三十塊錢,可他沒有力氣。他本可以給對手致命一擊,只要吃下去一塊牛排,他就能揮出一記重拳。我聽了這個小說,就記下有一種神奇的食品,吃了就有力氣,吃了就能打倒別人,那東西叫牛排。我還知道,有一個地方,叫資本主義世界,有人有錢,有人沒錢。沒錢的人想吃牛排,牛排放在高高的玻璃柜子裡,有一個高大的服務員冷冷地站在一旁。牛排放在高級餐廳的桌上,冒著熱氣,餐廳門口有兩個石頭獅子,你要想進去吃牛排,石頭獅子就變成活的,把你撲倒。在當年的語境下,這個故事是要教育人民,看清楚資本主義的殘酷,但很不幸,我看清了全部世界的殘酷。
我在收音機裡聽到的另一個故事叫《西西里檸檬》,朗誦者是一個男聲,卻可以根據角色不同轉換成一個類似女人的聲音。男聲是長笛手密庫喬,女聲叫苔萊季娜,兩個人本已訂婚,可苔萊季娜要進城去當歌唱家,五年之後,苔萊季娜成了一個著名歌唱家,進入上流社會,有一棟大房子,天天搞聚會。密庫喬從鄉下到城裡去看望苔萊季娜,卻不能進入正在舉行社交活動的大客廳,他被女傭人帶到了廚房,留下了家鄉的特產西西里檸檬。這個故事好像是配樂朗誦,結尾處有一陣悽慘的長笛,這個故事在我不知道檸檬為何物的時候就把檸檬的味道傳遞給我了,那是酸的,酸楚的。讓我心酸的是一個男子的絕望的愛情。作者安慰我們說,底層的男男女女保持了淳樸的本色,而走入上流社會的苔萊季娜卻墮落了。我不太理解的是,上流社會明明是上升了,為什麼在道德層面上卻是墮落的呢?長笛手密庫喬呆在廚房裡,能聽到客廳裡紅男綠女談笑的聲音,他難道不想去客廳看看嗎?上流社會是什麼樣子呢?除了檸檬,他們還吃什麼?
回到四年前的鬥牛犬餐廳,那一晚,餐廳中還有一位客人,巴薩教父克魯伊夫。我認出他之後就激動不已,侍者明察秋毫,告訴我們,少安毋躁,我們能得到克魯伊夫的籤名。我們吃甜點的時候移步戶外,夜空下傳來陣陣海浪聲,涼風習習,甜點也有好幾道。正吃著巧克力,克魯伊夫走來,和中國客人打招呼。我趕緊過去跟他合影,告訴他,我十歲開始看足球,知道的第一個大球星就是您老人家。合影完畢,侍者送來一份「就餐證明」,那是當晚的菜單,有編號,證明我是那一年第7008號客人。我請大廚阿德裡亞在菜單上簽名,鄭重其事地收好。我知道,我到鬥牛犬吃飯,是去工作,要寫出來給別人看。克魯伊夫才是真正的客人,他到那裡是去吃飯的。我們離開餐廳的時候,克魯伊夫還吃著他的巧克力。一位侍者站在一株盆栽植物旁邊,將他那一桌與其他客人隔開。
克魯伊夫出生於1947年,父母是阿姆斯特丹賣水果、蔬菜的小商販,生活艱辛。他12歲的時候,父親約翰因病去世,母親在阿賈克斯俱樂部當勤雜工,克魯伊夫跟著媽媽一起上班,看阿賈克斯隊訓練,發誓要當一個職業球員。他自小就營養不良,雙腿瘦得如同兩根筷子,成名之後也身形單薄,但動作靈巧,被喻為荷蘭飛人。他幫助荷蘭隊成為世界頂尖球隊,執教後,奠定巴薩的根基。簡單來說,他是一個貧窮的輟學的孩子,憑藉自己的才華和努力,躋身於上流社會。他可以算是苔萊季娜客廳中的客人。
我不是要介紹克魯伊夫的生平,我想說的是,三十年來,我們一直在重複這樣的故事——每個人都拼搏向上,努力過上好日子,以期「吃香的喝辣的」。有一位哲學家寫過一本《壞世界研究》,其一,人人都想過好日子,其二,資源有限。這兩個條件同時存在,我們必然處在一個壞世界當中。三十年來,我們時時感謝上蒼,活在了一個好的時代,可以野蠻而自由地競爭,不像以往那樣被永久地置身於被壓迫狀態中,我們不覺得自己處在一個壞世界,因為我們知道一個更壞的世界是什麼樣子。我們吃飽了之後,不會有任何愧疚,也不覺得自己虧欠了什麼。我們聽任自己的卑微,才過得心安理得。
英國作家C.S.劉易斯在《魔鬼家書》中說,過去100年,魔鬼在歐洲最偉大的成就,就是讓人類在貪食問題上做到了問心無愧,人們將暴飲暴食的饕餮之罪,變成了貪戀珍饈美味的生活品味,沒有一個人會因為嘴饞而感到良心不安。這項偉業在中國用了三十年的時間。我們回憶過去的苦日子,為了給今天的富足調味,我們害怕原料變質醃製燻制的食材變成了「舌尖上的中國」,我們津津樂道高級美食的傳統,渾然不覺這裡同類相食的殘酷。
苗煒小說集《麵包會有的》
「麵包會有的」,這是電影《列寧在1918年》的臺詞,革命戰士瓦西裡安慰自己餓得半死的妻子時說,「麵包會有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看這個電影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等不到共產主義,也不打算為共產主義事業奮鬥。但我相信以賽亞·伯林所說的——如果我們能讓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者食飽衣暖,擴展個人自由,抗拒不公,創造一個有尊嚴社會的最低條件,如果我們抱有一點點寬容,建立一點點法治和社會平等——這就是非常巨大的進步了。
這個想法也會在杯觥交錯中被遺忘。
——原發於「騰訊·大家」專欄,作者授權轉載
中篇小說《麵包會有的》,作者苗煒,原發《人民文學》,《小說月報》2015年第7期選載
中篇小說專號
地鎖__梁曉聲
(選自《十月》2015年第2期)
古時候那頭驢__楊少衡
(選自《芒種》2015年第4期)
月亮的顏色__曹軍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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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自《星火》2015年第3期)
逃離__餘同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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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架犯和他的女兒__海 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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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自《時代文學》2015年第3期)
《小說月報》2015年增刊3期中篇小說專號,2015年7月出刊
《小說月報》郵發代號6-38,每月1日出刊,2015年起每期定價10元,郵局訂閱價8元;《小說月報》增刊郵發代號6-139,每年4期,郵局訂閱價15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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